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镇,出事了。”
夜色深沉,寂静的山林在夜色中低伏,群山只余暗哑。
青裳乌发的少女站立在山顶之上,遥望百里外那冲天而起的阵法光芒,清软的嗓音里糅杂着三分冷意。
清透的眸子中间,闪烁着淡淡的灵光。
身后,是数道同样眺望远方的身影。
负剑青年清俊的眉眼微微冷凝,深如夜空的黝黑瞳孔中倒映着远处的灵光。
桃花眸年轻男子袖手而立,眼尾上挑的眸子眯起,眼中的清澈尽去,恍若一只狐狸。
道士轻甩拂尘,八字胡轻轻一抖,细长的眉毛紧紧皱着。
面容普通的男子伸手摸了摸下巴,整张脸都苦恼的皱了起来,眉宇间尽是为难。
“没想到,妖族又偷偷潜入这些临近的村镇突袭。”莫怀转了转手中的拂尘,拂尘雪白的流丝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灵光。
“是啊,而且,还学会了大半夜偷袭。”焦峥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们一行人,为了求稳,本来路上的速度就不算快,此时距离朝暮镇也不算很远,以修士的目力,穷尽目力而望,或许瞧不见朝暮镇的轮廓。
但妖族大半夜攻击朝暮镇,大阵激发起来,那冲天而起的灵光,其实,只要不瞎,还是挺容易看见的。
况且,小须弥正反九宫阵散发出来的波动,即使相隔百里,对于修士来说,还是颇为敏感的。
五人当时正在赶路,一回头,便瞧见大半夜的,朝暮镇方向亮起的阵法灵光。
几乎是瞬间,灵初和焦峥作为布下小须弥正反九宫阵的阵师,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是小须弥正反九宫阵被激发了。
而朝暮镇会激发小须弥九宫阵,必然是受到了兽潮的袭击。
因此,灵初一行便停下了脚步,飞至山顶之上,以更辽阔的视野看向朝暮镇。
“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朝暮镇,还是仍旧回归落妖城。
焦峥摸着下巴的手换到了头上,苦恼的抓着头发。
相比于灵初,对于阵法一道,只能算是辅修,焦峥则不同,他一直都沉醉于阵法一道的学习,并不像灵初一样,常常外出宗门游历,参与各种比斗。
焦峥性格圆滑,但骨子里,却还是有着纯真之色。
光看这山顶之上的五人,只有焦峥一人面露苦恼之色,便可见一斑。
说着这话,焦峥看向莫怀,他们一行人里,莫怀的修为最高,强者为尊,灵初一行人,一路上确实都是听莫怀的。
“你们怎么想?”莫怀对上焦峥眼中的挣扎之色,沉默了一瞬,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反问句。
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并不小,莫怀并不想就这样轻易决定,他害怕,后果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
毕竟......
莫怀一直笑眯眯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暗芒。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小队里的其他人,三清道宗,剑斋,赤阳道宗。
除了他,其余人皆是宗门弟子!
而且,一个比一个年轻。
身为散修的莫怀,看起来没有焦峥处事圆滑,颇为爽朗豪气,但骨子里,却是散修的脾性,趋利避害到了极致,能不担事就不担事。
回去落妖城,背负的是朝暮镇的数万凡人。
回去朝暮镇,背负的是顶尖仙门弟子的性命。
还是三大仙门!
一面是凡人,一面是仙门,莫怀不愿意,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回去落妖城。”
焦峥听到这清软的声音,瞪大了眼睛看向站在山巅边缘,被夜风吹得裙裳飘扬的虞师妹。
莹白如玉,精致细腻的面容之上,不复往日的笑意明媚,而是一片冷然。
他没有想到,最先表态的,会是虞师妹,而且,还是这个选择。
“我也觉得,应该回去落妖城。”
紧接着开口的,是背负剑匣的姜衍之,白日里清朗的目光,此刻却一如深沉的夜色,平静中透着波澜。
焦峥看着姜道友也表态回去落妖城,张了张嘴,却什么没有说出口,只余下一声叹息。
“我同意!”秦墨眯着的桃花眸又睁开了,滟滟随波的眼眸中,带着笑意的附和道,脸上似乎很是无所谓。
“我......我也同意回去落妖城。”焦峥脸上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
他刚刚只是一时担忧朝暮镇的凡人而已,却并不是真的冲昏了头脑,不过细细思索一番,便能够明白其中的问题。
莫怀则是真正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虽然也觉得,眼前这些仙门弟子,性子不如寻常的仙门弟子那般高傲自矜,相互之间相处的也颇为愉悦。
但他还是担心,担心这些可以说多数时候都被宗门保护的很好的弟子,会一头发热的逞英雄。
所幸,眼前的几个,都是头脑极为冷静的存在。
“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筑基后期,妖族会派来袭击人族城镇的,必然是由金丹妖兽带领,身后还有数十上百的筑基妖兽,若是我们是金丹真人,那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可我们只是筑基修士,回去朝暮镇,只是添乱。”莫怀松了一口气,双眸再次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拍了拍焦峥的肩膀,说道。
“朝暮镇有小须弥正反九宫阵保护,我们若是回去了,与朝暮镇之间,会隔着兽潮,到时候,别说救人了,只怕还需要别人来救我们。”焦峥听完莫怀的话,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莫怀的话说了下去。
“说到底,就是我们的修为不够,”秦墨眯着桃花眸,笑嘻嘻的说道,说完,又看向姜衍之,“你不是剑修吗?怎么也不去?剑修不就是要追求无所畏惧,剑斩世间敌吗?”
姜衍之看了一眼凑到自己身边笑的桃花眸,薄唇轻轻抿起,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秦道友,我觉得你对剑修似乎有些误解,剑斩世间敌,世间无我敌,这是成者的说法,于败者而言,只是一腔不甘的怒吼。”
“主动送死的事情,在下是不做的,”负剑而立的青年,双眸在夜色中深沉似水,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谓勇?为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