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以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安子追着盈澜儿,到了后花园。
看着盈澜儿把自己的手帕都已经完全哭湿了,把自己的汗巾也递了过去:“你在这里照顾清语有两个月了,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早起做饭,每顿都是四五个菜;还天天参汤小点变着法的做,都不带重样的。就算味道不是特别好,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盈澜儿一边啜泣,一边听安子给自己打抱不平,忽然抬头冷喝一声:“滚你做的才不好吃”
“不是不是”安子连忙摆手:“我的重点是,你这么含辛茹苦照顾他们两个月,如今清语姐姐病好了。他们要走了,却不想再带你。这还是人吗当初来千花杏坊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能带你。现在把人用完了,就像拍屁股走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真是,伪君子,奸诈小人”
“对,就是伪君子就是奸诈小人”盈澜儿一边啜泣,一边骂姜崇景,反而哭的更伤心。她手帕早已经污了,也不再顾得形象,干脆用袖子抹了抹泪水。
“为了讨她喜欢,我天天小心翼翼,说话不敢大声说,吃饭也不敢吃两碗。我这么努力改变自己,他怎么就看不到呜呜呜呜”她越哭越狠:“他不喜欢我用袖子擦东西。我就用袖子擦鼻涕了,怎么了我乐意”说完,她又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想着这些天的苦累,本就是一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如今不再压抑自己,一股脑释放出来,哭的更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无拘无束的盈澜儿。
“骂出来吧,想骂就骂,骂完了就好受了。”安子不会安慰人,想着让盈澜儿发泄出来,可能更舒坦些。
“姜崇景你不是人是乌龟王八蛋,伪君子奸诈小人你是大混蛋你狗屁都不如我真是瞎了眼了乌龟王八蛋不是,是王九蛋,王十蛋”说也奇怪,这骂出来,盈澜儿好受不少,越骂越开心,越骂越上瘾,越骂声音越大。
“咳咳”
正骂的起劲,她背后传来一声低咳,正是姜崇景。
他瞟了安子一眼,略有些尴尬,低声道:“安兄弟,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澜儿说”他板着脸,连盈澜儿的面都不敢直视,直视低头看着石凳。
“哦”看着姜崇景严肃的眼神,安子略作思索,呆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盈澜儿正在气头上,放声大喝:“你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吧。反正再难听的,我都听过了。我早不在乎了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
“对有什么话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吧我帮秉儿哥,守着澜儿姐姐”安子折返回来,站在盈澜儿身后,双手叉腰:“你要是再欺负澜儿姐姐,我我就给秉儿哥说,让秉儿哥再打你一顿。”
“嗯”姜崇景沉默一会:“那也好,话说开,大家也少些误会。”
他始终不敢正眼看盈澜儿的眼睛,想来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这次机缘巧合,清语吃了五赤大补丸,又有岑坊主帮忙推脉,一下好了很多。但是岑坊主说这病是断不了根的。现在丹丸的药效还在,她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等药效一过,就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所以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和清语把她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说完,他忽然又敢抬头,鼓起所有的勇气,做了一个虽然自己不愿意,但是却应该做的决定:“我们要去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就会回来。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愿意的话,我就娶你过门”
