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揣着莫名的冷意,她返身回去丹桂树下,火红的花色,如妖如炽的将这一方天地,拢得瑰丽绝美。形容恬淡的锦妃娘娘,便阖目在这丹桂树下的软椅之上,徐徐的睡着了。
原本只是想要休息片刻,奈何阳光太暖,丹桂飘香,慢慢就睡得熟了。
“娘娘?”
轻步上前,核仁唤了一声,娘娘未醒,她便不再忍心打扰,刚要起身要去将门外的神医都先打发了,暂时寻个地方安排了,才刚走两步,锦妃轻轻的声音道,“什么事?”
步子顿住,核仁笑着回身,“娘娘,皇上请的民间神医到了,已由梁公公那边的小太监引着到了门前。那依娘娘之见,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目光落在娘娘的脸上,核仁心中依旧是痛的。
那一日的狂风暴雨,几乎便已成为了她一辈子的恶梦。
“唔,既是来了,那便进来吧!着人去给本宫拿件薄衫出来,有些冷了。”
软软的由椅上靠着坐起,锦言下意识抬手扶了脸,脸上的伤痕,已经又深了一些,日子不算太长,但也不算短了,夏日被划伤的部位,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道深红色的疤痕。或许随着天长日久,它会变得越来越淡,可终究是无法消除。
心里,轻轻的便有些叹。
身处如今的高位,她其实所求不多,国富民强,一世安稳,便可。
“娘娘,衣服拿来了,奴婢这就去外面请他们进来。”
脚步轻快的步出了内殿,核仁又吩咐着跟前的小宫女伺候好了娘娘,她转身踏着步子向着门口而去。
锦言将薄衫披在身上,秋日的风一天天凉了,刚刚只不过睡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太舒服。
“到底,还是之前的小产,伤了身体了。”
轻轻的叹息一声,她紧了紧衣服,小宫女机灵的递了杯热水到手,锦言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们还记得上次暴雨,本宫让送衣服给皇上的那个小宫女么?”
说起来,倒是有一些时间没见她了。
“回娘娘的话,小玉姐姐已经……”宫女屈了膝刚要说话,核仁突然大步过来,厉声喝道,“娘娘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出去!”
心下一阵紧促,“娘娘?”
回身刚喊了一句,正在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锦妃却已然将目光转过,看向了她身后,“核仁,皇上请了这么多神医么?”
刚刚的话题,倒是不经意间就带过了,核仁心里大大的松口气,心知娘娘也只是随便问问,便也放了心,转而又笑着回道,“这表示皇上很疼我们娘娘啊!瞧,这几位都是神医……”
话音初落,这几位进宫的神医,倒也个个都是有眼力之人。齐齐伏身,向娘娘请了安,锦妃颔首,“起吧!”
顿了顿,也不多客套,直接步入正题,“皇上请诸位神医来,便是为了想要诸位帮着本宫看看这脸上的伤。不用把脉,也不用诊问。诸位神医可以仔细上前来看,看过之后,给本宫一个结果便可。”
这一番说得,极是尊贵,又具压力,核仁听在耳中,暗暗的翘着大拇指,娘娘是越来越有一宫之主的风范了。
只是锦言,也并非故意要这么给人些下马威,她只是相信,人在高位,便要有高位的气势。这是身份,也是皇上给她的体面。
这话音落下,院落中几位所谓的民间神医,也各自都心中暗暗警惕,只道这位锦妃娘娘是贱籍出身,可这一身的雍容高贵,倒是不容小觑。
一时间,也都收起了轻慢之心。
“娘娘,请将脸侧一下,也好容小的看个清楚。”
第一位上前的神医,岁数略大。他上前一步,又请示着娘娘,将受伤的脸,对着阳光一些,也更看得清楚。
锦言点头,按着他的指点,向着阳光的去处,轻轻的侧了过去。
然后,是第二位神医,第三位神医……至此,一共七位。挨个看过之后,七人皆都双眉紧锁,而不知该如何答话。
“诸位神医,我家娘娘的伤势,如何治疗?”
核仁已经迫不得待的问,七人却只是面面相觑,而不敢答话。
“说吧,就算治不得,本宫也恕你们无罪。”
锦妃懒懒开口,目光看过众人一些,又道,“本宫伤势如何,本宫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皇上向来宠爱本宫,一番心意,本宫总也不能浪费。”
手里护着的茶杯捧起来,浅浅的抿了口热血,一时间,便觉得身上也跟着暖和了一些。
“娘娘,小的倒是有一些方案……可是,小的有个不请之请,还请娘娘,再给小的诊次脉?”
