“殿下自然是不用接受检查的。”谢骁夜恭谨道,“除殿下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
谢骁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卓离郁进行检查。
明知他不可能是大盗,又怎么会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检查他。
“连女子都要接受检查?”卓离郁道,“飞天大盗不是男子吗?”
“殿下,我们要是只检查男子,飞天大盗没准会男扮女装呢?他想躲避追捕,大概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谢骁夜解释道,“为了调查更全面,男女都要进行检查。”
卓离郁听到‘男扮女装’这四个字时,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妨碍你办公务了。”卓离郁面上并未流露出半分异样,悠然开口,“本王让这府内所有的男子全聚集在庭院里,当场掀起裤管露出膝盖,有没有受伤就一目了然,至于女子们,不太方便,那就在屋子里接受检查吧。”
“多谢殿下。”谢骁夜朝着卓离郁微微俯首。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府内所有的男子们都麻溜地前往庭院集合,接受锦衣卫的检查。
“大人,这些人都没有问题。”
身上有淤青的人不少,但都不在指定的部位,也就不在嫌疑范围之内了。
“禀告大人,女子们也全都检查过了,也没有问题。”
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谢骁夜道:“确人定全都齐了吗?再去其他的房屋找找看有没有漏网之鱼,除了集合的这些人之外,或许还有人没到场。”
“不用找了,这府内没有人敢违抗本王的命令,本王要他们集合,谁敢不来。”卓离郁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哦对了,阿星没去集合,她身体不适,在屋子里睡着呢。”
谢骁夜怔了怔,“她住在这王府里吗?”
“她只是身体不适,暂且在本王的王府里调养罢了。”卓离郁的目光中涌动着浅浅的笑意,“你们担心飞天大盗男扮女装,因此也要检查女子,那要不要检查一下阿星呢?其实本王可以担保,阿星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不可能是男人扮的呢。”
“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谢骁夜顿了顿,道,“可是殿下,下官相信归相信,上头的命令还是要遵守,殿下您自然是可以免了检查,其他人都是免不了的,就连下官身边的熟人也都一个个检查过去了,好对上头有个交代,省得给人留下把柄,说下官办事不严谨。”
谢骁夜的话音才落下,空气中便传来一道女音。
“什么事这么吵啊……”
原来是妙星冷走到了庭院,望着庭院内聚集的众人,面上浮现一丝茫然,“这么大阵势,在做什么呢?”
“阿星,锦衣卫在办事呢。”卓离郁转头望着她,笑道,“他们在抓飞天大盗,大盗腿上有伤,因此,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得检查腿部。”
“这样啊。”妙星冷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本来都快睡着了,被这么大的动静给弄醒了,我还没被检查,要检查就快来,我想去补个觉。”
“姑娘,我们检查很快的。”谢骁夜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名女下属,“你去。”
“是。”
那名女子走了出去,跟随着妙星冷进了屋。
妙星冷坐在床榻上,一边掀起裤管一边问着,“大盗不是男的吗?怎么连女子都检查。”
“就怕大盗为了躲避追捕,男扮女装,这才要男女都检查,更全面一些。”
妙星冷听着这回答,差点没憋住笑出了声。
男扮女装……
其实众人已经笃定了飞天大盗是个男人。
这样也好。
床榻前的女子眼见着妙星冷的小腿一片光洁,没有任何疤痕,便收回了视线,“多谢姑娘配合。”
说完之后便转身出门了。
妙星冷把裤管拉下,无声一笑。
卓离郁的障眼法,果真妙。
检查的人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没有问题。
妙星冷的心中顿时轻松许多,钻进被褥里又躺下了。
谢骁夜来得快,走得也快。
“阿星,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卓离郁站在妙星冷的房门口,冲她笑道,“你可知锦衣卫在担心什么吗?担心大盗男扮女装。”
“听到这样的说法,我又觉得好笑,又有些敬佩自己。看来我扮男人真的很成功。”
“你本来就没几分姑娘的样子,扮男子当然不难。”卓离郁不紧不慢道,“你骨子里就有点像男人了,就没做过几件姑娘该做的事。”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夸你。”卓离郁道,“夸你与众不同。”
“过奖了……”
……
