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两个, 拼一起的。”
向东回亭子,简单说了下候车室的情况:“女的还有一半尸体没看到。”
陈仰迟缓的说:“我记得她有个能放主机的黑色大皮箱。”
“噗。”
向东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 他抹把嘴:“明天的车, 今天死了。”
“这算什么, 第一轮死的还有最后一班的呢。”
倚着亭子的文青耸肩:“要是都赶在上车的那一刻下手, 那就不用搞规则,直接按照车次割韭菜就行。”
他吞口水:“说的我都饿了,我最喜欢吃韭菜,韭菜炒蛋, 韭菜炒鳝鱼, 韭菜……”
陈仰打断文青:“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死。”
“为什么?”
陈仰指指执勤表:“下班了。”
执勤表上是三个人, 轮流值班。
第一个的上班时间是早上6点到中午12点, 上午班。
第二个是中午12点到晚上6点,下午班。
第三个是晚上6点到零点,夜班。
“上班时间的六个小时给我们找规则,下班的时候还没破解, 就要杀掉。”
陈仰说出他跟朝简分析的结果。
“安检机动的时候, 已经快十一点了,排在上午班的那个,时间太短。”
“靠!”向东骂了声。
“那哥们运气好,规则简单, 想到娃娃的故事就能找到朋友,运气也不好,自己想的慢, 还排在第一个。”
文青啧啧:“看来天底下果然没这么好的事。”
向东:“那拼一块……”
陈仰思索着说:“时间到了,两人还没坐在一起,规则就会帮忙,一人一半,拼上去。”
“…………”
文青伸懒腰:“我还是去吃午饭吧,我记得有一家厨房有韭菜,我准备给自己烧一个韭菜炒蛋。”
向东心里有事,一个劲的给陈仰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
陈仰没反应。
向东瞪残腿少年,又去看陈仰,妈得,这两人一直在一起,想跟其中一个说点悄悄话难于登天。
心生一计,向东拿出手机啪啪啪按了会:“陈仰,你帮我看看我这手机,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自动关机。”
向东把手机屏幕对着陈仰,备忘录打着几行字。
【他有病!多重人格障碍!狂躁偏执!】
陈仰:“……”
“我知道。”我亲眼看到过。
向东备忘录都不按了,直接吼了出来:“那你还跟他搭档?活腻了?”
这声音大的要把报刊亭震散。
陈仰看一眼神色漠然的少年:“你跟向东发生什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朝简尚未言语,向东就怒气冲冲道:“他威胁老子!”
他跟个受了委屈跑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小屁孩一样:“那会我看你晕了,要去抱你,他就……”
不行,不能说,说了好像还是助攻。
“刚才的删掉。”向东神经病的说,“反正他有病。”
陈仰扶额。
向东眉头紧锁:“老子跟你说的,你……”
陈仰说:“脸还疼吗?”
向东那道从右下巴横跨到左太阳穴的淤痕一阵抽动,他停止对陈仰的说教走人,临走前还伸出食指,对着朝简点了点。
“小子,别让老子在现实世界逮着你,新仇旧恨,咱俩没完!”
陈仰提醒事不关己的少年:“他在东街有一帮弟兄。”
朝简:“哦。”
陈仰:“……”
就在陈仰扶着玻璃台要起来的时候,报摊前多了个血肉模糊的头。
是那个小孩,他扒在那。
陈仰腿一软坐回凳子上面:“小朋友。”
那小孩没看他,看的是报摊上的那些书籍刊物。
陈仰福至心灵,拿起来给他。
没接。
陈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了妹妹抽屉里的纸板,他凭着记忆,手指灵活的快速折了几个。
小孩空洞的眼眶对着他手里的纸板。
陈仰克制着恐惧看小孩,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的。
这是缺玩具了吗?
