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颜雪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别人提起来过了,倒不是觉得丢人,只是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有一点犯傻,尤其是每次有人提起来,父母和家里的亲戚都免不了要念叨一番,诸如“女孩子就得有个女孩子的模样”、“女孩子脾气大不是什么好事”之类的陈词滥调,惹她心烦。
所以后来她干脆就对谁都不提这件事,就算有人主动提起来,也假装不记得,并且迅速的打岔,免得又被唠叨。
这会儿在康戈面前重提这件旧事,她倒真的没有什么精神负担,因为颜雪心里面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对自己说“女孩子不该这样那样”、“女孩子不该发脾气”之类话的人,恐怕就是康戈了,他或许会给自己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却不会去批判自己的行为、性格。
正因为如此,颜雪在康戈面前总是觉得非常的轻松自在,聊起这个话题也没有顾虑。
事情发生那会儿,是初一下半学期,颜雪正值叛逆期,在家里面总看到小姑姑一家欺负自己父母,父母又总是软柿子一样的息事宁人,这让她窝一肚子火,偏偏那会儿十三四岁年纪小,父母不许她去和小姑姑顶撞,她就只能硬忍住随时想要爆发的小火山。
但是要知道,人的情绪就好像是水库里面的水,总是筑起大坝蓄着,从来不往外放,那早晚这些水会自己找到一个突破口去“泄洪”,并且根本不受控制。
所以在初一下班学期的时候,颜雪因为班里一个男同学一直在对她开很让人尴尬的玩笑,越是表示不悦,越是提醒他不要太过分,那男同学就越是上蹿下跳,挤眉弄眼。
之后颜雪也是气急了,虽然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但是也隐约能记得自己是说了比较扎对方心窝子的重话,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还远谈不上什么绅士风度,对方恼羞成怒,想要跟她动手,颜雪在气头上,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就撕扯在了一起,要不是老师及时赶来制止,不知道最后会发展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在那之后,那个男生自然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狠狠的训了一顿,还被叫了家长,颜雪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虽然她明显是无辜的那一方,但也没有逃过被老师叫去批评的命运。
老师批评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提醒她,作为一个女孩子那种情况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不理睬对方的挑衅,不要去硬碰硬,不光不能和男生动手,就连还嘴最好都不要,否则闹起来的话,无论动口还是动手,女生一定是会吃亏的那一方。
颜雪不服气,问老师,既然自己没有错,对方作为一个男生,却对女生说了很多带有冒犯性质的话,为什么受到冒犯的人还要默默忍受?默不作声,假装不理对方又不会受到什么教训,反而自己一肚子的冤枉气无处排解,这不是让被冒犯的一方受过么?
她的一番反问让老师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让她反思一下,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想一想为什么那个男生不去挤兑别人,偏偏就挤兑她。
颜雪的性子冲,本来就觉得委屈极了,现在听到老师居然让她自我检讨,也犯了倔脾气,脱口就说:“一盘子蛋糕放在那儿,苍蝇飞过来落在哪一块上面纯粹就是凑巧赶上了,难道还是蛋糕太香了,招苍蝇有错?这次是我,下次他指不定又去欺负哪个同学呢!”
这话说的就有一点噎人了,这种被学生噎住了的感觉估计并不怎么好,老师估计当时是也有一点恼火,一拍桌子,让颜雪也把家长找来。
就这么着,颜雪的父母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以他们的性格,又能说什么呢?肯定是在老师面前保证回家一定好好教育孩子,不能跟同学闹矛盾,要团结友爱,要尊敬师长。
在那之后,老师估计也看出颜雪对这种处理结果是并不满意的,索性把她一个人安排在教室最前面一角的位置,本意似乎是想要晾一晾颜雪,让她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但是问题在于,颜雪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存在什么问题,反而还觉得这样也不错,可以不用理会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同学。
于是最后,那个惹事的男生早就已经置身事外了,剩下的反而好像变成了老师和颜雪之间的一种对峙,颜雪也从此背上了一个性格不好、脾气暴躁的假小子名声,外班的学生也有好奇打听她的,基本上也都是说“就是那个跟男生都敢打架的女生”。
就连宋晨都拿这件事来挤兑颜雪,这个时候颜雪和宋晨之间的体能差异已经缩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于是因为那一次的挤兑,宋晨着实吃了苦头,随后小姑姑如约而至,替女儿撑腰,对颜雪一家兴师问罪,这一次颜雪算是彻底的不愿意再压着火,便有了从小到大第一次不受父母控制的“顶撞长辈事件”。
至此,颜雪火爆脾气的名声就算是在亲戚群里传开了。
“就是这么回事。”颜雪把这件被偶遇老同学重新提起来的陈年旧事同康戈讲了一遍,“我估计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心里头多少扎了一根刺,觉得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我正当维护自己的权益,跟男生起冲突,反倒成了我有错了!