午间的风极轻,拂过白桦林。叶子微微晃动,发出飒飒声响,交织成天然的奇异旋律。
这里不同于皇城的热闹喧嚣,远离了尘世繁华,一派清幽宁静。
榕树园子内,一抹雪白的人影坐在树边的石头上喂猫。
“师兄,我来跟你赔个不是。”空气中响起一道叹息声,“我答应你的事情没能办好,本来以为有了银针弩,假扮大盗就可以万无一失,哪知道半路被她撞见了,去不成齐王府,还被追赶了一路……”
“暴露身份了吗?”白湖幺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你若是在我面前不老实,就别指望我再送你任何东西。”
“的确……被她拆穿了。”吴银走近了,轻咳了一声,“其实我本不应该被拆穿的,阿星不是我的对手,但我没有想到,她身上还藏着其他的武器,她手腕上戴着个镯子,镯子上有个机关,就在我的手伸向她时,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对我诡异一笑,变戏法似地拉出了一条丝线,把我的胳膊缠上了,我稍微一挣扎,衣服都被割破了,我要是再挣扎,那就是切肤之痛啊……”
“丝线……”白湖幺微挑眉头,“是不是白色的,很细,很锋利?”
记得之前和卓离郁动手,卓离郁就是用这样的丝线,切断了他的头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对,那条线叫——天蚕丝。”吴银说到这,有些期盼地望着白湖幺,“师兄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个类似的兵器?这样的兵器偷袭人是真的很方便呐。”
白湖幺斜睨了他一眼,“首先你得找一条天蚕丝来,其次,还得看我心情,你从我这里拿东西,给我办成了几件事?师弟,你是把我这里当成慈善堂了吗?你一开口我就得给你,凭什么呢?”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让我给你做一个类似的防身武器,也不是不行。”不等吴银说完,白湖幺便开口截断他的话,“你想个法子,把阿星和卓离郁分开,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分开?他们似乎也没在一起啊。”
“真等他们在一起,那就麻烦了。”白湖幺的声线毫无波澜,“我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如果师弟你能帮我这个忙,感激不尽。”
“我可以试试。你得让我想想……”
“原本我还指望谢子荆可以插在他们之间,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是我高估了谢子荆。”
“他?他可是个大忙人,他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跟齐王抢人?”吴银低笑了一声,“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你觉得——我把阿星抢过来怎么样?”
白湖幺正给猫儿顺着毛,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对阿星是什么样的想法?你想追求阿星,只是为了从我这里拿东西,还是——真的对阿星感兴趣?”
“这个重要吗?”吴银道,“不是你让我想办法把他们分开吗?我若是把阿星抢过来,答应你的事也就办成了。”
“如果你真的办到了,阿星对你动了真感情,你却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那不就等于是在欺骗阿星的感情?你跟我达成交易的同时,也伤害了她。”白湖幺忽然转头看着吴银,目光寒凉,“那你可别怪我不念及师门情谊,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你怎么这么麻烦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难伺候。”
“你想从我这里要东西,原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给我办事,你就得考虑各方面,你当我是那么好说话的?”白湖幺冷哼了一声,“阿星要是愿意跟着你,自然比跟着齐王好,毕竟你我有同门之宜,而我跟卓家,有的只是仇怨。”
“其实,阿星这个丫头也挺有趣的,跟我平时所见到的许多女子大不相同。”吴银单手托腮,笑道,“像她那么野性难驯的,还真不好套近乎,我刚才随口一说想把她抢来,其实我还真没有把握,她要是真跟了我,我肯定管不住她,反过来被她管教。”
“你可以试着跟她套近乎,体验那种你费尽心机也无法打动她的感觉,这过程一定很有趣,说不定——还会很痛苦煎熬呢。”
“你别吓唬我了,我这一生都随心所欲,怎么会为了任何人去体验痛苦煎熬?”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接触到‘情’字,许多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白湖幺慢条斯理道,“你去试试罢,要是你有本事让阿星跟了你,你开口跟我提什么要求都行。”
“当真?”