陈仰又折了好几个,堆成罗汉放到报摊上面:“我是明天晚上的车。”
他在小孩把血淋淋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趁机说:“我能上车走吗,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你的家长? ”
小孩突然对他张嘴,里面全是尸虫。
陈仰窒息了。
那一丁点强行攒住的勇气一下泄空。
但他又不敢露出恶心的表情,就僵着脸,手缩到袖子里死死掐住,强迫自己幻想小孩有皮是什么模样。
鼻子眼睛嘴吧都是血糊糊的,比例看起来很好,有皮应该很可爱。
四五岁……
妹妹那个年纪就很有想法,她怎么都不肯留长发穿花裙子,非要学他,剪一样的短头发,穿一样的衣服。
有段时间他还羡慕别人家的妹妹,洋娃娃一样,就他家的是个假小子。
陈仰的眼里不知不觉的涌出几分笑意。
小孩把尸虫蠕动的嘴闭上,歪着头看了陈仰一会。
拿走了纸板。
陈仰回过神来:“五角星喜欢吗,不喜欢还有千纸鹤,东南西北,青蛙,飞机,船,枪,我会折的东西多。”
血肉模糊的身影消失了。
陈仰失望的要回头跟朝简说点什么,那小鬼魂又出现了。
这次他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铺一块纸板。
手拿着辆玩具车,推着它跑到纸板前面。
没有压过去,也没把纸板拿开。
而是绕着走。
玩具车绕着纸板跑,不停的绕,不停的绕。
陈仰坐在餐厅外的桌前,脑子里还是那个画面。
肯定是提示。
不是这一轮的破解法,是整个任务的大规则。
“绕着走……绕着走……”
陈仰弯下腰,下巴抵着桌面,嘴里碎碎念。
想不出来。
那鬼小孩是要帮他的。
陈仰回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玩具车停在他身后,小孩说他挡到路了,车过不去。
朝简把他捞开了。
要是不捞开,那车会不会也绕着走。
陈仰记得第二次是一辆玩具车开在前面,一辆开在后面。
小孩把两辆车并排,放到一起,反复念着“挨着走,要挨着”。
那是他们遗漏的信息。
陈仰那会把注意力都放在这句话上面了,眼睛看的玩具车,想的那对兄妹,没观察别的。
现在往回想,挪到其他方面。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车是并排的,挨着走的没错。
小孩的提醒也是对的。
但是那两辆玩具车当时没开出去,只是在原地绕圈圈。
跟刚才绕纸板走一样。
圈圈……
陈仰的脑门对着桌子磕了下去。
大学毕业三年多,距离高考那就更遥远了,解题的灵敏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头骨本来就要碎了,还磕。”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有种条件反射的脑髓被吸感,他凝固了片刻,把脸歪向少年那边:“我问你啊,什么情况下要绕着走?”
朝简吃着冰淇淋:“直走不行。”
陈仰说:“那绕着走,岂不是走不出去,一直在原地打转?”
朝简挖冰淇淋的动作微微一滞,侧目看过去。
陈仰没注意少年的目光,他被埋在自己的毛线团世界里:“对应规则呢?预示什么?”
朝简抿掉一口冰淇淋:“难说,最浅显的是换个思路。”
陈仰百思不得其解,任务不就是准点上车,想办法上车。
这还能怎么换?
向东大摇大摆的过来,带着一身咖喱饭味:“冰淇淋哪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眼大无神。”陈仰指一个方向。
向东得瑟的勾唇:“我眼睛是大,遗传的我妈,我们家就没眼睛小的,基因好。”
听到陈仰说什么“圈圈”,他挑挑眉:“你想吃甜甜圈?早说啊,我来的时候看到过,有巧克力的也有原味的。”
陈仰:“……”
“吃你的冰淇淋去。”
“我就问问。”向东嗤笑,“大男的吃什么冰淇淋,越吃越娘。”
朝简把冰淇淋碗往前一推,手捞起拐杖,不说话,直接就挥了过去。
文青听着向东吃痛的叫骂声,老远就迈着欢快的步法赶上直播:“狗改不了吃屎现场版。”
然后就被向东给踢了。
陈仰见怪不怪,这一幕就是个循环。
“他说你是屎,你不给几下?”向东踢完还想让文青也尝尝拐杖,使绊子的故意对朝简说。
文青拍打拍打裤子上的鞋印:“我就是一时嘴快,那句话的重点是狗。”
向东目瞪口呆:“你是叫文青,字,孙子?”
文青:“……”
陈仰抽着嘴看他们斗,扭脸跟少年耳语:“我至今不懂你是怎么靠一条腿,一双拐制服向东那疯狗的。”
“很容易懂。”
朝简转一下拐杖:“要解惑?”
