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大地烤得发烫,操场上,说是操场,也就是中队大院中的一个篮球场,比赛时就是球场,平时就是犯人的活动场地,中队给犯人开会,上大课,打饭用餐的地点。操场是水泥地面,经过一天的暴晒,到了傍晚,像烧透了的砖窑,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使人喘不过气来。人不动,浑身在冒着汗珠,一走动,大汗淋漓。小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待毙,狗趴在大门通道上,吐出鲜红的舌头,只有那知了,在院外的枝头,不住地发出破碎的高叫,真是破锣碎鼓,在替恼人的夏晚呐喊助威。
中队操场是犯人的天然餐厅,到开饭时间,犯人要集中整队,蹲在地上,警察点到一名犯人,就起立,报告,到。然后,拿着塑料碗,到门口的大桶旁,打好饭菜回原地吃饭。三伏天打饭,为了减少犯人闷热发痧,中队里采取人性化监管,暂停以往的点名打饭,改变为报数打饭,集中清点人数准确后,犯人快速打完饭,自己可以找一处稍微清凉,或是[顶][点]小说蚊虫较少的地点吃饭。
哨声响起,集中整好队,过了一会,没有警察来指令报数。人群里有一点小小的骚动,大家不明白,今晚,怎么还不报数打饭。心急的犯人,轻轻地喊着手握饭瓢的内值班事务犯:“喂,老大,报告政府,搞快一点。”
“妈拉个巴子,听我的口令。”今天休息的管教队长来了,站在有一排透明玻璃窗户的值班室里,手拿话筒,很严肃地看着操场。
犯人们,哗哗啦啦地爬起来,有的犯人打饭的碗,手没有抓紧,不小心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响,有一个犯人,原本当坐垫的鞋,给调皮的犯人踢跑,只能光着一只脚。
“听好啊,立-正-!”管教队长的声音很洪亮,透过扩音器,回荡在操场的上空,他不急不慢,因为,里面不热,值班室里有空调,温度打到最低,据积累的经验,在低温环境下,蚊子不但飞得无力,而且也大大减少吸血的愿望。
犯人们,蹲在那里,看不出来,可站直时,个个就没看相,下身还好,基本是清一色囚裤,有的犯人怕蚊子叮咬,穿了两层,但肉眼看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出汗总比出血好。上身就不行了,囚褂,有穿短袖的,还有穿长袖的,甚至有少数穿便装的,像败退的逃兵。
“今天怎么搞的,给老子统一穿夏装短袖。”管教队长的洪亮声音,继续在做指令。
一声令下,犯人们有长袖的立即脱下,便装的飞速跑回监舍,换了夏装回到原地。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蹲下。”看犯人们动作迅速,管教队长瞬间心情好多了,还比较满意,就没有再多折腾队列,省得他们没有手拍叮到身上的蚊子,快速地喊完口令。开口说:“今天要点名开饭,这么热的天,不是我在为难大家,而是,你们中的阿不力孜、张四一、王大海在为难大家。经队委会研究决定:给予阿不力孜、张四一严管三日,王大海严管一日处理。把违纪犯带上来!”
犯人队伍里,大家都伸长着颈子,看着大门口。两名警察一人手上拿着两幅手铐,命令阿不力孜和张四一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只允许穿一件裤头,由警察押送,一人一边,分别铐在南北篮球架下。
阿不力孜和张四一,每个人的左右手,一手一只手铐,手铐的一头铐住手腕,另一头铐在篮球架的横杠上,双手向上,整个人吊铐在横杠上。王大海被铐住双手,没有脱衣,不准回监舍,必须在大门口站一夜。
不知名的飞虫,都集中到了探照灯光下,团团飞舞,密密麻麻,一圈一圈,像是星球,被一种引力牵引着,围绕着太阳在旋转。只有蚊子脱离了引力,往阿不力孜和张胖子的身边飞舞,天下还真的有免费的晚餐,最先到达的蚊子,惊讶这是一片甜美的裸矿,毫无障碍,一马平川,并且,经过侦察,没有被拍死的危险,。蚊子放心地贴上去,咬了一口,感觉新鲜可口,质地优良,一传十,十传百,就像发现了一个血液大宝藏一样,蚊子们成群结队,蜂拥而至。它们左飞飞,右飘飘,在他们俩人身上萦绕,发出“嗡嗡”的细语,最后都降落下去,颈部和大腿,密密麻麻叮满蚊子,像是刷了一层黑色的油漆,看不见皮肤,个个插入针管,拚命吮吸。也有漫天飞舞的,它吸饱了血,也不愿意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休息片刻,为了再多吮吸一点,得赶快消化,打着饱嗝,悠闲地飞,还哼着小调:我是一只小蚊子,我出生在肮脏的地方,血液是我的最爱,不久的将来,我们的族类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刚开始俩人感觉到扎痛的感觉,后来就不痛也不痒了,可能是太多的毒素侵透了周身血液。开始出现头昏眼花,脑袋耷拉着,阿不力孜因为个子高,脚可以着实地面,踩到劲。可苦了矮胖的张胖子,脚尖贴着地,整个身子重力主要落在两手臂上。
