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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梦想与欲望(1 / 1)

当年F4常坐在田埂上看着田里的老牛和耕田人发呆,那时我常有一种来自土地的冲动——以后不管走多远,都不能离这里的牛与人太远。

在那穷乐得疯的年代,跟草木泥土亲近的无拘无束的放养童年赋予了我们生命的底色。

我们说以后去北京混,要“苟富贵勿相忘”,尹德基问狗富贵了为什么不能相望,耿浩被雷翻。

何为富贵,当时没有任何概念,胖子张兵去北京吃了一次肯德基已被视为富贵,所以我们坚决要革他的命。

来北京上学后,耿浩告诉我,所谓富贵,无非权力和金钱,艺术界掌握了话语权的画家,挥手画一幅小鸡吃米图伸手要几百上千万,我们以后拼死拼活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他们卖一幅画的钱。世界如此不公,我们为何还要装疯?

我问他:“你羡慕他们?”

“当然,谁不想有钱?”他又顿了顿说,“我记得,我们说过什么苟富贵勿相忘,这是中国传统革命的红利分配法则,我不会忘。”

“什么是富贵呢?”

“对于男人来说,不就是钱权和女人的两腿之间吗。”

这时,他的眼睛里有了奇怪的光,如喷薄欲出的欲望。

人都在变化,肌体的细胞分裂,精神的蜕变,都是一种充满神秘主义属性的变革。

从我们来到北京那一刻起,生命已经注定不再像往日那般波澜不惊。

这里充满了欲望和诱惑,有人成功,但更多人失败,甚至血本无归。还有的,最后永远葬身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不能留一丁点故事勾起后人的记忆。

人们能记住的都是大浪淘沙后英雄的名字,尽管很多英雄当初干着狗熊的勾当成为英雄,但人都是这么贱,只要有名了,都会拿把他的好事拿出来玩味,捏造无数激励傻子们的莫须有的励志神话。

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的街边上,总是蹲守着像乞丐般的群众演员,我无力嘲笑他们,这个人人都谈梦想的薄凉时代,人总需要一些自欺欺人的东西存在,总不能过去扯着他们的衣领说:“操,哥们儿,别在这种堵着影响市容,你丫的永远成不了第二个王宝强,回老家养几头肥猪洗洗睡吧。”

有一次,跟耿浩路过那里,他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也有梦。梦听起来高雅一点,说得不好听,这些人脑子里仍旧是男盗女娼,想走捷径赚钱干坏事,所谓的梦纯粹是他们自甘堕落的借口,我们就是分不清欲望和理想的差别。”

“谁又不想走捷径?这里面的大部分人也许穷困潦倒一辈子,但不能说他们失败,至少他们按自己的意愿去活过。”

耿浩表示:“人活着就要浪费资源,你知道作家萧伯纳曾在伦敦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要求化学家发明一种‘人道气体’,这种气体将迅速地、无痛苦地杀死人,清除那些对社会无贡献无价值的废人。”

“贡献和价值以谁的标准来定?再普通的父母,对于他子女来说他们都是有价值和贡献的;再不听话的儿女,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都是天使。这种‘人道气体’违背了社会伦理,你小子的思想怎么变得这么偏激了?”

“感叹下人生不行吗?”

喜欢感叹人生的还有袁正,他是一个极度的怀疑者,不相信这世界所有的纯美。

他说这世界的本质是肮脏的,所谓干净的东西都是装出来迷惑好人的。他曾严肃地对我说:“如果我给你交换人生,你愿意不?”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愿意!”

“那样你会有用不完的钱。”

“我只想过真实、自我的生活,富有对于我来说无所谓,不影响我的生活。”

“你的问题在于太装,男人真实不就是吃喝嫖赌天天睡不同的美女吗?没有钱,你怎么真实?男人一直都停留在原始社会充当着猎人的角色,从前是捕猎食物,如今是捕猎美女,其实都一样。”

“那你错了,你即使给我全世界,也无法掠夺我个人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不是睡美女那么简单。”

“你看我们的历史,农民造反,城头变幻大王旗,面子上说什么替天行道君权神授,妈的,结果还不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食欲和邪欲,别以为你丫有什么不同,你也是男人,男人这臭胚子,天生好这一口,女人的两腿之间,你等着瞧吧。”

那天晚上,袁正带着我和杨尘君到Geous长见识,意图证明他的观点——人生逐利,到头来,还不是觊觎女人的两腿之间。

当那群美女齐刷刷地站在面前时,像极了一支女人的军队。我没有感觉到美丽的存在,一种让人胸闷的压迫感袭来,极度不适。

这是按照“引至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的流程选出来的,古代皇帝选妃,无非也就这派头。

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壮观场面,还是感到无比震撼。

我窜到袁正旁边说:“你先让他们出去,我们仨在一起先好好玩,怎么样?”

这时,杨尘君凑过来说:“小宇说得对啊,我真是放不开,全身都绑着铁链一样。”

“那好,我让他们先回避,我们三兄弟先吼几句。”

袁正把这几个女人撵出去了。

我们仨开始放开歌喉嘶吼,再加上灌酒灌的,吼到后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青春友谊兄弟啊那些唱烂了的三俗歌曲统统点出来吼了一遍,三人相拥在一起鬼哭狼嚎地吼了一晚上。

各种酒水瓶子杯子零食小吃撒了一地,最后杨和尚躺在地毯上沉沉睡去,打起呼来,多年来不饮酒的戒律毁于一旦,估计等他清醒了会像少女被强奸了般哭喊着要我们还他清白。

我半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尚有一丝清醒意识。

袁正瘫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个啤酒瓶,用酒瓶撑起自己身体,斜斜歪歪地站起来,滚到我旁边支支吾吾地说:“老子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是想把第一次留给文心姑娘吗,还是你的作家病犯了同情起这些女人来了?”

袁正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他像只狡猾的老狐狸,什么都心知肚明,却装出大智若愚的样子迷惑周围的事物。

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真实的自我,把自己隐藏得很深。他很小便跟社会上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锻炼了社会经验,所以看人看事贼准贼精。

“你胡说什么啊?”我不耐烦地把头歪到一边。

“你懂我懂就行了”,他眼神迷离地望着我说,“这文心姑娘我是要定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魂儿就被勾走了,你别跟我抢,你抢不赢我。我袁正要什么东西必须得到,从来没有输过。”

“我们都要不到她了,她已经嫁了,知道不?嫁了!她有男人了!现在正被一个官二代骑!”我怒声吼道。

“什么嫁了,你别骗我,你想独吞她,是不是?她是我的,不能嫁,你把我的文心藏到哪里去了?你还给我……”吼着吼着,他声音嘶哑,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你喝醉了,滚到床上去睡吧。”

他固执地挥动着手:“我意识清醒,我没醉,我要这个女人,你听到了吗?我要找到她,不是睡一觉然后给他买一个LV包包的那种,我要得到这个女人的心,我下半辈子要天天跟她一个人睡觉。”

“你去找她吧,我要睡了。”

好像那是那晚我坚持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的事情便记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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