陈仰立刻坚定的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好奇,就是随口问问。”
朝简抬手,陈仰下意识往旁边躲,还用手挡,脚都防御性的抬了起来对着他。
场面有种搞笑的亲近感。
“躲什么?不打你。”
朝简垂眸看陈仰几瞬,从纸巾盒里拽了张纸巾,擦嘴,换一张,擦左手,又换一张,擦右手。
从指骨到指尖,手心手背,擦的细致又优雅。
陈仰入神的看了一会:“你也有洁癖?”
“看情况。”朝简说
陈仰小声问:“那你现在擦手擦这么仔细是?”
朝简清理着本就干净整齐的指甲:“我的医生告诉我,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有助于控制自己。”
陈仰不太懂,但这位是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病情相关,他慎重的往下说:“你心情不好?”
朝简发出一个鼻音,似是笑了下:“很好。”
陈仰更不懂了。
“不是不好的情绪需要控制,好的情绪也需要。”
朝简看一眼陈仰,语调不快不慢,平缓沙哑:“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失控。”
陈仰对上少年那双眼,深黑的,平静的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掀起暴雨骇浪。
“那你离不开药物了?”陈仰试探的说。
朝简不再开口。
陈仰把心思从搭档的病因病情上转移:“文青,冯老下来了吗?”
“没看到。”
文青把跑上去的发带往下拉拉:“我准备找他去,等我找到了通知你们。”
陈仰看手机,现在是十二点四十,下午班的上班时间。
“画家呢?”
还是文青回答的,他好像有八双眼,谁谁都知道:“没找到一次性手套,很不快乐,估计在某个角落画圈圈叉叉。”
“……”
“向东,你去找画家,文青,你去把冯老带下来,我们就在这聊。”
陈仰对不远处的哑巴跟孙一行招手:“要尽快。”
三分钟后,向东把画家叫了过来。
又十分钟,冯老才在文青的逼迫下出现,外表看没两样,比之前还要平和。
不慌也不忙。
“在外面时间是金钱,在这里时间是生命。”
文青唉声叹气:“冯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还不给我们看报纸!”
冯老坐在几人的边上,苍老的身子一窝,老脸祥和安宁。
要是有太阳,有农家小院,就是安享晚年的完美诠释。
陈仰对这副景象有阴影,会让他想到小尹岛的岁月静好跟之后的惊悚。
“我们来捋一捋。”
陈仰率先开口:“三样物品的顺序是,报纸,娃娃,尸体,这次的规则时间在执勤表上,指明了。”
“只不过,三班对应的物品,没有按照顺序来。”
“娃娃是上午班,现在的下午班是冯老跟画家的可能性各占一半。”
陈仰的话就说到了这里。
气氛一时陷入微妙的寂静里面。
大家是最后两班车的,留到现在压力很大,精神末梢也绷了太长时间,说断就断,岌岌可危,状态都是直线下降的。
下午班中午十二点就开始了,还差十分钟,一个小时就过去了,那就只剩下五个小时。
要是同时找两个规则,再费心去破解,一切都要在五个小时内完成,太难了,他们没有那个信心。
把人力分散的话,很有可能两个都不成功。
这是小朋友都懂的道理。
所以在不确定下午班是冯老还是画家的情况下,最正确,最理性的方法是,二选一。
用蒙的。
如果选的那个人正好就是下午班的,大家也在时间内帮他找到了规则破解,晚上就能帮另一个找。
可如果选的那个人不是下午班,是晚上的,没被选的那个才是下午班,那他就……
冯老帮大家做选择:“不用管我这个老人家了,找画家的吧。”
“老头,你没事吧?”文青盖住桌上旋转的硬币,“学习雷锋好榜样?”
冯老把眼一闭,一副要午睡的样子。
“还是说,老头,你其实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规则,也破解了?”文青眯眯眼。
冯老不搭理。
文青来了脾气,哼道:“我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向东受不了的把眉头夹紧:“你是他儿子吗,看你这德行,还撒娇。”
文青:“……”
孙一行跟哑巴都在发呆。
陈仰在看执勤表,筷子头在早中晚班上来回划动。
“怎么才能确定谁是下午班?”陈仰轻声喊少年的名字,“朝简,你帮我想想。”
朝简拿过执勤表。
陈仰凑头:“早班是李志,中班是……”
“姓名不重要,误导的信息,目的是混淆我们,不需要关注。”朝简把执勤表翻过来,空的,他又翻回去。
“登记本在车站里。”朝简说。
陈仰说:“要去找吗?”