“啊”盈澜儿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坐在那里,失了方寸。“你你你是说真的,不是骗我”
“我以我姜家祖宗起誓。绝不骗你。”盈澜儿听他亲口承认,欢欣鼓舞。顿时雨过天晴,用袖口把脸擦干净,可刚擦了一半,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放下袖口,拿出帕子在脸上轻轻了擦了擦。
“那好既然崇景哥哥你都想好了。那你们就去吧我等你们”不管脸上都已经哭的花猫一般,盈澜儿还是装回了淑女的样子。
姜崇景事情说完,微微对着安子点头示意,退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盈澜儿开心大笑,一边挥手一边道:“崇景哥哥,你路上要小心啊我等你”说着还踮着脚尖,晃着手帕跳了起来:“我等你呀”
安子站在边上一头冷汗,埋头出了院子,冷哼一句:
“哼女人”
送走了其他青苗四派,送走了墨家三兄弟,送走了姜崇景和清语,最后连来维修庭院的工匠也走了。整个院子又冷清了下来。
有盈澜儿和安子的悉心照料,又有千花杏坊的秘药。李秉的伤也好了不少,下床能走,汤食可饮。盈澜儿照顾他就像照顾姜崇景和清语一样,无微不至。可是这感情却不一样,她对李秉,只有兄弟间的友谊。
等子午宗的人来拿药的时候,已经是八日之后。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弟子,反而是子午宗的四剑主之一的“文剑剑主”。她深夜才到,次日一早就想赶回去,却被岑坊主拉住,说明了李秉的事情。
“啊孙剑主的传人”文剑剑主和岑坊主在花园说话,两人都是女性,年纪相近,正是闺中密友。她本名“宋无霜”。三十出头,一身深蓝缎面回纥深袍,又披鹅黄披风,头发扎盘起,没有丝毫珠翠点缀,面容宽和,声音甜美,倒不像个武人了。她比孙无亦小十七岁,是子午宗“无”字辈的小师妹。
听说孙无亦收徒,她本来还有怀疑,等谈到走火入魔的事情,方才信了这话。两人又找来李秉,详细事情的始末。
既然是要求那奇怪内功的解法,宋无霜虽然知道一些,却说不全,还是得回门派问问了解全部内情的人才好。
从千花杏坊,到北域子午宗,不算太远,可也不近,六个时辰可至。眼下李秉伤还没大好,不能骑马,只能找个板车。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在前面拉着,李、安、盈三人坐在车上。如此一来,速度就更慢些。
宋无霜骑马在前,安子架着马车,并排而行。一路上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虽是寒冷冬日,可今日阳光大盛,照的人舒爽畅快。宋无霜热情,人也和善,四人边走边聊,想谈甚欢。
“这么说,那韬剑被你放在长安了”宋无霜问了一句。
李秉略显尴尬,应了一声是:“一开始不知道子午宗在哪里,又怕负了孙前辈嘱托。就把韬剑放在长安,以保万全。等下次来子午宗,我就把剑带来。”
这自然是李秉的谎话了,不知道是怕丢人,还是觉得负了孙无亦的嘱托,心生怯意。他将韬剑丢失的事情瞒了下来。既然已经知道宝剑下落,自己弄丢的宝剑,还是要自己寻回来安子也知此事,只是既然李秉不说,他也不会说破。
“这个倒不妨事的。既然孙剑主传了你内功,又把剑传给了你。你就是新的剑主了,那剑自然是你使用。不用再还回来的。”宋无霜早已经把李秉当成了子午宗的自己人。
但孙无亦是否真的想让李秉当新的剑主恐怕是没有的。他当时命不久矣,只想让人把剑送回去,再传功是为了让李秉保护安子。
旁人不知道安子的身世,也不知孙无亦已死。结果这既给剑,又传功,却让所有人都会错了意。连带着李秉都以为孙无亦是要收自己为徒,闹了一场天大的误会。
“说起来,你还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位剑主呢。你之前的四位剑主都还是无字辈的弟子。”宋无霜笑着说道。
“我们北域子午宗说起来也有一百多年历史。隋朝时期,隋炀帝四处征伐,柔然也跟突厥打成一团。一位兵家一脉铸剑大师厌烦了无休止的战争,带着自己的家眷便迁往了极北的地方,最后在一处绝美的湖泊边落脚,创立了北域子午宗。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月光皎洁的子时,还是太阳炽盛的午时,这湖泊都美的让人沉醉。于是便起名北域子午宗。”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好奇,那湖边是怎样的美景。”盈澜儿在这大草原上,心旷神怡,想到有更好的美景,心向往之。
