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张无悔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无法安然入睡,只有在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才会睡上一觉,醒来以后继续精神饱满的思考问题,思考自己的问题,思考自己被囚禁失去权力的问题,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已经收到了很大的苦难,在吐蕃九死一生,立下大功,所以被赋予重要职权,但是仅仅数日,就被地方保守势力软禁了。``..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第一次治理地方的任务没有成功,反而逼的苏宁千里迢迢南下广州,然后扫平了祸患,苏宁抵达广州的第二天,自己就获释了,三天之后,审计司和市舶司重新开始运转,秩序井然,庄重严肃,并无一丝一毫不尊重官府之情况发生,当初叫嚣甚笃之人,现在也严守规矩,这让张无悔大为疑惑。
更让他疑惑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自认在处理问题的手段上和苏宁差不了多少,甚至很多方面他都刻意模仿苏宁的所作所为,试图复制一下苏宁的道路,让自己成为第二个苏宁,因为种种迹象显示,自己是苏宁最器重的下属,把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让自己的家人过上那么好的日子,这更值得自己拼命为苏宁做事情。
可是第一次被赋予重任,还是钦差大臣,刚刚展现了铁血手段,还没来得及给个甜枣,就被剥夺了权力,他终于意识到地方上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顽固,一个外来官员想要在地方上担任好一个职位是多么的不容易,他开始佩服广州刺史赵渊,他也是北方人,但是他现在就在广州干的风生水起,据说正在扩建广州城,得到了朝廷的表扬。
当初那些唯唯诺诺不知所措的家伙,却成为了最大的赢家,而自己却失去了很多人的信任,乃至于可能失去了皇帝和苏侯爷的信任。这让张无悔感到内心极度的恐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样下去是不是会彻底失去更上一层楼,继续担任苏侯爷最亲信的官员的资格,这种资格来之不易,真的来之不易。
但是但凡是苏侯爷看中的官员。无论是王元还是周志望。都在民部站稳了脚跟。升任雍州刺史的徐治也是一帆风顺,官员做的极为潇洒,雍州的赋税还是一年比一年高。粮食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新任的三原县令也是三原县本地人出身,大家都认为三原县这个大唐第一富裕县不能被外来的人随意掌控,只有本地人,了解三原县的本地人才可以担任县令,掌管三原县的一切,才能得到大家的信任。
新任三原县令杨渠据说还是苏家庄子出身的官员,在徐治担任县令期间就跟着徐治做出了很多的贡献,深得地方上人们的信赖,而且还年轻,年轻强干,似乎苏侯爷也对他非常满意,有意提拔和培养他,这是苏侯爷被封到三原县之后的第四任三原县令了,眼看着又是一个年轻强干的官员进入苏侯爷的眼帘中,而自己却在这个关键时刻犯下大错。
之前的刘仁轨,说实话张无悔并不担心刘仁轨会成为他的威胁之人,被苏侯爷举荐到了远在海外的海州担任第一任海州刺史,在一穷二白的海岛之上担任官员,天天在海里来海里去,搞不好就要被海上风暴吞噬掉,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吗?任何地方的第一任官员都是最不好做的官员,要是一个不小心,极其容易被第二任第三任直接摘了桃子。
眼看着自己就要成为苏侯爷最信任的下属,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还被苏侯爷冷眼相待,张无悔真的感到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恐慌。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非常好决断了,张无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犹豫了太长时间了,犹豫了太久太久,想了太久太久,搞不好苏侯爷另外有重新寻找了一个官员来替代自己了!张无悔已经不能失去现在拥有的东西,无论是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对于自己的父母或者是弟弟而言。
要起来,要起来,去找苏侯爷认错,去找苏侯爷讨回自己的工作!都那么久了,都那么久了,应该起来了,必须要起来了!
鬼使神差般,大半夜的,张无悔穿好衣裳冲出屋子,打算离开审计司衙门,去找苏侯爷,去面见苏侯爷!哦,现在太晚了,那就在苏侯爷门前等到天亮!一定要等到天亮!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冲到大门前,正准备打开大门,却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无悔一听这是苏侯爷的声音,也不想问为什么这个时候苏侯也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只想夺回自己的地位,抢回自己的工作和职权:“侯爷,卑职想明白了,卑职想通了,卑职要重新办公,还望侯爷准许卑职重新办公!”
苏宁看着眼前一脸激动的张无悔,笑了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和本侯有心灵感应?正好本侯有事情想要找到你来做,结果你小子就想明白了?像具尸体一样晃荡了两个月,终于想明白了?你要是再想不明白,本侯可就真的要提拔其他的官员来替代你的位置了,本侯不需要一个没有用的人来担任这个重要的职位!”