“也是误导。”朝简把执勤表放下来,阖起眼不语。
少年少有的这么认真,陈仰没打扰他,并且让文青跟向东把嘴上的开关关上。
陈仰昏昏入睡的时候,听见一道声音:“冯老是下午班。”
朝简说:“画家是夜班。”
其他人都把视线集中过来,陈仰也立马清醒了。
“原因呢?”
朝简撕奶片吃:“火车站里应该是全天执勤,二十四小时。”
几人很快就明白了,也都看向了桌上的执勤表。
这上面是三班,三六十八,还差一个六小时,是零点以后。
需要一个人顶上。
老李的尸体对应的是画家,执勤表,制服,也能连上。
夜班是晚上六点到零点。
画家要在零点前找到一套执勤人员的制服穿上,接替零点那班,通宵值班到早上六点,把二十四小时补全。
这下不用二选一了。
“车站我是跑得最熟的,没见到什么制服,当然,既然要找,说明一定在某个地方。”
文青说:“画家的不急,先管老头。”
“老头,报纸呢,拿出来吧,再扭捏就不知好歹了。”
冯老闭着的松垮眼帘动了动。
他第一个任务是靠这份报纸活下来的,他把它当幸运物,随身携带,为的就是进任务世界的时候不会落下。
这次莫名不见了,冯老有很不好的预感。
结果真这样。
报纸从安检机里出来的那一刻,冯老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几版报纸的新闻冯老都能倒背了,多出来的内容他一翻就能发现。
任务也一看便知,不可能完成。
冯老说:“报纸很普通,只是多了一个故事。”
文青眼里爆发出感兴趣的光芒:“什么故事,你给我们看看就是,搞不搞得定后面再说。”
“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奇心过剩,看吧看吧。”
冯老把因为规则,从幸运物变成索命鬼的报纸从怀里拿出来,没有揉的皱巴巴的,依然折叠成四方块,上面还有他的体温。
报纸在大家眼前摊开,翻到第三版。
多出来的区域标粗了,是个不适合儿童读的儿童故事。
《小明玩游戏》
小明很喜欢玩游戏,有一天,他邀请了四个小伙伴来家里玩。
五人玩“小兔子找胡萝卜”的游戏。
四个邻居石头剪刀布,输的那个把眼睛捂上当小兔子,由小明挨个指着问小兔子,“他是不是胡萝卜”。
小兔子说“不是”,小明就指下一个,小兔子说“是”就拿开手,猜自己选中的胡萝卜是哪一个。
四个小伙伴都不好好玩,各种作弊,有的在捂眼的时候偷偷张开手缝,有的还提醒“小兔子”自己就是“胡萝卜”。
小明很生气,把他们都赶走了。
第二天小明又找他们玩那个游戏,他们还是作弊,小明把他们都杀了。
张开手缝的被小明砍断了手。
发出声音提醒小兔子的,被小明缝上了嘴巴。
转眼珠提示的被小明挖掉了眼睛。
不好好闭眼的“小兔子”被小明做成了“兔子”标本。
问:“为什么小明要那样做?”
答:小明前一晚死了,第二天的他是鬼。
最后还颇有儿童读物仪式的来一句:守纪诚信是做人的基本,作弊往往会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几人:“…………”
向东:“我去!”
文青:“长见识了长见识了,还能这么玩。”
陈仰:“我对故事书有阴影。”
画家:“血腥暴力,不适合儿童读。”
孙一行:“这……这也太……”
哑巴写便利贴。
【太难了!!!!!!】
除了一向沉默的朝简,当事人冯老,其他几个发表完看法,集体不说话了。
冯老的任务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就行,他当小明,还要四个邻居,其中一个当小兔子。
期间不能作弊。
他们这几人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两天,哪来的默契。
坑就在这。
摆着呢,你跳还是不跳吧。
难怪冯老会放弃。
这是个恶作剧。
恶意满满。
“游戏跟我小时候玩的大瞎话很像。”
向东摊手:“那个我玩的很嗨皮,这个就……恕我无能为力。”
文青跟在后面为难的说:“老头,别的我还能帮你,这个我不行,你也知道的,作弊是我的拿手绝活。”
其他人都没说话。
这不是平时闹着玩,是会死人的。
不能做到的,不如像文青跟向东那样,直接说自己不能。
冯老没说什么,他活到这个岁数,始终认为人是自私的。
任务世界愿意帮队友一把的,冯老见得很少,也都是在自保的情况下。
现在要参与的,做不到自保。
所以这是人之常情,他也必死无疑。
空气紧促的让人呼吸困难。
“这是给人玩的吗?就是不想我们活呗!”