“等到了门派里,你就看见了。保准你喜欢。”
“我一直听你们说,四剑的剑主,这是个什么意思啊。”盈澜儿自从知道姜崇景要娶自己,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路上谈笑风生,心情总是甜的,像只欢快的燕子。这样的盈澜儿,李秉看着也很替她高兴。
“子午宗有四把宝剑,分别叫文、韬、武、略,在江湖上广有名气。子午宗里持这四剑的,就叫做剑主。”说着宋无霜指了指自己马腹上那柄“文剑”,看剑鞘,果然跟韬剑一模一样。
“说起这四剑,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反正时间还早,宋无霜干脆讲起故事来。
四人一路向北,深绿的草原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皑皑雪白,偶尔见到一两片桦树林,也是光秃秃的,树梢上满是积雪。这里的确是比鸡鹿州又北不少。
“子午宗创建的时候,初代掌门就是兵家的铸剑大师,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比他更厉害。可是之后几代却一代不如一代。子午宗地处便宜,少有人烟,自然弟子也少。出不了什么人才。
不过到了贞观年间,却出了一位天才,祖上传下的锻造术练的精通,就算在中原也小有名气,还有个绰号叫碧海匠宗。不过这位掌门确是个剑痴,终日铸剑,别的兵器一概不铸,也很少去中原,否则恐怕名气会更大些。
当时大唐处在最鼎盛的时候,到处征战,大破突厥。这征战自然就需要更多兵刃,军器监造不出那么多,就到民间来买。当时最大的一家,便是略阳的兵家门派三谋宫。军器监在民间购买的武器。十之七八都是三谋宫出的。
这赚了钱自然就有人眼红。擅长锻造兵器的,除了兵家,还有墨家和火冲一脉。墨家侠义为怀,不会计较这些。但是一些火冲的小门派就不愿意了。
火冲一脉,门派非常多,却规模都不大,最擅长制造东西。涉猎的范围也很杂,什么精金、石器、火器、暗器、刀枪棍棒、战盔铠甲。不论什么东西,他们都造的出来。
朝廷高价采购,这天大的便宜,哪有让一个门派占了的道理。于是火冲一脉众多门派联合上门挑战,相约一个月后比锻造,想要证明兵家的锻造之术并不比火冲一脉好。军器监也收到了消息,承诺获胜的一边,可以获得未来三年的采办。
三谋宫虽然有些本事,可对于应对这么多门派也没有底气,于是便向兵家一脉的其他门派求援。只可惜,当时三谋宫有利时,没记得分一杯羹给同宗,吃了独食,已经犯了众怒。兵家五十多个门派中,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出手帮忙的。都等着看比试输了,落井下石。
后来三谋宫掌门亲自来了子午宗,想请碧海匠宗出山。当时掌门虽然念他赤诚,但是还是不想卷入纷争之中,出言婉拒。可是当时三略宫的掌门拿出了一样东西,开出了条件,却让碧海匠宗一口答应。
那东西便是一块十分巨大的九沉云皎矿,通体雪白,像玉一般。云皎矿本就已经极为难得,是锻造利刃的上好矿料,比玄铁更好。这云皎矿更是有个特性,在寒潭水底泡的时间长,便会出现淡淡的银色条纹,条纹越密,品相越好。一寸之中,有一个条纹,便称为一沉云皎矿。这有九条,就称为九沉云皎矿,已经算的上稀世珍宝。
三谋宫掌门许下条件,不管输赢,只要帮忙,这块九沉云皎矿就交给北海匠仙在比试中使用。不论最后输赢,所锻造的兵器都归子午宗所有,剩下的材料也归子午宗所有。
子午宗地处偏远,碧海匠仙又不愿为达官显贵锻剑,长期贫寒,连玄铁都很少用过,更何况这传说中的九沉云皎矿,子午宗自开宗以来,恐怕连见也没见过。碧海匠宗一直想锻造一个能登上天演阁宝剑榜,或者天机宫匠仙榜的兵器,只是苦于没有好的矿石,打了一辈子剑,已经到了六旬,还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碧海匠宗一口应了下来。”
三人都听得入神,李秉插了一句:“天演阁的宝剑榜,还有天机宫的匠仙榜,是什么啊”
“天机宫和天演阁,都是纵横一脉中最大的两个门派。纵横一脉擅长打探消息,拥有复杂的情报网,以贩卖情报为生。
天演阁有三个榜单宝剑榜宝刀榜奇兵榜。用来罗列天下最好的一百柄剑、一百把刀,和一百样其他兵器,不仅要看兵器的品质,还要考量它的历史背景,拥有者的能力等等其他因素。一卷中,紫茹是天演阁圣女,详见一卷十二章
天机宫则不同,只有一个榜单,将所有兵器混在一起,不看缘由,只看锻造手艺,百年内最好的一百把兵器才可以上榜。一旦上榜,那个锻造师也可以有个匠仙的封号。否则,只能被叫做匠宗。所有的锻造者,都以兵器上了这几个榜单为荣。
