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各种建筑,踏过几条鹅卵石小道,方任然终于来到了观山亭下方的台阶处。
前往观山亭的通道上,此时正站着几名身穿银甲的女子,而在她们身前的亭子里,是一个抱着婴儿在哭泣的女人。
女人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裙,本来她就是很瘦的,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身子哭的微微颤抖,感觉就像个得了重病的弱女子。
方任然没再停留,他全力向着亭台奔跑去,身影似流光般划过几名女兵的视野。
“什么人!快抓……”
“竟敢擅闯这……”
当几名女兵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影已经到了亭子内。
众人立刻就想动手,但在看到那身影的面孔的一瞬间,众人手中的兵器都缓缓的落了下来,身上涌动的真气也随之消散。
“这是……奇迹吗?”
众人微微发愣,一时间都呆在了原地,静静的看着亭台。
方任然就站在她身侧边,但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不知道是不是哭的太伤心的原因,还是方任然境界已经到了她无法感知的地步。
亭台内的空气有些湿润,是眼泪掺杂其中的结果。
亭台很高,刚刚还有晨风拂过,上一刻她满头发丝还在飞舞,却在他闯入亭台这瞬间,都落在了香肩上。
怀中的婴儿睡的很香,似乎未曾感受到母亲的伤心。
当母亲的发丝落在她稚嫩的脸上,睡梦中她伸出小小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却好像是在向旁边的父亲招手。
没了晨风,亭子内的声音,就只剩下慕嬅卿哽咽的哭声。
她面容憔悴,鼻尖微红,双腮的皮肤有被泪水泡开的痕迹。
她的眼角不停的落泪,将她修长的睫毛浸湿,每一颗泪珠都从她脸颊滚动到下巴尖,最终落在婴儿的襁褓上。
她原本修长洁白的十指,现在还布满战场上遗留下的伤疤,本应透着粉红色的指甲,也有不少裂开的痕迹,抱着婴儿的手臂上,还缠着一条白色绷带……
她身上很多伤还都没处理干净。
看着面前的可人儿,方任然眼眶红了。
他眨了眨眼睛,抑制一下内心的情绪。
他忍不住想要直接抱住她,但那样会不会让她感到太过惊吓?
抹了一下眼角,方任然控制一下声音。
“那个……姐姐,你先别哭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叫她姐姐的。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能控制的很好的,结果一开嗓就有些沙哑,声音听上去像个大叔。
他声音是落下了,但慕嬅卿却没反应,她对于周围的事物好像都没了感知,连声音都不入耳。
“嬅卿姐姐?”
她只顾着哭。
“卿儿?”
还在哭。
“媳妇?”
哭起没停过。
方任然也不再叫她了,直接伸出手轻轻搭到了她柔弱的肩膀上,想让她回过神来。
可谁知道,就在他手刚触碰到慕嬅卿的瞬间。
嗡——
本来还只顾着哭的慕嬅卿,忽然转身,手中一道寒光忽然就向着他斩了过来。
可是他没闪躲,也没松手,就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果然,那道银色的光芒化作一把长枪,顶在他脖子的边缘,却始终没斩下去。
随着慕嬅卿转过身来,二人双目对视,方任然脸上有些懵懵的,而慕嬅卿脸上的表情却是冰冷至极。
看着慕嬅卿憔悴的脸蛋,方任然的眼眶就更红了,自家媳妇竟然要杀他!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么的静止了。
慕嬅卿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拿着长枪顶着他脖子,而方任然则是微微抬着头,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当方任然的面孔映在慕嬅卿那空洞的瞳孔中,就如同九天烈阳般轰入了她内心的阴霾世界。
她的眼睛中先是出现一缕曙光,随后就像是沉入深海的火种。
本应熄灭的微小之物东西,却在这一刻,将大海燃尽,飞向宙宇,照亮无数行星。
一双眸子,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唯独见心上人,云海翻涌。
“阿然……”
她的泪突然止了,像个傻子一样愣如木桩。
“谋杀亲夫吗?”方任然下意识就冒出来一句。
慕嬅卿却还是愣着,她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万般设想,在做梦?幻觉?思念成灾?亦或是她也已经死了……
见慕嬅卿还不收枪,方任然直接把自己脖子向着枪尖压了过去:“我帮你杀。”
“不要!!”
他还没动身,她就是个看到自己世界面临毁灭的凡人。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丢开手中的兵器,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憔悴的脸颊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张开嘴巴大哭起来。
“阿然!”
