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亮起,宫门大开。
原本该是皇上上朝的时间,此刻,太阳照得老高了,依然不见皇上坐殿。纳兰明珠好像自从上次儿子府里被灭了门之后,更一直称病在家休养,如今终于能上朝了,皇上却不见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帝王不早朝,这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哪怕是事情再多,再累,也绝不会误了国家大事。
“纳兰大人,皇上今日身体不适,今日便不进早朝。还请纳兰大人与诸位臣工说说,都散了吧!”
梁总管摇着拂尘出来,脸色极为难看的宣完这一句,便又急匆匆转了后方,离开了议事殿。
几乎是一瞬之间,整个议事殿大堂,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有人惊讶,有人窍喜,有人紧皱双眉,有人疑惑不解,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居然连早朝也不上了?
软轿出了宫,锦言一路催得急,纵是心中悲痛,却也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坚强。
核仁看得心疼,“娘娘,许是他们看错了呢?娘娘别急。”
这样的安慰,又怎么能不急?
“核仁,你让轿夫再快一些。”
锦言摇摇头,脸色难看得苍白,“这里的事情,皇上九五之尊,也不便跟着出来。本宫心里也是有数的。”顿了顿,又与核仁道,“可本宫也不能太让皇上忧心……核仁,鉴于此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本宫也是需要两手准备。你去与小和子说一声……”
吸了口气,她低低吩咐着,核仁忧心忡忡的下了轿。
去往京城外的路上,指指点点路的两边几乎都站满了人。
轿子到了近前,还不等停稳,围观的百姓便自觉的让开了路,将刚刚救上岸的苏老头露了出来。
锦言下了轿,慢慢迈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走,秀儿紧紧的扶着自家主子,眼里含着泪,“娘娘……”
生怕她是因为哀伤过度,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锦言摇摇头,几乎是紧紧咬着下唇,牙缝里崩出来的字,“秀儿,不用管我。你去……近前去看看。如果是我爹,着人将他收殓,本宫三跪九叩,送我爹入土!可若不是,你此番跟我出来,是要受苦了。”
贵妃虽是草根出身,可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已将昔日里胆小谨慎的小宫女变得冷静,睿智,又充满了勇气,与大智慧。
直觉中,她知道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娘娘,奴才是认得苏老爷的,奴才刚刚看过了,确实是苏老爷。”
前去探查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禀着,锦言眼一黑,又强迫着自己站稳身体,秀儿在身边紧紧的扶着,锦言深吸口气,摇摇头,分开众人上前,“让本宫过去。”
百姓噤声,内侍分列,中间一条窄窄的小道直通河岸,锦言步子抬起,慢慢的走过去,刚走几步,眼里就是泪意,忍不住轰然而落。
“爹……”
身为父亲的女儿,她根本不用走得多近。
父亲昨日才行进宫,身上穿着的天青色长袍大马褂,还在身上裹着,他左臂的补丁,也依然还在,锦言就这样看着,已然确认无疑。
心头猛的酸涩,又悲痛欲绝。她嗓子里哽咽着,像堵着棉花,整个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
她怎么能够想得到,昨日与爹爹的宫中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爹!”
嗓子里猛然一声尖叫,她踉跄着扑了过去,边上秀儿也跟着鼻子一酸,几乎要哭了出来。
随后赶到的核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也是跟着急急捂了嘴,眼里带了泪。
娘娘曾是连连失掉两个孩子,都没有这么悲伤过,可这一次,娘娘是真的伤了。
世上最悔之事:子欲养,而亲不在。
好不容易,娘娘与苏老爷之间的隔阂才刚刚消去,谁知道,又竟出这样的事情……
“核仁,你过去看看。”
小和子低声说着,手一拉核仁的衣袖,又吩咐一句,“你小心些。”
核仁怔住,身子便跟着晃了一晃,“你,你是说?”
“过去吧!”
长长吐一口气,小和了咬了唇,转身便走。核仁目光复杂着的望着小和子急步离去的背影,她终是咬咬牙,跑过去保护娘娘。
巷道里,另有一顶轿子,在静静的等待着。
轿帘掀起一角,轿子里的人往外看着,漠然的目光,矛盾的心情,让人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也猜不出他的真正用意。
“公子。时机稍纵即逝,主公说,可以动手了。”
下人过来,低低的传着国公爷之令,武月寒将手中的帘子放下,脑海里满是刚刚亲眼见到的那一幕。
苏锦言,对不起。若是不这样做,又岂能将你引同皇宫?
