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愣,当即就喊道,“喂,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把我的扳指还回来!”
他才刚刚得到,还没有捂到手热呢,这转眼就落入别人手,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跳起来,扑过去抢,那人却只将手臂一举,淡淡问道,“我再问最后一句,这扳指,哪里看来?”
看起来温和仁厚的脸色,眸底寒光却是异常冷锐。
老板大概也是察觉了不对劲,他终是不敢再硬来,可还是咬牙不放松的道,“是我捡的。”
“你胡说!”
轻飘飘三个字砸过来,男人微眯的眸子隐着杀意,又慢慢给他挑着破绽,“玉指温润,分明就是日常戴着,又看这玉质如此水头,晶莹透亮,也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捡来的……这么大一板玉扳指,又如此价值不菲,难道有谁丢了,都不心疼的吗?”
分析完毕,他手中剑光闪开,冷冷搁在他的脖间,“说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着此等凶物,煞气冲天,店老板再不敢多言,终是腿一软,说了实话。
男人听完,立时就急速追问,“你说的那人,是往哪里去了?”
到底往哪里去了,店老板哪里知道,他当时都只顾着看他的玉扳指了呢。闻言就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看那人的打扮,就是山里的猎户,他所指的方向,就刚好是那里,大概也不会错的。
等他话音一落,脖间倏然一凉,利剑撤去,人影走远。店老板“妈呀”一声后怕的摸摸自己的脖颈,后堂里,自家婆娘将所有这一切都哆哆索索看在眼底,等得那煞神终于走了,才哭哭啼啼的出来,“当家的,还有我那一顿饺子呢,这就白了吗?”
店老板气得一巴掌扇过去,“老子命都要没了,你还惦记你那饺子……”
婆娘挨了打,“哇”的一声猛哭,店老板不耐烦,又气得骂了句,“那混蛋,果然是个贼!”
害得他白白损失一顿饺子不说,还差点把小命也丢了。
纳兰城怀里捂着饺子,一路疾行。慢慢就觉得身后似是有人跟随。
那人速度极快,跟着他也走走停停,纳兰城顿时冷笑。
他纳兰城也是有小半年的时候,不曾在宫里当差了,可他哪怕再落魄山野,他骨子里的警惕性,也依然还是存在的。
看一下左右山路,他是要拐向右方的路,直接就去了左边,那人不察,果然也跟着他去了左边,却一眨眼就将人给跟丢了。
那人心知不妙,急忙便回身看,耳边一道劲疾的风声踢过来,他猝不及防,重重的被踢落在地,纳兰城从他身后的树上飘然而落,一身的兽皮穿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却依然气质出众。
刚刚用玉扳指才换来的热饺子,被放在一边,此时他又重去捧起来,捧在手心里,觉得还不是太凉,便转身欲走。
却不想那人一口便喊着他道,“纳兰城!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整个天下,为了找你们,都是要找疯了,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藏在这里?”
看一眼这地方,人迹罕至,又虫鸟绝地,宛然一个死地,他好歹纳兰府贵公子啊,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纳兰城一回身,这才发现,原来是熟人啊。
唇角微微一扬,却含着冷意,“原来是你?”
……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人回来了,可随着他一同返回的,还有另一个人。
锦言眸光迎上,不出意外的怔了怔,便又很快淡然,“来者是客,坐吧!”
武月寒挑眉,坐?
就这样一个逼仄狭小的地方,这怎么坐?
连站着都很费劲吧?
看看自己的人高马大,再看看这个地方,像是从前的武国公府,哪怕就是马厩,也是比这里要好出不少。也不知这贵妃娘娘怎么就能忍得下来?
“好!那就坐下说吧!”
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锦言看着他便笑,“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武公子以往卖糖人,也是不会挑地方的,今日却要挑挑。”
武月寒也跟着笑,“人总是会变的,娘娘不也变得如此安于贫穷?”
放着好好的一国皇妃不当,她跑来这里受这罪……目光落在她的腰间,早已隆起的腰身,明显的说明着她的孕相。
想到了从前的流言蜚语,武月寒也并没有多问。
在他心里,他们虽是敌对关系,可依然是不愿意伤她。
两人说着话,纳兰城便去将饺子热了热,给锦言递过来,“娘娘,请用。”
有武月寒这个外人在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再度变得疏远起来,这是一种明显的避闲。
锦言对此理解,点点头,将饺子接过,慢慢的吃着,趁此机会,武月寒引了纳兰城出去,将指间的玉扳指递给他,“这是你的吧?”