向东拿着打火机扣桌面,扣得砰砰响。
“跟鬼讲道理讲逻辑,你怕是有病。”
文青仰头看一排灯:“这是任务世界,任务,懂吗,你当是逛公园?
向东被他后面的形容词整得一乐:“换个角度想,这个任务还可以。”
“我上上一个任务,一群人进村,要待五天,上来就是被鬼杀。”
“跑得快都玩过吧,就是那样,真人版的,鬼在后面追,跑慢了被抓住吃掉,跑快了也不安全,还有下一轮。”
“一直待够时间,还活着就是完成任务,像这个,不是还有玩法吗?”
文青一脸对任务低能的嫌弃:“你都做了什么任务,这么奇葩。”
向东看他胳膊腿:“崽崽,回去报健身班锻炼身体吧,爸爸怕你也遇到类似的任务,第一个被抓。”
残腿的碰上才好,向东很不善良的想。
脑补了一下那场景,他笑抽了。
其他人:“……”
等死的冯老:“……”
“别扯远了。”
陈仰说:“冯老这个怎么办,是玩一局还是要玩到六点下班?”
他自问自答:“是玩一局,过了就行。”
乍一听很轻松很简单,细琢磨,等死。
孙一行犹犹豫豫的问:“小兔子没有找到胡萝卜就是任务失败,冯老会死,那参与的人有没有危险?”
“你看你笨的,故事不都讲明白了吗。”
文青叹息:“给你标下重点,故事里玩了两次游戏,同一批人。”
孙一行似懂非懂。
“这么笨,竟然还活到现在。”
文青摇摇头:“小明跟大家玩游戏,有人作弊,小明很生气,然后他死了,同理,只要参与的人作弊,老头就会死。”
“故事后面是什么?是死了的小明又找大家玩游戏,要是还作弊,都会被他杀死,用故事里的死法。”
“啊对了,在我们这死了的小明,就是老头死后被鬼附身。”
“……”孙一行煞白着脸不吱声了。
“你们几个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这是不可能完成得了的。”
冯老说完就走了,佝偻的背刻意费力往上挺,这就是他从安检机拿走报纸后表现的姿态。
装得对死亡释然,放弃求生。
没人不怕死,没人想死,不是说老了就活够了。
都是装的。
对绝境的一种无力。
“真没办法,我要是老头,我也等死。”
文青收了硬币站起来:“我去泡咖啡,有事喊一声。”
画家找制服去了。
虽然看样子制服是在夜班开始后才会出现。
“那我们做什么?”向东大爷的翘着腿,“不然我睡午觉?我困了。”
陈仰摆手让他随便。
“妹妹,你的直觉不是很灵吗。”
陈仰瞧了瞧小哑巴:“你看游戏能不能完成?”
哑巴:“……”
【游戏一般都有漏洞能钻。】
陈仰点点头,期待的说:“然后呢?”