还是那个第一次上前的神医,锦言刚刚没有仔细看,眼下倒是抬眼看了过去,华白的头发,慈祥而又略显谨慎的双眸,一身朴素的灰袍,几乎要洗得发白,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也露出了磨破的白边。
看上去,很俭朴。
心下一顿,她眸光微点,核仁便道,“这位老人家留下,其它人,先退下吧!”
七个人,只有这么一个人敢说诊脉,那剩下的六人,甚至连说都不敢,自然是不会有资格留在这里了。
“来人,给老人家看座。”
嫣红的唇间,吐着极为温软的话语,锦妃天生心肠好,对老人家也一向尊重,随之,又跟着温和的问,“老人家今年高寿,本宫要怎么称呼?”
说话间,小杌也自搬了来,慌得这老人家立时就不安的道,“娘娘折煞草民了。小老儿乔梁,不敢得娘娘赐座。”
心里汗颜着,乔梁这一辈子,能够有这么一天,可以站在如此金壁辉煌的皇城宫中,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如今又能给娘娘看诊,也更是他这辈子的荣幸,此刻,又见娘娘如此亲和,近人,心里也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布衣娘娘,充满了敬佩与感激之情。
能够身处高位,而不骄不傲,这样的人,谁都喜欢。
“乔大夫客气了。乔大夫能够应召进宫,为本宫治伤,这一分心意,本宫也早已记在了心中。”
眸光微抬,立时又有小宫女上前,将这手边刚泡的桂花茶递上去,乔大夫惶恐不安的接着,又小心的放下,微弯着腰身道,“娘娘,小的,还是先为娘娘请脉吧。”
恭敬的弯腰请示,他身为大夫,自然是要将病人排在第一位的。锦妃笑着抿唇,定定看他片刻,又与核仁相视一眼,道,“好!那就依乔大夫所言,先看脉。”
脉枕取了出来,锦妃雪白的皓碗轻轻的放在脉枕之上,欺霜塞雪的嫩肌玉肤,便是连要核仁看了都有些眼直。
“娘娘,奴婢去拿方轻纱来。”
看一眼乔大夫的手,核仁忙着请示,乔大夫刚要出手,便跟着脸色一白,连连请罪道,“小的乡野之人,不懂规矩,还请娘娘恕罪。”
娘娘的手,又岂是一般人可以碰的?
锦言摇摇头,刚要说不防事,核仁已经飞快的拉了下她的衣袖,锦言微顿,点头道,“也好。去取吧!”
这时候,倒是她疏忽了。她可以以为不防事的,不过是个老人家而已。可这宫里眼线众多,耳目众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又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而这一次,核仁没有离开左右,取轻纱的事,交给了身边的小宫女去忙活着,她就在娘娘身边伺候着,看看哪个敢乱嚼舌根子!
片刻,轻纱取了出来,覆在娘娘手腕,乔大夫带着满头的汗水,慢慢的探出右手二指,轻搭在娘娘手腕。
隔着轻纱,脉息似乎唯恐不准,他这次诊脉,几乎有半柱香的时候,直到核仁终于要等不及了,这才抽回手道,“娘娘体内,有隐疾未除,似乎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阻隔,在侵蚀着娘娘的身体。小的敢问娘娘,娘娘最近,可有疲倦过多,夜里不眠之症?”
“这……怎么会这样?如果有,那会如何?”
核仁飞快的视线看向娘娘,锦言也跟着认真了起来,“乔大夫说得都有。只不过,这些与本宫脸上的伤,有关系吗?”
外伤而已,与她夜里不眠,又有什么牵连?
“娘娘有所不知,内不畅,而外不愈。娘娘身体有恙,自然也会对外伤诸多影响……”乔大夫说到这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欲吐而不露,核仁急了,忍不住催他,“你倒是快说啊!既然娘娘的伤有这么严重,那你可有办法医治?”
宫中那么多太医看了,各个都无能为力,唯独这个乔大夫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那就恕小的直言。娘娘身体,小的可以治。可在治疗之前,娘娘可否让小的进殿去查看一下?小的怀疑,娘娘宫中有一些异常之物,娘娘常时间待在殿内,才会使得这身体越来越弱。”
乔大夫一副直言敢柬的神态,将这一些完全震惊的话语说了出来,核仁脑子发懵的愣愣看着他,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这老大夫的意思是,是有人在锦宫内殿,放了什么不注意的邪物,在暗害娘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