纳兰城抬手接过,“是我的。”顿了顿,又道,“你父亲,是打算放过我们了吗?你既是能找得到这里,国公爷相必也能找过来的。”
武月寒耸耸肩,“那可不一定。我能找过来,凭的是运气,要皇上要是找过来,你说凭的是什么?”
两人目光咄咄,同时看向对方,彼此也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冷意与防备。
好半晌,武月寒率先将目光收回,“放心。娘娘从前待我好,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向外说的。”
无论是同处一室,还是过得如同夫妻一般的生活,武月寒都不会说。
“纳兰与娘娘本也只是尊敬,原也没有什么,武公子也不必用此事来威胁于我。”纳兰城脸色淡淡的,就算身在这山野之地小半年之久,他也没有饿死,更没有饥不择食,倒是把茅草屋里面的贵妃娘娘也给养得白白胖胖的,精神还算不错。
武月寒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呵”的一声就知:“好!倒也真不愧是满天下都交口称赞的纳兰公子。”
唇间轻轻一扬,他再次道,“我武月寒这辈子,也都不可能会伤害娘娘的。所以如今前来,只是给你们提个醒,皇上的人,很快就到,如果不想以后娘娘再受挫折,或者是纳兰大人再度被牵连的话,那就请好自为之!”
这世上很多事,眼见不一定为真,可偏偏就被人传得极广。
若是这个时候,被皇上的人亲眼看到,等得以后回到皇宫,自然也更加会被猜忌着忠贞的清白。届时,贵妃就是再有十张嘴,怕也说不清楚了。
“纳兰多谢提醒!”
双手抱拳,纳兰城是真心谢过了他的提醒,武月寒又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的茅草屋内,随后,便飘然而去。
锦言听着外面的动静散了,她扶着肚子出来道,“纳兰大哥,这个人,你能看得透吗?”
说他是好人,他手上沾着血,是他是坏人,他好像……又总是在不遗余力的救着她。
纳兰城点头,“世间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见,依纳兰之见,怕是这武公子,想要回头,是不可能的。可他到底是良心未泯,还记得娘娘的曾经的好。”
而至此开始,他们之间,便再度是君臣关系。
这一天,是冬至。
果然冬至过后,第六天的时候,皇帝带着大队人马,亲自出宫,飞马来接。
等到了近前的时候,锦言一个人躲在孤孤单单的茅草屋中,面色蜡黄,而气息微弱。
景元帝下了马,掠起衣袍就冲了进去,核仁也紧跟着跑进去,里面一个哑婆婆,正呆呆看着身下出血的孕妇娘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里乱着时,皇帝冲进去,一把将哑婆婆扔到一边,哑婆婆呜呜咽咽的喊着,连比划带解释,脸色急得不行,可没人看得懂她的手势。
“锦儿!你怎么样?锦儿!”
一闪身扑过去,景元帝抱起呼吸微弱的女子就上了外面的马车。马车里早备着上好的香炉,软垫,还有各色的点心零嘴,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可现在,喜欢这些的小女人,眼看着就已经要活不成。
“太医!快传太医!”
又一声怒吼,随行太医立时上前,颤巍巍给贵妃诊了脉,好久,才擦着脸上的汗道,“禀皇上,娘娘孕期五月之数,眼下是身体不适,才稍稍见了红,这之前,只消好好调养,便即可痊愈。”
说着话,又忍不住看一眼贵妃的大肚,想着那已死的民间神医,诊得还真是准,娘娘这是真有了身孕呢。
“你,说什么?娘娘现在,是五个月的孕期?”
景元帝听这话,立时就怔忡,他想到五个月前,似乎是与她在一起过……
太医点头,又边擦着额边冷汗,“回皇上的话,的确是这样,娘娘的孕期,可推至七月初左右,或者中旬。”
七月初,或者中旬……他是七月初七大捷归来,然后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她有了身孕。
立时就薄唇紧抿,心里懊恼翻江倒海,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可是,他又想要问个明白,“那为何当初你们太医院,连娘娘的喜脉都诊不出?”
以至于,让他怒而迁责于贵妃,又害得她吃得这么多的苦。
而现在,他只要想想,就恨不得是将整个太医院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