张无悔立刻说道:“侯爷,侯爷,卑职已经想清楚了,卑职已经明白了,卑职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还请侯爷相信卑职,再给卑职最后一次机会,卑职感激不尽!”
苏宁摆摆手,带着张无悔走回大堂中,也没有点蜡烛,从怀里面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了张无悔:“本侯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等你把这件事情成功办完了。你就可以官复原职了,否则,你就永远在这里睡着吧!一下子晃了两个月,那会那么容易就把你的职位还给你?你要付出点代价才能记住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张无悔接过那几张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很疑惑的问道:“纸币?”
虽然晃荡了两个月,但是纸币的事情他还知道,苏侯爷当初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就在审计司衙门里面,他想不知道也难。但是苏侯爷这个时候拿出纸币来是要做什么?
苏宁接着问道:“你仔细看看。这几张纸币有何异常之处?”
张无悔皱了皱眉头,纸币他见过,他自己还有一张五贯面额的纸币,把这些纸币整张展开。他才发现这几张纸币都被油污所沾染。有些地方都化开了。张无悔试探着问道:“难不成是有人估计损毁纸币?对陛下和太上皇的头像不敬?”
苏宁摇摇头,又从怀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币,递给张无悔。张无悔结果这张纸币,发现这张纸币居然也有污渍沾染,不过没有化开的地方,虽然有污渍,但是依旧看得出来这是多少面额的纸币,不像这几张纸币,有些地方化的很严重,这让张无悔大惑不解:“侯爷,您的意思是?”
苏宁严肃的说道:“本侯所督造的纸币,是以本侯研究出来的印刷术所印刷的纸币,上面使用的油墨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双色油墨,本侯已经做过实验,生产出来的纸币,无论是碰到水还是碰到油污,只会留下印子,但是印刷上去的字画是绝对不会化开的,但是这几张纸币却化开了。”
张无悔闻言猛然一愣,随后大惊失色:“苏侯的意思,是说有人伪造纸币?”
苏宁点点头:“正是如此,本侯也是今日和薛将军喝酒吃饭,无意间发现了薛将军拿出来的纸币居然会被油污所损毁,本侯很清楚地记得,印刷出来的纸币处理完之后无论是谁还是油污都不会损毁表面字画,这才放心发行,却不料仅仅两月有余居然就有人伪造纸币!
这还不是本侯最担心的,本侯最担心的就是这纸币的双色印刷也是本侯利用活字印刷术专门创造出来的,之前朝廷和民间所用之雕版印刻绝对无法做到,绝对无法在这小小纸张上做出这种动作,而活字印刷术是朝廷最高级别机密,并没有任何向外遗漏的事情,除了工部尚书和左右侍郎掌握了这个技术之外,就是陛下自己的手下再保管着活字印刷,掌管印刷书籍的事情。
但是这种假的纸币除了刻印字画遇到油污会损毁之外,居然连遇到水都可以保持不变,而寻常百姓接触油水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这种纸币被发现是造假的情况更少,本侯尚且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了有人伪造纸币,更不用说其余人所持纸币,很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纸币的造假,这就更让本侯担忧!
我们从来都收入多少钱财发行多少纸币,保证钱财和纸币的数量对等,不会造成混乱,但是这种伪造纸币却会造成极大的混乱,会造成纸币数量大于实际钱财数量的混乱情况,一旦事情被爆出就会引发民众恐慌,纸币会迅速失去百姓的信心,很快纸币就会被当作废纸,没了作用,朝廷今后想要继续造纸币就更加困难了。
活字印刷术是如今我等可以掌握的最高等级的印刷之术,居然被旁人掌握,可能性只有一个,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并没有被我之前完全剿灭,而是还有余孽和同伙,更在皇宫中或者工部里面有眼线,以至于可以得到活字印刷术的印刷机,这不得不让本侯忧心忡忡。”
张无悔越听越担忧,越听越害怕,最后大惊失色道:“难不成贼人又一次进入长安城?还进入了皇宫?这不太可能啊!不说血滴子血花遍地撒网,陛下自己也应该有眼线的!”
苏宁摇摇头道:“血花血滴子毕竟人数有限,人且他们若在江南之地,地广人稀,更不好排查,更方便他们作案,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关于伪造纸币的事情,这件事情牵扯太大,我只能夜里面过来找你商量,你在审计司里面的公务先不要在意,带着血滴子和血花暗中彻查此事,寻机大量收集市面上的纸币,把伪币交给我,真币重新买东西流入世面,不要轻举妄动。
我会给陛下去信请陛下暗中彻查此事,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若是一个不好极有可能酿成大灾难,反正那些人的手肯定伸到了岭南来,弄不好长安城也有大量伪币出现,你切不可声张,也不允许任何意图声张的人出现,一旦发现,迅速阻止,然后审问,最后除掉,你可明白?”苏宁紧紧盯着张无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