想到指日可待的宏图大业,即将手到擒来,武月寒猛一咬牙,“贵妃娘娘,对不起的。”顿了顿,与那人道,“请纳兰大人到手吧!”
纳兰城答应与他合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将贵妃娘娘请到他们手中。
这样,武月寒才会将纳兰城的女儿,还给他。
纳兰城接到信息,沉默了很久,最终,才是无奈的点头,“请转告武公子,我会即刻动手。”
而此时的锦贵妃娘娘,根本就不知道的危险的到来,已经步步紧逼。
她悲痛欲绝的亲自帮着已经死去的父亲,合上了永不瞑目的双眼,然后又拿了新买的衣袍,给父亲遮在了身上,一直拉高至头顶。
这一刻,又哭得红了眼睛。
边上核仁看着,终于也跟着哭道,“娘娘,请节哀。老爷已经去了,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想到原先那个刻薄贪财的苏老头,再看看眼下已然是化为一具浮尸的苏老爷,核仁也叹世事多变,根本难以预料。
收拾了情绪站起身,又向围观的百姓道了谢,锦贵妃亲自扶灵,一步一步往她从小的家里走。
半路,忽然有一阵骚动,隔着老远就听到嫂子秦香莲的声音大声哭喊着,“爹,爹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去了呢。昨天进宫不是还好好的吗?儿媳一直都没等到你回来啊。呜呜,呜呜呜……”
行进的队伍分开,秦香莲一脸悲痛的哭着跑过来,眼里是连半滴泪水都没有。
秦香莲扑到近前,又接着哭,“爹,我哭命的爹啊。你这一辈子,你生个儿子没本事,你生个女儿指望不上。最后还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啊。爹,爹,你死得这样冤枉,你让儿媳可怎么活啊……”
这一声声哭喊,是在这样的关头,这样敏感的时期,一声声听在耳中,明显有一种特渗人的感觉。
“苏氏,你在干什么?!起来!”
锦言一声怒喝,红着眼圈着,“你这口口声声在哭爹,还是在诅咒本宫?”什么从宫里出来就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这是暗指父亲的死,与她苏锦言有关吗?
“我呸!苏锦言,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在宫里是娘娘,可出了宫,你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将爹害死的。你这个扫把星,狐狸精,祸水,妖女……”
猛的跳了脚,苏氏吐着口水骂着,越骂越起劲,核仁听不下去,一个箭步过去,劈脸砸她一耳光,秦香莲蒙了,好半天,才回来神来,顿时就捂着脸不干了,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好你个苏锦言,你现在是身份高了,地位高了,你当了娘娘你就六亲不认了吗?我呸!你这个娘娘有什么好的?别人家出个主子,那是光宗耀祖的。我们家出个主子,这就是被打压被欺负的份。唔,唔唔……”
话没说完,猛的被人堵了嘴拉走,苏氏拼命挣扎着,围观百姓指指点点,锦言只做不理。只是那一张小脸惨白,明显的琮着悲痛,又压抑着愤怒。
小和子办完了事过来,便的自家主子厉声低道,“小和子,去给本宫查查清楚。到底苏氏昨天从宫里出来之后,路上又见了谁?”
秦香莲的态度,明显与昨时不同。
若说她的个性,就是欺软怕硬的泼妇本质,可今天竟是连娘娘都不怕了,若是背后没人撑腰,她不信!
小和子应声,立时去查。锦言喝令再度起身,依然亲自扶灵往家的方向而去。
骤然,又是一阵骚乱,扶灵的队伍,不得不再次停下。这一次,是苏玉方,是她的嫡亲兄长,却偏又是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苏玉方。
“喂!前方的那个人,你是谁?把我爹给我放下!我爹就算是死,也绝不沾你苏锦言一分钱的利!”
人群再度分开,苏玉方阴沉着脸,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走前来道,“哟!原来是贵妃妹妹啊,这倒是稀客。只是贵妃妹妹眼下不该在宫里伺候皇上么?怎么今儿个有空出来,竟还带了这老不死的?”
手指抬起来,指向已然身死的苏老头,这是半点的尊敬都没有。
锦言直气得浑身发抖,“苏玉方,你还到底是不是人?爹已经没了,你还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你给我闭嘴吧!”
苏玉方尖锐的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