场地上面的犯人,没有一点叽叽喳喳的杂音,大家知道,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不然怎么在混得好的和组长身上开刀呢,光身吊着,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蚊子想怎么咬就怎么咬,更为糟糕的是,近三百名犯人散会回监,留下的蚊子集团军可能要分别包抄淹没他们俩人。
管教队长从窗户望过去,严管犯人已经处理好,拿起话筒,声音更加洪亮地说:“全体起立!大家欢迎指导员训诫。”
此时,犯人的队列,横看成行,竖看成列,整齐划一,个个挺胸昂首,人人精神饱满,还不错,准备出大院,到警察备勤室玩麻将,走到大门口,王大海跑到管教队长的面前,一个立正,说:“报告政府,我的胃很不好,能不能请政府网开一面,给予照顾。”
管教队长对王大海的印象比较深刻,那天,朱兆有发病,是自己带的班,也是自己押着王大海他们到医院看病的,可惜,朱兆有的命不大,其实,还没到医院人就已经断气翘辫子了。上面最近在问这件事,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上面说,据医院说的情况,问中队为什么在病人发病的时候不及时服用急救药物。想到此,虽然不能明说,但到时可能需要对王大海进行询问的,还要做笔录按手印,不管怎么说,先暖暖他的心。对于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冲突,他们的情况也没有报到监区,如果发生在自己值班时,只要他们态度好,可能就放过他们,自己手中握着他们的小辫子,也好管理他们。但指导员硬要抓苗头,自己在家休假还被找来中队,休不到一个完整的假日。
管教队长注视着王大海一段时间后,当着值班警察面说:“王大海在抗洪抢险中是有贡献的,可以用功抵过,但严管一天,是指导员定的,谁也不能改。”管教队长想了一会说:“到零点零一分。这不就是一天了。如果你没有这个功,必须到十八点才能结束严管。”
王大海看自己的事已经顺利解决,还想着阿不力孜的事,他怎么才能得到照顾呢?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马上拽住管教队长说:“报告政府,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项。”
管教队长听到王大海说重要两个字时,停住了脚步。王大海贴近管教队长的耳畔轻说:“报告政府,阿不力孜可是少数民族,在外面,考大学都要照顾,要注意民族政策。”
管教队长想想也是的,朱兆有吃药的事,纰漏还没有消掉,不能再添新的麻烦,决定是指导员定的,决定上虽然没有说少数民族照顾的事,但是执行者是自己,如果违背了政策,倒霉的肯定是自己,想到此,他吩咐王大海把刚离开的警察又找了回来,管教队长对值班警察交待,阿不力孜是少数民族,可以正常吃饭,其他的维持不变。
张胖子的老乡,在这个中队人虽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好像有几十人,因为他们胆子大,在外省坐牢,人心特别齐,不论谁出了事,大家都是报成一团,像今天晚上,他的老乡像是江面上的小浮鱼,在张胖子的身边窜来窜去,一位叫吴兵,外号称疤子的张胖子老乡,他最着急,急着管教队长快点走。
管教队长终于走出监院大门,打起了麻将,可是零点的时候,他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电棒,又进来了。他打开了王大海的手铐,从阿不力孜身旁绕过,雪亮的白光,落在张胖子将军肚上,管教队长发现了问题,张胖子的裤头上有鲜红的西瓜汁,用手指摸了摸,还是潮的,管教队长用电棒电了一下张胖子,说:“你这哪是严管,还有西瓜吃,说出是谁送的,就没你的事。”
“王大海”张胖子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事到临头,还不老实。管教队长对内值班事务犯黄志军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黄志军进来前是一名刑警,拿枪伤人进来的,他在政法系统关系硬,当上了内值班事务犯,就是负责协助警察维护监内秩序,开饭时打饭,其他犯人出工后,快活似神仙,监内的大小事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黄志军从垃圾桶里掏起来吃过的西瓜皮,全部丢在张胖子的脚旁,拎了一桶水,对着张胖子泼上去。
民间有个说法,水蚊子,就是说阴森潮湿的地方,最吸引蚊子;苍蝇叮着卖糖的,西瓜皮可是糖水蔬果,叮起来比干巴巴的糖要来劲得多。张胖子想这太毒辣,下半夜要遭死罪。双眼愤怒地盯住自鸣得意的黄志军,骂到:“狗日的。”
“还顽固不化,背诵监规,自己洗脑子。”管教队长说完,带着内值班员黄志军,到吴兵的监舍突击检查,查什么?黄志军当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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