“当真。”
……
傍晚时分,广阔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妙星冷在自家厨房内做饭煲汤。
她可不愿意总是在齐王府蹭吃蹭喝的,因此,锦衣卫走后没多久,她便回来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冰清的人影,从早晨到傍晚,冰清都没有回来过。
妙星冷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可是转念一想,大街上到处都是锦衣卫,这几天街上的治安是最好的,应该没有地痞流氓会趁机犯事,锦衣卫挨家挨户都去过了,人贩子都不敢在这几天行动。
因此,她觉得冰清大概是去哪里玩了,比如去年年家里?
无论去哪,只要不出事就好。
她依旧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菜,炖了一大锅汤,忙活完之后便自己先开始吃。
把饭菜端在庭院之内,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忽然听见风声里有异样,有人似乎缓缓靠近她的身后。
那人脚步轻盈,行走缓慢,这么温吞的动作,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
她猜测,身后的人没准就是卓离郁。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她起了点恶作剧的念头,伸手就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茶杯,把杯子里的茶水朝着身后一甩——
身后的人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茶水。
妙星冷唇角噙着笑意,转过了头,看清身后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意停滞了。
不是卓离郁。
身后那人霁月清风般的眉目,一身黑色锦衣,衣领都被茶水浸湿了,脸上也有水滴缓缓淌落。
他注视着妙星冷,目光中带着些许哀怨,“你都是这么问候客人的吗?”
“客人通常都不会未经主人的允许,就闯进住宅来吧?”妙星冷回过了神,云淡风轻道,“你要是把自己当客人,你就应该敲门,而不是这么神出鬼没的。”
“我神出鬼没,是为了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你们姑娘家不都很喜欢意外之喜吗?”
“看不出来师叔还挺浪漫,可惜啊,我这个人不解风情,不喜欢玩这种花样。”妙星冷说着,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你就给我带这样的见面礼吗?太敷衍了。”
他手上拿着的是梨花与玉兰花编织而成的花环,二人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她都能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浅浅花香。
“我听说,女孩都喜欢鲜花,因此,我让人去采摘新鲜的梨花和玉兰花,花环是我亲手编的,阿星觉得,这样的见面礼没有意义吗?”
吴银说着,把手中的花环套在了妙星冷头上,“幸好这个没被茶水浸湿。”
花环只在妙星冷头上呆了一瞬间,就被她伸手拿下来了,“师叔,你要是有事求我,你就直说,别拿这些哄天真小女孩的把戏,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直接拿真金白银来跟我交易就行了,熟人我还可以少收点钱。”
吴银:“……”
如此爽朗地直接开口就提钱,果真跟一般姑娘不一样。
“如此说来,我应该在这花环上面叠上几张银票。”
“那可以啊。如果你有事求我就送这么一把破花,那你就太抠了,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妙星冷正儿八经道,“师叔,你虽然与老狐狸是同门,可你我毕竟不算熟悉,你可别指望我白忙活。”
吴银听着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要是直接跟她说:阿星,我心悦你。似乎显得太草率,又太没诚意。
讨姑娘开心这种事,可不能急于求成,齐王在阿星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也没得手,可见哄她开心真是个大难题。
慢慢来吧。
想想师兄那里成堆的好东西,他要多些耐心。
他有收藏各种古怪兵器的嗜好,这么些年来,能入眼的武器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可但凡是从白湖幺手里出来的东西,皆是珍品。
“阿星啊,其实我是受你师父的嘱托,来看看你。”吴银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下,“你师父习惯隐居,不爱出门溜达,而我刚好是个闲人,听说这几天锦衣卫大费周章地抓你,有些不放心你啊,这才特意来看看。”
“就只是这样吗?”
“不然还能怎样?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咱们其实也是自己人呢。话说回来,我还没吃饭呢,阿星,你这里有没有饭吃?”
“没有多余的。”妙星冷轻描淡写道,“师叔如果是来蹭饭的,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无妨,我自己回家吃就好。对了阿星,什么时候有行动,记得叫上我,我也很想体验一把做贼的滋味,我功夫比你还高明,只会给你帮上忙,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师叔看上去可不像个缺钱的人啊。”妙星冷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这一身行头都值不少钱,你也是个贵族子弟,何必跟着我去鬼混呢?”