【然后我还在想。】
陈仰无语。
哑巴又指自己手机的时间,啊啊啊好几声。
意思是还有几个小时,使劲想想,也许能想得出来。
陈仰不觉得轻松,时间看似多,实则经不起流逝。
基本都是无声无息就没了。
一回神吓一跳,怎么过得这么快。
陈仰脑子分两半,一半在想游戏,一半还停留在转圈圈这个提示上面。
前者是冯老这一轮的规则,后者是整个任务的规则。
“孙先生,你去哪?”陈仰看清瘦的男人。
孙一行一惊,唯唯诺诺的回道:“我去帮画家先生找制服。”
陈仰“哦”了声,目送他走,压低声音跟搭档说:“孙一行换队了。”
不跟他们站队了,站到了画家那边。
朝简不在意的问他要喝的。
陈仰把可乐跟矿泉水都拿了出来:“三次规则了,第一次是一波扫,各个车次都有,第二次全是第二班的,第三次就是这次,最后两班都有。”
“除了第一次范围大点的清理了一批,第二次跟第三次的规则都跟对应的人有关,性格为人处世之类的,跟自身有关联,画家找到的制服估计很脏,没准还臭,他那个洁癖程度穿六个小时,无法想象。”
陈仰边说边拧瓶盖:“冯老这个其实是要四个人心甘情愿参与进来,愿意把命拿出来为他赌一把,我记得他说过人是自私的。”
“都是恶意。”
说完发现两瓶都拧开了,陈仰默默的全推给少年,他不想喝。
朝简面无表情的喝完可乐,又面无表情的喝矿泉水。
“我起初还以为冯老的报纸上是一则命案,他是在逃凶手,不知道以前在哪看过的故事影响的。”
陈仰被自己的脑洞折服,叹口气。
朝简咽下一口矿泉水,不动声色的把瓶子往旁边推推:“想帮他?”
陈仰没感情用事,他理智的说:“能帮就帮。”
朝简看他:“帮,还是不帮,你说。”
陈仰一愣,忍不住笑道:“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有种你十拿九稳的错觉?”
朝简不语。
陈仰不笑了:“真的?”
“不是你一个人玩,是要四个,我不清楚你的十拿九稳从哪来的。”
陈仰正色道:“这不可能。”
朝简说:“你的答案。”
陈仰蹙眉心,皮球踢给他:“你先跟我说你的想法,我才能告诉你答案。”
朝简把皮球丢掉:“答案。”
陈仰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吸口气,他盯着少年,看到了沉静的自信从容,甚至是掌控全局的淡然。
这让他头皮发麻。
“帮。”陈仰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可是除了小明,参与的要四个人,就我们俩也不够。”
朝简:“凑齐就帮,凑不齐就算。”
旁边被瞌睡虫咬死的向东诈尸了:“什么凑不齐?”
陈仰说参与游戏。
向东踢掉椅子站起来:“你疯了?”
陈仰被他吼得头疼:“别问了,你把其他人都叫过来吧。”
“老子不叫。”向东暴跳如雷,“那老头也成了你爸还是怎么着?”
陈仰让哑巴去喊大家。
哑巴在向东吃人的目光下跑了。
片刻后,八人再次聚齐。
他们的反应跟向东大同小异,只是程度没那么高。
有的都假得要死,譬如文青,夸张的掏耳朵,找别人求证,说自己是不是耳屎过多,塞着了。
冯老那股子看淡生死的味道都不攒了,难以置信的吹胡子瞪眼:“你真要参与?”
陈仰指指身旁的少年:“还有我搭档。”
“为什么?”冯老的一颗老心脏都活跃了起来,“这是正常人完成不了的。”
陈仰心说,我只是信任我的搭档,其他我没想。
“试试。”他说。
冯老深深看了这个让自己莫名顾忌的年轻人很久,偷偷给他兜里塞了什么。
陈仰愣了愣,他把手伸进兜里,摸摸,是三个纸揪揪。
【那个小孩怎么不出来了,再帮帮我啊,我要死了!!!!】
【出不去了,永远都出不去了,车站……我知道了!是车站!】
【死……】
陈仰把纸条收回兜里,打算等游戏结束了再细看。
“死”那个感觉能跟之前找到的拼一起。
“出不去了”跟“车站”暂时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小孩是指那个鬼吧。
看来他也给过上一批的任务者提示,只是对方没明白,就像陈仰现在这样。
这是冯老的回报。
陈仰心想,老人家想必没从纸条上琢磨出来信息,别人自私,他也自私,死了就当是没见过什么纸条。
瞥了眼搭档,陈仰悄声说:“你是不是知道冯老手里有线索?”
