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都知道。”
教主一点不自谦,吹胡子说道:“梁州是褒教的地界,这事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时间一长也该有察觉了,不然也不能在此立足千年。”
“所以你们不铲除他们,是想顺藤摸瓜?”李秉不笨,自然也能明白其中关窍。
“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总比在暗处好。知道他们的动向,就能防患于未然。隐修会和融教对立已久,互相渗透是常有的事情。”
“这么说……”李秉明白了教主的话外音,但似乎这事还轮不到自己置喙,当下不再追问隐修会的内应是谁,转而道:
“这么说……我这次查封玉蕊庄是坏了你们的事情?”
教主拉着李秉的手腕:“诶!小子,我教你一句,人在江湖,要讲究顺势而为,切莫强求。融教安插内应,我们不点破,是顺势。但融教抓了你兄弟,谋害你性命,你再隐忍就不是顺势了。”
“时移世易,需借势而为。这番一闹,不仅江湖知道了融教死灰复燃,连朝廷也知道了。以后融教再想在中原干点什么,就不那么容易了。几乎是将他们从暗地里推到了明处,难道不比暗中监视一个象尊者好吗?”
李秉点头,这倒也对,不过融教居然如此让江湖正道忌惮,看来底蕴也比自己想的深厚。不入江湖则已,一入才发现这大江大湖里的水如此深。
“既然你们时刻监视象尊者、鸩尊者。那他们抓走韩临渊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也知道?韩临渊还活着吗?”李秉的神情变得急切。
“活着是活着,有人看见他被鸩尊者带走,至于去了哪却不知道。”教主随口说道,又瞥见李秉的眼神:
“诶,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事发太急,没有准备。下面的弟子功夫不济,把人跟丢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既然人被带着,应该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怎么身边的至交好友,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安子不见了,现在韩临渊也被绑走了,希望魏泽、学文还有李选都平安无事才好。
他心思神游物外,被教主拍了一下肩膀:“说了这么多。所以你要不要加入卫戍隐修会,考虑一下啊。”
“嗯~?!隐修会?我有什么要做的?或者说,加入隐修会对我有什么好处?”
教主摸摸下巴:“嗯……要做的……。隐修会是一个松散组织,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只要把你知道的关于融教的任何消息通知给会里,偶尔需要出手料理些事情,其他也没什么。”
他说的极其轻巧:“至于好处,那可就多了。不管你惹上什么麻烦,隐修会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你不是为了你身上的《幽冥黑经》的内力发愁吗,羌族的圣许就有办法帮你解决。”
教主说完,给李秉抛了个媚眼,看他依旧在思索,又道:“对了,如果你加入隐修会,作为会里老人的我,自然要给你一点见面礼啊!”
边说,他一边开始脱自己的紫金长袍,松了腰带,将件丢到一旁,然后又解开上衣内衬,内衬的肩膀处还是浅白色,胸前却是黄蒙蒙一片,而袖口已经是黑色,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换过。
他刚解开内襟,一股“悠远”的酸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李秉和日麦十分一致的后退一步,然后……又一步。“教主……你这是……”李秉捂着口鼻,他现在才知道,刚才听说自己要来见教主,那几个飞尊上人的眼神是什么意味。
“诶!别站那么远!”教主强行把李秉拉倒身边:“站那么远!站那么远你看不清!诶!别捂着眼睛啊!你好好看看!”
百岁教主一身松弛的皮肤,还有不知道多久没洗澡的身子,李秉实在是不想看,但又拗不过教主,只能快速的转头瞟一眼,意思意思。
不过这瞟了一眼之后,李秉又不禁再回头仔细看看。
他身上是一件类似无袖胸甲,材质像是银色细小的蛇鳞,排列的十分整齐,鳞片上闪耀着浅浅的七色光芒,随光线浮动。
“怎么样!一眼就知道是个宝物吧!来来来!你摸一下,摸一下!”
教主看李秉完全不想碰,抓着他的腕子,凑到胸甲边,李秉用食指在鳞甲上刮了一下——比丝还滑,鳞片上流转这一丝的温润气息,十分独特。
“怎么样宝贝吧!这东西是火冲一脉做的‘万鳞宝甲’,鳞片取自一个天妖的尸身,锻造之后,就已经是正二品的宝甲了。不仅轻便,从二品之下,如不用内力,绝不能破甲!
承霄老祖得到这个东西之后,有用道家的手段炼制,施加道印在上面。穿起来不惧寒暑,冬日微暖,夏日清凉,还能益气生精。这就是我师兄从承霄老祖那拿来的‘二品灵宝’。怎么样!稀奇吧!”