“阿星,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怎么能用‘鬼混’这二字?应该说:挣钱。你也知道,家父为官清廉,因此,我们吴家的家底也不厚,我跟着你四处挣钱,可以给自己攒点积蓄,以后娶媳妇才能拿得出巨额聘礼呀,我不靠爹娘,靠自己的能耐攒钱,是不是比那些纨绔子弟都要出色得多?”
“我头一次听人能把盗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阿星,总之一句话,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行动,别落下我就成。你自己看,你带的那帮兄弟拖了你几次后腿?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会是你最好的帮手,你若不信,咱们可以试试啊。”
“好啊,不过最近这几天不行。”
这几天是她的特殊时期,她并不想组织任何行动,她也懒得跟吴银多解释,只说道,“最近治安太严,我也想安分几天,等下次行动的时候,再通知你。”
“好。”吴银笑着点头,“那我等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
妙星冷继续吃着饭,却没有想到,吴银会去而复返。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才走没多远,就看见路边在吆喝,新出炉的香辣鸭脖,还有鸭翅膀,那家的生意是真好啊,我也凑上前去买了两袋,听你师父说,你挺喜欢吃辣的啊,这东西你应该也挺爱吃。”
吴银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纸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用竹签子挑了个鸭脖就咬,称赞道:“真的不错,阿星来尝尝吧,千万别跟师叔客气。”
妙星冷咽了一下口水,却没敢动。
非常时期,得忌口,辛辣冰冷的东西,大忌。
每个月的那几天,她都会尽量避开这些东西,可偏偏吴银不知情,买来了又在她面前吃,那香味钻进鼻翼里,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她原本就是个食欲好的人,要是眼睛看不见这些好吃的,还能不去想,可偏偏看见了,便觉得有些按耐不住。
“阿星,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不好意思?”吴银站起了身,“是不是因为我在场,让你觉得不自在?那我走就是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享用。”
说着,他果真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留给妙星冷一个潇洒的背影。
妙星冷看也不看他的背影,目光盯着他买来的鸭脖子和鸭翅膀。
透过纸袋子的口子,看见里头的肉上边沾着辣椒,油光油亮,勾引着人的视线。
要不然就吃一块?
她的筷子顺应着自己的心思,朝着那纸袋子里头伸了进去。
可就在下一刻,空气中想起了衣玦翻飞声,一道红影迅速从眼前掠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的两袋美食不翼而飞。
妙星冷转头看了过去,干笑一声,“我就只打算吃一点,一点儿就好。”
“吃上一块,你还能停得下来吗?”
对面一袭红影长身玉立,额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拂,白皙玉面上噙着凉凉的笑意,“阿星,你很没有自制力啊,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该吃的不准你吃,特殊时期要忌口。”
“吃一口也不会怎样的啦。”
“你看看你这馋样,吃上一口你都要惦记,吃不到你就得难受,还不如就一口都别吃,克制。”
“……”
不等妙星冷再次开口,卓离郁走近了她,开始进行盘问。
“刚才那家伙我认得,是太傅的长子,你跟他何时变得这么熟悉了?我在暗中观察着没有出来,就想看看那家伙有什么企图,他怎么就成了你师叔了?”
“他一直都是我师叔,他和老狐狸都是长生客的弟子,长生客是我的师祖,听说都一百多岁了,也不知道入土了没。”
“长生客?”卓离郁怔了怔,“存在于传言之中的人,算算年纪,确实是个百岁老人了,你还记不记得长生令,长生花的传说?那四块令牌就是他发布出去的,集齐四块令牌,打开长生门,就能得到长生老人留下的东西。”
“能长生不老吗?我才不信这一套,他自己也才活了一百来岁,称不上多稀奇,他要是有本事活到我白发苍苍,我就服了他。”
“长生不老当然是夸大其词,说不准他留下了其他有用的东西,我手上已经有两块令牌了,再集齐剩下的两块,长生门就可以打开。”
卓离郁顿了顿,道,“我只是很好奇罢了,阿星,你或许可以问问你师父和师叔,他们是否也拥有令牌?集齐四块令牌,我们可以一起去传言中的地方看看到底有什么惊喜。”
“好,我回头去问问他们。”妙星冷说着,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纸袋子,“真的不能让我吃一块吗?”