不过后来长大了之后,倒也想明白了一点,老师当年的处理方式和态度肯定是有不太恰当的地方,但是出发点我后来倒也明白了,她其实是觉得,女孩儿体能上比男孩儿可能先天会弱一点,所以如果真的动手打架,比较容易吃亏。
所以后来我就觉得甭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觉得提高自己的实力可以让那些劝我忍一忍的人闭嘴,还能让自己不吃亏,那就行了!什么女孩子应该这样还是那样,我也懒得听。”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康戈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不管是‘女孩子应该如何如何’,还是‘男孩子必须怎样怎样’,都属于建议性的,只要不违反法律道德,爱听就听,不爱听不用理。”
“可惜啊,以前我身边就没有一个像你这么说的人!”颜雪颇有些感触。
“没关系,以后不就有了么!”康戈很自然地接了一句,然后又有些好奇地问,“你那个表姐宋晨,不是比你大四岁么?怎么初中的时候比你只高两届?”
“她晚上学一年,我早上学一年,然后初一升初二的时候,宋晨又因为逃学次数太多,差一点被劝退,好说歹说学校才答应让她降级一年,继续上学,为了这个事情,她爸狠狠抽了她一顿,这才让她之后的三年还算是比较老实一点,总算踏踏实实把初中读完了,就算拿赞助费,好歹也能读个高中,考个大学。”
颜雪对宋晨过去的黑历史一清二楚,只是懒得提,她一直都不明白当初那些男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宋晨在某些事情上也算是“声名远播”,偏偏诸如曹伯凯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提起她的时候还会带着一种格外暧【HX】昧的神色。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视觉动物?
康戈点点头,也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去打听什么,毕竟方才也是话赶话产生出来的一个疑问,关于宋晨的其他事情,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去了解。
两个人本来打算到丛方方住处去找票根,但是中途又改变了主意,改道回了局里,毕竟票根的事情,只是那三个女同事嘴里说出来的,三个人说是从史树高妻子的手机上面看到了保留下来的聊天截图,具体是什么票根,到底这件事是确有其事,还是丛方方故意那么和史树高说,想要让对方动容,又或者这件事是不是三个女同事主观加工之后的产物,都不好说。
丛方方的房间已经上了锁,贴了封条,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房间里的东西会有丢失,换言之,从失踪到案发,这中间隔着好几天,如果有人想要把票根弄走,早就可以实现了。
那个叫做卫光济的室友,虽然说之前提出来的自己的行程没有什么明显出入,但是他的言行举止确实诡异,又让人对他多少有些不那么放心,为了不打草惊蛇,康戈和颜雪决定在没有关于票根的确凿证据之前,先不跑去和卫光济再打一次交道了。
接下来要做的,当然还是确定史树高夫妇的情况,虽说曹伯凯大包大揽的表示自己会帮忙打听史树高的联系方式,可是作为一个十年没有联络过的老同学,颜雪并不觉得他的话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更多几分可信度,所以不能完全指望。
回到局里的时候,罗威和齐天华还没有回来,他们两个今天要找到丛方方在离开温泉酒店之后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找当天开车的司机回忆丛方方当天的行程,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复杂,但是却不那么容易有所收获,毕竟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作为一个每天都载许多乘客的出租车司机来说,想要精确的回忆起来每一个多天之前的乘客具体的形成,这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果然,这边颜雪和康戈还在确认史树高和他妻子的信息,那边罗、齐二人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