慕嬅卿一下就扑进了他怀中,不顾形象的哭号着。
“喂!孩子!注意孩子!”
方任然见她突然就扑了过来,吓了一大跳,她差点把孩子都挤着了。
不过还好,慕嬅卿终归还是下意识的用真气护住了自己的孩子。
好歹也当妈了,母亲的本能让她做出的保护举动。
方任然见她还有这意识也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庆幸自己之前幸好没直接抱住她,不然她可能真的下意识反应就砍了他。
毕竟在刚刚的她眼里,方任然是不可能存在这世界上的,突然被抱住,她绝对敢下杀心。
“阿然!呜!!!”
感觉自己抱到了真实的人,慕嬅卿就哭惨了。
听她的哭声,方任然本来忍住的眼泪就像开闸一样放了出来,紧紧将她抱住。
“你还知道是我!?”
“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点头。
“你不是要谋杀亲夫的吗!继续!长本事了?!”
“呜!”
她又一边哭一边摇头。
方任然一边流眼泪一边喊着:“你知道老子为了你娘俩!放弃了什么吗!TM的真主之位!”
还有一年寿命,但方任然不好意思说。
慕嬅卿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就只顾着点头,顾着哭。
方任然本来还想说她些什么,但根本提不起来气,就只想好好疼疼她。
可谁知道,他是不说话了,可慕嬅卿就一拳捶在了他胸上,还有些用力。
“傻子!笨蛋!”
她突然就一边打还一边骂了出来。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蠢货!白痴!”
“我……”
“谁让你去送死的!谁让你去的!”
“我那是……”
方任然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肩膀一痛,低头一看,她竟然咬了上来。
“喂……”
虽然方任然这幅肉体对于疼痛有些麻木,但依旧是能感知到她咬的还是有些用力。
她就像是内心憋屈了好久好久,终于通过这种方式泄愤、撒气了一样。
不一会,慕嬅卿松开了口,一脸愤怒又憋屈的对他喊着:“长记性了没有!”
搞了半天,她咬他就是想让他长点记性,下次别又去送死。
“我记住了,姐姐。”
方任然宠溺的揉了揉她一头银发。
“不许叫姐姐!”
“媳妇?”
“叫卿儿!”
“好的,卿儿。”
“疼吗?”
她看着方任然肩膀上被自己咬出的牙印,发现自己又心疼了起来。
“不疼。”
“不疼就好……”
慕嬅卿发完脾气后,就像个小女孩一样贴在了他身上,声音也温顺了起来。
“发完脾气了?”方任然问。
“恩。”
“那到我发脾气了。”
啪!
方任然说完话,就一巴掌拍在她腰下。
当然,他没敢用力,就象征性的打一下。
“你干嘛……”
“还敢问?你都谋杀亲夫了!”
又一巴掌。
“不是的……”
“不承认!?”
“我错了……”
……
一连几巴掌下去,他心中的小气愤也消了,只剩下浓浓的疼爱。
“现在认错也没用,晚上再收拾……”
正当方任然想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才注意到亭台外不远处的几个女兵,正一脸傻样的在看着他这边,那一个个下巴都快被眼前的场景吓掉在地上。
原来,至强无双的玄女大人……也有这么小家娇妻的一面……
方任然老脸瞬间一红。
而慕嬅卿听他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也投向了亭外。
下一刻,她脸上滚烫到把眼泪都给蒸干了。
重逢的喜悦以及内心中的憋屈,让她完全忘记了亭台外面的部下们。
亭台外几名女兵见二人回过头来,赶忙转身就跑。
“玄女大人!不关我们的事!是区长让我们看守的!”
“没错!我什么都没看见!”
“今晚我们绝对不会再去您房门外驻守了!”
“那!那个!今晚孩子如果需要别人带一下的话!我会替您通知九区长的!”
嗖嗖嗖……
几人犹如看到了一百阶虚空兽一般,玩命似的逃离了。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方任然木愣的问了一句。
“都怪你!”
慕嬅卿气愤的又打了一拳,她简直没脸再去见那几个分队长了。
方任然笑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斩草除根吧。”
“瞎闹!她们可都是我的好姐妹!”
亭内,二人又是抱着孩子,在一起温馨了良久。
“阿然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慕嬅卿问。
“其实已经死了,但小千叶以前给过我一颗往生果,又把我给救活了。”
“小千叶啊……它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慕嬅卿不禁想起那天海上的巨树虐杀无数虚空兽群的场景,还有当初为她修复经脉时的神奇力量。
怎么想,小千叶都不应该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