“不能。”卓离郁冷哼了一声,“留神你那个师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卓离郁说完之后,转身一个轻跃跳上了房顶,几个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妙星冷望着桌上清淡的菜色,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吃。
挺过这几天,她就可以大吃特吃。
眼见着就要入夜了,叶冰清总算外出归来。
“冰清,你这一整天上哪去了?”
“我呆在家里闷,早晨出门去逛了逛,后来,就去年年那里了,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治安那么严,连遇上地痞流氓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好,我连你的饭菜一起准备了,去吃吧。”
“好。”
叶冰清进了厨房,低头撩开了衣袖,望着手腕上的翠镯,想了想,还是取了下来,放进怀里。
这是谢查楠送给她的,她却还没想好应该跟阿星怎么说。
阿星和谢查楠有私人矛盾,要是被阿星知道自己跟他来往,又要说教了。
还是……先不告诉她了。
收起了镯子之后,叶冰清便去盛饭。
……
一晃眼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已经到了辛丞相交赎金的日子。
银两太过沉重,他便全都换成了银票,装在木盒子里。
昭国银票最大面额是一千两,五十万两便是五百张。
辛丞相提着盒子准备去往交易的地点——断肠崖。
谢骁夜早已答应,要协助他捉拿绑匪,于是,便派了一些武功高强的锦衣卫跟在他身侧,装扮成相府的护卫,谢骁夜本人则是提前一个晚上在断肠崖附近埋伏。
辛丞相带领着护卫到断肠崖边的时候,就看见五个人站在崖边,他们的脚边躺着一个麻袋。
可想而知,麻袋里的就是丞相夫人了。
那五人布衣蒙面,眼见着他来了,站在最前边的席汹朝他开口道——
“丞相大人,我有允许你带这么多护卫吗?”
“老夫只是为了自身安危着想,若你们拿到了赎金之后,又来挟持老夫,老夫岂不是得不偿失?”
“丞相大人,我们虽然是绑匪,但我们也是言而有信的。你为了自己的安危,带来这么多护卫,行,我无话可说,要是你真有诚意,咱们两边的人调换一下位置,你来这悬崖边上,我们站在你对面,马车留给我们,这样也方便我们逃跑啊。”
辛丞相犹豫了:“……”
站在悬崖边上,岂不是太危险了?
“丞相大人,你看看你自己那边多少人,十个!我们这边只有五个人,你们还担心什么呢?你觉得我们拿到了赎金之后,还要费力气跟你们这么多人打架?我们是没事干吗?我们要的只是钱,又不要你们的命!”席汹冷喝一声,“一句话!换不换位置?”
辛丞相咬了咬牙,“换位置可以!先打开麻袋,让老夫看看夫人是否安好。”
“没问题。”席汹俯下了身,解开了麻袋口子,露出了里边的人。
丞相夫人被绑着,口中塞着布条,发丝凌乱。
“丞相大人,看看,我们可没有虐待她。”席汹说着,又把麻袋拉上了,吩咐身后的两个人抬起了麻袋,与丞相那边的人调换位置。
辛丞相等人到了悬崖边上,席汹等人走到了刚才辛丞相站着的位置。
席汹吩咐其他人上了马车,只留下他和麻袋站在马车旁。
他朝着悬崖边上的辛丞相高声道:“把赎金扔过来,我们马上就走,如果你敢耍花招,我就一脚踩扁她。”
辛丞相提起装有银票的木盒,朝着对面狠狠一抛。
席汹接过了木盒,打开一看,便又关上了。
殿下说了,辛丞相可不会有胆量少给,或者拿假银票唬人。
“你的夫人还给你!”
席汹提着木盒跃上了马车车顶,喊了一声,“走!”