话说到了比试的那日。便是三谋宫对战整个火冲一脉的强门巨派。每一边锻造九样兵器,武器两边拿出的矿石,就是十八种不同的稀世珍品。很多锻造师一辈子也没有摸到过。
比试当日,碧海匠宗打算用那么大的一块九沉云皎矿锻造一把重剑。他耗时最长。等他快成功的时候,其他十七人都已经都完成了比试。
三谋宫这边,除了大长老锻造的那一把叱念棍确实是正二品的好兵器之外,另外几个护法弟子锻造的武器,只能勉强算是正三品。三谋宫武器产量虽然大。但高手却属实不多。”
“这个品级是什么意思啊”李秉又有不解。不过这次答话的不是宋无霜,确是盈澜儿。
“这都不知道呀所谓品级,就是衡量一个武器品质大概准则。一品为尊,九品为末。每一品,又分正品和从品,一共十八个等级。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才华如何看不出来,武器谁好谁坏,还不是一比就知道”她自小长在非派宗门,这些常识自然是有的。
“盈姑娘说的没错。寻常武器,五品、六品已经算很不错。可当日最差的,也是正三品,可见两边都是锻造大师了。
三谋宫没有一品剑,还好当日火冲一脉也没有。但是毕竟是整个火冲一脉的力量,要比三谋宫的实力强不少。九件兵器,两件正二品,三件从二品,剩下四件均是正三品。
当时碧海匠宗已经打出了剑胚,所有人都看的出来。那锻造技艺十分高超,很大的可能是正二品的重剑。碧海匠宗原本想加把劲,如果那重剑能勉强到了从一品也好。自己的武器能上匠仙榜,封号也可以换成碧海匠仙而不是匠宗。这样的机会恐怕一辈子是拿不到第二次了。
可是他看到三谋宫掌门失落,又有不忍,心里一横。居然将整个剑胚,一分为四,重新回炉。改了模子,要同时锻造四柄剑。这锻造的时候需要极度专注,任何一点小失误,都要影响品级。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同时锻出四柄剑来,难度之大,远远超出先后炼四剑。
当时火冲一脉看到碧海匠宗的举动,都笑开了花。
三谋宫这边,原本还能出两把正二品的武器,甚至那柄重剑还可以是十分罕见的从一品。就算三谋宫丢了采办单子,说出去也不算太丢人。
碧海匠宗的胚体本来按照重剑打,可是现在一剑分四剑,改成长剑,四柄剑品质恐怕只能是从二品,连正二品也到不了。到时候三谋宫只有:一把正二品,四把从二品,其余都是正三品,对上火冲一脉的两把正二品,三把从二品,四把正三品。还是一个输。
三谋宫掌门这么盘算,也知大势已去,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时间马上要截止,四柄剑还没有完成,他心里又期待又焦急。所幸,是在截止时间前,那四柄剑还都锻造了出来。
四把莹白的宝剑,绝美无比。虽然他用尽全力,但确实火冲一脉所说,四把剑最终都没能达到正二品,最为可惜的是,其中有一把剑,已经非常接近正二品的地步了。如果他是正二品,那这场比试就可以打平。可惜就差那么一步。
当军器监的大人要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碧海匠宗喊了一句:等一下
说完,他把那柄差一点就可以达到正二品级别的重新投入炉火之中,烧的通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他挥剑刺入自己的心脏。”
李秉三人听到这里,都打了一个寒颤。
“以血祭剑他将剑插在他胸口,他笑着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笑了出来。他猛的抽出宝剑,那血溅了三谋宫的掌门一身。
他用白布擦干净剑身,那剑身又恢复纯白,甚至光泽更亮。看着宝剑的成色,他笑的更肆意,呕了一口鲜血出来,对着火冲一脉所有掌门狂笑起来,一字一顿:怎么样现在这把剑是正二品了吧
说完便身亡倒地了。
这把剑不仅是正二品,更是非常接近从一品的地步。比其他所有的兵器都好。让所有人都相信,如果那一把重剑没有一分为四,绝对是从一品的宝剑。
最后军器监的人宣布三谋宫获胜,得了之后三年的所有采买单子。”
听到这里,李秉三人自然都猜得出,这四柄剑就是之后的“文韬武略”四剑。
“虽然最好的一柄剑,也没有达到从一品,不能上匠仙榜,实为憾事。可是这一场比试,碧海匠宗以一敌四,又以血祭剑扭转战局的事情被广为流传。文韬武略四剑,便上了宝剑榜,排在九十七名。”
宋无霜说着故事,自己也有些动容,她转过头来,看着李秉:
“你可知道,这里面哪一柄剑是那一把正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