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凡事都有个程序,要按照程序来,无规矩不成方圆嘛,你也是知识分子,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嘛,不要让我为难。w?w?w1.”陈局长的语气,更加尖锐。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官方说辞,矿井下的人,他们也许现在还在盼着救援,盼望着生的机会,这可是活生生的生命!你们为什么在等?究竟是等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想到井下的卢泽汓和矿工的生命安危,我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不远处,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过来。
其中一个说:“陈局,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陈局长摆摆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
待两位警察离开后,陈局长缓和了一些,说:“我也是有爹有妈,有兄弟姐妹有儿女的人,你说这些,我都明白,群众的生命我们一直都挂在心头上。生这种事情,我也心急如焚不能自已啊,我也为矿井下的人担忧啊,可是,有的时候受制于现实情况,都没有办法嘛。”
“矿工的家属是不是还对这里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为什么要封锁情况?”
“有的事情没有必要闹大,能在小范围解决就在小范围解决。小宇,你要设身处地地为我们想一想嘛,我们也有自己难处啊。”
我们的话语好像是两条平行的线,我听不进他的话,“都快过去12个小时候了,为什么不派救援队来,你们有什么难处,这么大一个省,难道从别处调救援过来这么费力?”
“都说过了,正在调正在调!快了快了!”他摸摸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快了是多久?”
“刚才跟他们通了电话,可能还有一个小时吧。”
“那好,我在这里等着。”
“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别在这里耽误大家的工作,你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不是?”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直到救援队过来。”
“那我陪你!”
徒步走上路口的山丘,眺望远处的弯道,盼望救援队的身影突然出现。
这种煎熬,是对人最深刻最刻骨铭心的折磨,比以前所经历的一切等待,都让我感到无助,感到恐慌。
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去河边钓鱼,卢泽汓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他是一旱鸭子,不会游泳,眼看要被卷进漩涡。
我们三人几乎同时跳进河里,把他捞了起来。
被拖到岸上后他傻笑着,说都喝饱了。我们四个都傻笑。
那时,我体会到的是人心的单纯和温暖,哪怕遭遇天大的不测,我们四个都能一起扛着。
天色渐晚,风刺骨。
陈局长和两个警察在下面聊着什么。
快两个小时过去了,仍然不见救援队来。
我走下山丘,对陈局长说:“您不是说还有一个小时吗?现在两个小时都快到了。”
“路上遇到修路,堵上了,还有一会儿。”
矿井方向,依稀可见一缕缕黑烟,与天穹纠缠在一起。
“对不起,陈局长,我很感谢您,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必须到矿上去看看。”
说完,我转过身急奔向路障,跨了过去。
“站住!”一个警察追上来,右手挥舞着警棍。
我回过头,“怎么,要在我头上来一下?来吧。”
陈局长走上来,用手挡住那位警察,示意他放下警棍。
我瞥了那警察一眼,向矿井走去。
矿上的灯都亮着,只是不见一个人。
所有工人仿佛人间蒸了一般,被带走了,去了另外一个空间。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
除了自己的回音,只有被扔在路上的破烂工服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声音。
矿井的入口被塌下来的土石封堵。
我拾起一把铲子,疯似地铲着刨着。
“汓子!汓子!你在下面吗?”
“下面有人吗?”
双手磨出了血泡,却根本凿不开这一堆堆顽固的土石。
我又对着下面喊了几声。
死寂一片。
唯有风在哀鸣。
角落里,两只觅食的老鼠在打架撕咬,吱吱作响。
我从未感觉如此孤独和无助。
瘫软在一堆煤渣上,仰头看到星空,跟我第一次来看到的景象一样,仍然那么美丽动人。
第一次来新疆,充满了机遇和欢笑。
这一次,却遭遇悲伤和死亡。
我摸出手机,拨通了孟毅沉的电话。
无人接听。
试了几次,都一样。
我又拨通方笑的电话,那边欢声笑语:“喂,帅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你又有哪个小的电脑被黑了,要找我帮忙。呵呵。”
“不……不是,孟毅沉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嗯,在,我们正在一起给他爸祝寿呢,你找他有事?”
“方便让他接听一下吗?”
“当然方便,等一下啊。”
听到那边方笑呼唤“毅沉”的声音和孟毅沉的回应“来咯”。
“我是小宇。”
“哦,小宇啊,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
“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在你的一个矿上做科研项目,在一次下井的时候,遭遇了瓦斯爆炸。现在,他们还被埋在下面,没有人来救援。”
“这个……这个我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了。”
“他们好像处理得不利索。”我话中有话。
“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矿井口,土石已经把井口封住了,而外面的人都在封锁消息,矿工家属被告知加班,都不知道这里生了矿难,亲人被埋在下面生死不明。”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孟毅沉说。
过了片刻,那边嘈杂的喧嚣声消失了,“小宇,是这样的。今天正好是我爸的6o岁大寿,来了不少宾客,现在正忙活着呢。要不这样,过了这两天,我再过来亲自处理,你看好不好?”
“两天?两天后井下的人都没了!是不是你要他们封锁消息的,就为了你爹的6o岁大寿?”
那边没有动静。
我继续说:“为了你爹过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日,你们便拿井下那么多人的生命开玩笑,这不是我映象中的你!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的理想呢?你的人性呢?”
“小宇,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我爸刚被任命为地方的政协副主席,这几天正在公示,不能出什么乱子,一出乱子,他以前几十年做的努力全白费了。我爸这辈子没什么奢求,只想做做官,所以……”
“所以,一个政协副主席的重量,大过了几十条矿工的性命,此时此刻,他们可能在井下与死神搏斗,你们却在那边歌舞升平。好,实在是太好了。要是我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勾当揭露出来,你爸可能政协副主席的位置捞不到半个,还会被整进监狱蹲大牢!你信不信?!”
“小宇,你先别激动,你这样对谁都不好。你听我说,我们是朋友,我会想办法保证井下所有人都得救,你要相信我。”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我已经让陈局长去安排处理了。”
“安排他为你打扫后院,来对付我们,对吧?”
“我也为井下的生命感到不安和担忧,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你能不能别添乱了。陈局长会给你答复的。”
“你在威胁我?”
“不是……”
“我看错你了!”
挂断电话,热血上涌,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脏爆裂的巨响。
我狂吼着哀嚎着,捶打着黑色的炭渣,想掀翻这一层层罪恶的黑土,救出下面被围困的生命。
手背鲜血长流,却丝毫没有痛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