手下的人立刻驾驶马车。
而就在下一刻,忽然从周围冒出几十名绿衣人,跟在马车身后追赶。
同一时,几十只箭羽齐发,全射向了马车。
疾驰的马车避开了大半的箭雨,席汹从马车顶上跃下,钻进了马车之内。
有一支箭羽穿过了马车车窗,刚好射在了席汹的腹部,却并没有射穿,而是发出了‘咚’的一声。
箭羽像是碰到了什么阻碍,回弹了几寸,落下。
“幸亏殿下让我们在胸前背后绑上了铁板,要不然这一箭射过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箭射在胸前的铁板上,虽然射不穿,身躯还是会受到震荡,怪不好受的。
多亏他们平时勤加练武,身强体魄。
为了今日的这场交易,他们也做了不少的准备。
锦衣卫早已埋伏好了,穿着绿衣,就是为了能够与周围的景物融合在一起,让人不易看穿,就等丞相夫人安全之后,便会行动了。
辛丞相连忙奔到了麻袋身旁,替张氏解开了绳子,拿掉了塞在她口中的布条。
“夫人你放心,锦衣卫他们一定会将绑匪全都抓住,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拿他们出气了。”
另一边,马车仍然在疾驰。
锦衣卫众人穷追不舍,一边追赶着,一边有些纳闷。
“奇了怪了,明明有几支箭射进车窗子里,怎么都不见血,难道没射中?”
“看来这些人挺有本事,继续放箭,就不信了,一个都射不中。”
又是几支箭射进了窗子里。
马车内的众人也懒得躲,空间原本就不大,左右躲闪反而显得拥挤,直接拿胸前或者后背的铁板抵挡,如同盾牌一般。
“咚”
“咚”
“这两块铁板可真重,背在身上怪累的。”
席汹听着手下的话,回了一句,“废话,重是因为厚!要是没这么厚,怎么挡得住箭?”
马车后边,追赶着的锦衣卫越发郁闷。
“这么多箭射进去,怎么就没点动静?”
“太奇怪了。”
“这些绑匪的身手应该很不错。”跑在最前头的谢骁夜道,“他们或许是有备而来。”
他的话音才落下,远方忽然又有两匹马车疾驰而来,在距离他们大概十丈的时候,停了下来,调转车头背对着他们。
“怎么又冒出两辆马车。”谢骁夜脸色一沉,“莫非是绑匪的同伙?”
他有些不明白,那两辆马车忽然停下来又调头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的,他就明白了。
只见那两辆马车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五六个人各自提着麻袋出来,其中就有两个人跃到了半空中,正好落在绑匪的马车顶上,解开了麻袋,把麻袋里装着的东西朝着空中一撒——
无数黄豆在地上滚落,跑在最前边的锦衣卫踩中了,立马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这还不算,后边出现的这两辆马车只等着他们靠近,便开始行驶,车后门有人不断在倒黄豆,所过之处,倒了一整路。
圆滚滚的黄豆铺成的道路,让人根本就无法正常行走。
席汹等人乘坐的马车,在其他两辆马车的掩护下,早已甩开了锦衣卫,拉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锦衣卫被无数黄豆拖延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三辆马车行驶得愈来愈远。
“殿下这个法子真高明。”席汹笑道,“看他们摔得多难看。”
回应他的是一片哄笑声。
两大车的黄豆,是此次逃亡行动的功臣。
锦衣卫的行动,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今日这一出“绑匪智斗锦衣卫”,在短短两日之内,传遍大街小巷,成为各大茶楼酒肆热议的内容。
……
“五十万两银票,不多不少。”
百花园内,卓离郁把手中装有银票的盒子搁在桌上,冲着妙星冷笑道,“阿星,这一大笔银两,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用?”
“这是你从辛丞相那里坑来的钱,自然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何必问我?”妙星冷挑了挑眉,“你该不会又想送钱给我?我可不要,不是自己挣来的,没有半点成就感。”
“听闻,距离帝都最近的一座城这些日子在闹饥荒,帝都是昭国最繁华的地方,帝都之外,有许多贫瘠之城,这五十万两,捐了如何?”
“捐了?”妙星冷顿时笑出了声,“绑匪给朝廷捐钱?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啊。”
“阿星,这乃是大善之举。”卓离郁道,“这么做,辛丞相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而且,他绝对没有脸跟朝廷要这笔钱,朝廷也不会不接受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