朝简:“都有。”
陈仰被这两个字弄得半天没回神。
想想又觉得正常。
有陈仰跟朝简参与,还差两个。
剩下的五个人都没说话。
道德绑架这种事情,现实世界都被骂,更何况是凶险万分的这里,不存在的。
除非自愿。
冯老的心跳慢慢降下去,他也自知不可能,换成自己都不会参与。
“还是算了吧。”冯老对陈仰说,“你跟你搭档的好意我心领了。”
有个声音跟冯老同时出来,文文弱弱的。
“我……我……我愿意……”
孙一行颤巍巍的举起一只手,努力给自己打气的重复一遍:“我愿意。”
任务刚开始的时候,他摔倒了,只有这个老人家扶过他。
还给他拍过衣服上的脏灰。
孙一行的心理斗争持续了有段时间,最终决定举手。
让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他怕自己回去以后再想起这一幕,会愧疚。
如果游戏失败,那也是他的命运。
冯老看孙一行的眼神虚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人。
不知怎么就抹了下泪,兀自笑着摇头。
像是在嘲笑自己。
弱懦无能的人,能做他做不到的事。
三个了,还是差人。
剩下的四人是向东,文青,画家,哑巴。
前两个是真不行,天生反骨,不可能老实玩游戏,第三个不信“小兔子”队友,哪个都不可靠,普通人办不到的,所以他选择沉默。
哑巴撕下便利贴。
【算我一个(_)】
向东的三观都被颠覆了:“你哪来的信心?”
哑巴把便利贴揣小包里,没有信心,只是跟着直觉选的人走。
“这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文青笑笑:“老头,你人缘蛮好的啊,以后不要说人自私了,你看,这不有帮你的嘛。”
头一回没装逼味,隐隐藏着一种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羡慕。
冯老完全没想到会有四个人愿意帮他赌一把。
这导致他大半辈子的坚持都崩塌了,人也有些晕,本来是死路一条,现在是死一半,生一半。
冯老看了眼陈仰,不知怎么有种石头落地的奇妙感觉。
人数齐了。
可以开始游戏了。
游戏里的小兔子是最重要的,是最要命的一环。
朝简对陈仰说:“你当小兔子。”
接着又道:“指认胡萝卜的时候,要看我。”
“记得,看我。”他的嗓音低低的,“只看我就行,要记住。”
陈仰还没说话,孙一行就不解的说:“要石头剪刀布啊,我们怎么嬴陈先生?”
文青邪笑:“故事里没有说正式开始的时间,这是漏洞,可以在选定小兔子以后才开始。”
于是四人石头剪刀布,陈仰输了,他是小兔子。
眼睛被蒙上了。
向东文青画家三人是围观的,也不能给任何提示,否则同样是作弊,会害死他们。
因此大家都选择也蒙住眼睛,还打了死结,以防有忍不住,下意识做出什么的时候。
四人围成一个圈,朝简坐在陈仰对面。
冯老被他要求坐在他身后。
故事没说小明具体坐在哪个位置,这也是漏洞之一。
陈仰的视线是黑暗的,他意料的心慌不安都没出现,只有平静。
这很奇怪。
不能作弊,朝简是不能给他暗示的。
不给暗示,他怎么指出来?
陈仰不懂,却又不知道怎么很安心,就觉得朝简能做到。
那就照他说的做,只看他。
耳边响起冯老的声音:“ta是不是胡萝卜?”
陈仰不清楚冯老指的是哪个,心里在“直接就说是开始猜”还是“先说不是,后面再说是”之间犹豫不定。
“不是。”几秒后陈仰说。
冯老又问:“ta是不是胡萝卜?”
陈仰:“不是。”
下一次就说是。
冯老正要第三次问,报纸上多了一行字。
【小兔子找胡萝卜找了很久,它的精神变得不好了。】
冯老的老眼一顿,他抬起来的手慢慢换了方向。
“ta是不是你要找的胡萝卜?”
陈仰:“是。”
小兔子说自己找到了胡萝卜,接下来就要它指出来了。
孙一行跟哑巴都闭着眼睛,生怕自己眼珠不小心乱转,让规则给他们判定是在作弊。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胡萝卜。
只有“小明”冯老知道。
陈仰的视线恢复过来,一睁眼就正对着跟平时无异的朝简,面上没有一点情绪。
冯老声音空洞:“小兔子,现在你告诉我,你找的胡萝卜在哪里?”
陈仰看的是朝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要暗示的波澜,心跳似乎都是平稳缓慢的。
规则抓不到作弊的嫌疑,小兔子按理说也不会接收到信号。
这一刻陈仰的感受很怪异,说不清道不明。
灵魂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从他心底呼之欲出,然后就真的跑了出来。
“是我。”
陈仰不认识了自己一般,用他不能理解的笃定语气说:“我是胡萝卜。”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是大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