李秉原本也动了心,可是教主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这东西这么好,我四十多年都没有脱过!虽然有点味道,你洗一洗还是能穿的……”
“不……不必了……!”李秉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诶诶诶,不要客气嘛。”教主说完便开始脱:“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别别别……”李秉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几十年没洗过澡的褒教教主脱光衣服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眼瞧着制止不住,他猛然提高音量:
“不要啦!“说完,整顿面容,抱拳赔笑道:“前辈的心意领了,但是在无需这么客气……”
“你确定?”教主的手还停在半中。
“确定!”李秉连连点头。
“那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了。居然有人连二品灵宝都不要,哎,后生可畏啊!”教主又将万灵宝甲穿好,连紫金袍也捡起来披上。
李秉也不知道这二品灵宝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东西就算再好,他也不想再穿在自己身上了。
“咚咚咚!”
之前领路的童子敲了敲门:“刘刺史到了,宫主设了宴席,想请世子殿下过去。”
李秉如临大赦,给日麦使个眼色道:“那晚辈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见!”
“诶!入会的事情还没谈好,你怎么就要走!……诶!别着急啊!……诶!日麦!你也不留下来吗?……诶!别走啊!”
“啪!”殿门开启又关上,屋里只剩下了留守的教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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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卢郡,陋巷中的“玉皇观”内,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人单膝跪在半截玉帝神像之前。
“你倒是胆子大,还敢回来!”一个青年人从他背后走进破庙,这人容颜绝代、丰神俊逸如长虹,气度潇洒似白鹤,只是脖子上有一条狭长印记,格外显眼。
“属下办事不利,特来领罪!”虎尊者低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阿跌颜死在丰州,他弟弟阿跌瑟为了逼睦王宫变,身陷囹圄;他的‘黑鹰潭’还没有接管好,这边象尊者身死,鸩尊者不知所踪。你这差事办的真不错啊!”这人正是融教左魂使。
“属下自知有罪,万死难赎!”虎尊者抬头,看着左魂使:“还请魂使大人念在属下鞠躬尽瘁十余年的份上,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左魂使睥睨他,抬起右手,轻柔说道:“既然你都说万死难赎了,还要什么机会!”
说话间,他掌心中出现一团黑色火焰,又将指节捏的“咯咯”作响。
虎尊者对那火焰恐惧之极,鬓角的汗水成股流。他连连磕头:“请魂使大人在给属下一个机会!”
“啪!”
左魂使一掌拍在虎尊者肩头,膀大腰圆,健壮如牛的他,居然被吓得不敢动弹。
“罢了!融教在中原已经暴露,眼瞧着是要收势了。我就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这事办好了,你可以带你的人马去‘安西’;若是办不好,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虎尊者如获大赦:“属下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左魂使走到破庙门口,望着外面的月色,又道:“已经查明,这次带人围剿玉蕊庄的李秉身上有两页《幽冥黑经》,你用上你所有的人手,把他杀了,把经书拿回来,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属下明白!”虎尊者抱拳,又问:“他身上不是只有孙无亦的《白雪内经》吗?怎么会有第二本!”
他担心李秉身上只有一页,自己完不成任务,才斗胆问一句,谁知这话惹得左魂使十分不悦,刚才还平静的他,忽然大怒:
“你还敢问!他原本身上有三页,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都没有查到!现在身上只剩两页而已!”
虎尊者不再敢直视他的眼神,低头道:“属下知错!不知道李秉另外两页经书到底是从哪里,何时得来的?”
“这你不用管!办好自己的差事就好!”左魂使冷声道:“李秉现在身边有了一个羌族护卫,他至少是‘天四境’中‘二品境界’,你是打不过的!”
“啊!”虎尊者身子一震:“那这差事……”
左魂使没有理会他,对破庙殿外喊道:“进来吧!”
两人人影从门外走来,停在门口,面无表情。
“这两人是‘右魂使’的怒徒和惧徒,暂时借给你帮忙!带上你所有的人去对付李秉,一定要拿回经书,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
虎尊者回头,只见两对深邃凶恶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一人四十来岁,身材高大威猛,双眼似狼,眼尾上拱,一对剑眉,显得十分凶恶,不过这人却只有一只耳朵。
另一人年轻,身材清瘦,全身纹满刺青。除了小腿,从手指,到胳膊、肩头,再到脖子、脸颊、额头,能看见的地方,一处不落。
只看这两人样貌,虎尊者背脊已经冒出冷汗来——融教中的八徒,单单气势,居然如此恐怖!
“另外,这次杀李秉的任务,不要知会鸢尊者!他有别的事情要办!”
“属下明白!必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