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七心里凛然,只好低声解释道:“叔叔,今日上午你去兵马司的时候也看到常冯二人的态度了,他们设计了一系列的陷阱,一环连着一环,他们始终在主动进攻,我却一直疲于防守,如果不反击一把,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徐辉祖点点头:“常冯二人咄咄逼人,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在的时候,他们就敢如此嚣张,我不在的时候,他们自然更加过分。
我并没有说你在这件事上做错了,可是这件事应该缓缓图之,这一切如果是在你上任之内的半年哪怕是两个月以后发生的,我会觉得十分欣慰。”
张十七躬身下拜:“叔叔,十七错了,甘愿领罚!”
徐辉祖又沉吟了半晌,道:“冯胜这个人,能力确实非常强,所以大明一建国,皇上就命他兼任太子府的詹事,这是摆明了告诉别人,皇上有意让冯家进入下一代的领导核心之中,而当时能有这资格的人除了他以外,只有李善长和先父。
可是,冯胜的问题也在于他的能力太强了,而且还自恃功劳很大,所以极为娇纵,在太子前面都敢飞扬跋扈,结果被皇上连降了好几级,差点要出问题。
可纵然有这么大的教训,他依然不思悔改,这些年中他在朝中结党营私,小动作不断,幅度比李善长还要大。
你只不过是去东城兵马司当一个小小的副指挥,这么小的一点官职,他居然会让常玉和冯慕颜准备这么许多动作来对付你,看来他把兵部看得很重,决不允许别人插足半点?”
张十七摇摇头:“叔叔,我没当过官,不知道官场的那一套,但是我听过下马威的说法,常玉和冯慕颜是不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徐辉祖看着张十七一脸稚嫩,突然在内心哑然失笑,他拍了拍脑袋,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无来由地跟小孩子讨论起朝政大事来了,他收慑了情绪,回道:
“他们给了,沐无敌跟你比武,就是准备给你的下马威,只不过你赢得很漂亮,不仅没有被下马,反而趁机立了威,而李千钧这件事,已经绝不仅仅是一句下马威可以解释了,这分明是一个大阴谋。”
张十七又问道:“那接下去,我在司内需要对他们退让吗?”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今天早上你问我一个问题,我肯定会回答你要学会晦光养韬,尽量隐忍。
可是既然出现了王嫱这件事,你不管怎么退让,只怕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沐无敌铁了心的支持你,你们两个人联手,至少可以自保了,所以你既然高调,那就索性高调到底吧。”
张十七不解道:“叔叔,那我该怎么做?”
徐辉祖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促成王嫱与沐无敌之间的好事,就算一时促不成,也必须利用王嫱抓住沐无敌,必要时,你要反守为攻,想办法去拆掉常玉与冯慕颜之间的联盟。”
张十七奇道:“你不是说常家与冯家是翁婿关系吗?这样的关系,怎么拆?”
徐辉祖微笑道:“常茂确实是冯胜的女婿,不过冯胜和这个女婿的关系并不和谐,两家人表面团结,其实暗中也颇有小龌龊,你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离间他们一下,试试常冯两家的龌龊是真是假。”
张十七道:“王嫱和沐无敌那件事,倒是容易办,那沐无敌对王嫱明显有情,而王嫱还有个弟弟要救,只要沐无敌想办法去把她弟弟救了,两个人关系几乎是铁板钉钉的。”
徐辉祖摇摇头:“十七,这件事你想得过于简单了,王嫱和沐无敌之间的关系,障碍不在两人之间,而在沐家。
你自己都明白,沐家把沐无敌留在金陵,显然对他颇有期许,王嫱是犯官王志的女儿,沐无敌如果娶王嫱为正妻,以后仕途一定大受影响,沐家长辈不会答应。”
张十七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么复杂?”
徐辉祖笑了:“十七,你很聪明,可是学识也罢,人情世故也罢,都不是靠聪明就能够掌握的,这个需要积累,你还是要脚踏实在才行。
我刚才说的这个问题,不光你想不到,我估计沐无敌更加想不到,所以我给你出一个主意,以后你让他来求我,这样我们可以再让沐家欠我们一份情。”
张十七连忙问道:“什么主意?”
徐辉祖道:“其实这件事不是死结,只要替王嫱找一个干爹,让他收王嫱为义女,最好连姓也换了,到时候,王嫱又成了千金小姐,沐家就不会再反对了。”
张十七目瞪口呆,树起了大姆指:“叔叔,你才是真的高手!”
徐辉祖摇摇手:“这是小道,不足挂齿,反而是常冯二人之间的关系,你有什么主意?”
张十七想了半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叔叔,我今天才上任,还无法理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短时间内想要离间他们,可能性不大,但是我想到一个办法,至少可以在他们之间制造一点障碍。”
徐辉祖大感兴趣:“你先说说你的计划。”
张十七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回想与先父的过往,突然想起,他老人家有一次带我路过后标营一个叫明月庄园的地方,然后他突然告诫我,让我以后尽量不要靠近那个地方,说那里跟西域少林有关。
我查过了,那个地方在我们东城兵马司的管辖范围之内,常玉既然要我管治安,我便可以以检查治安为名,带着沐无敌去摸一摸这个地方。
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是抓到西域少林寺的人,那我可以趁机查出这次刺杀事件的真相,然后,我会把主要功劳推给冯慕颜,到时候,我不相信常玉肯让着冯慕颜。”
徐辉祖吓了一跳:“西域少林,你是说这次刺杀事件的主谋,很有可能在那个明月庄园吗?”
张十七点点头。
徐辉祖脸色凝重,对着外面大喊道:“来人,马上把东城的地图给我拿过来。”
立刻有校尉把一份地图送了上来,徐辉祖打开地图,掌着灯,在后标营和明月庄园周围细细察看,然后道:“从我目前得到的情况来看,这个明月庄园是明州指挥使林贤在金陵城中的秘密联络点,你真的确定他们与西域少林有关?”
张十七郑重地点点头:“叔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相信我不可能信口雌黄!”
徐辉祖沉吟了一会,然后道:“林贤的明州卫属于浙江军,也在我左军都督府辖下,就算你去查错了,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后顾之忧,而且我查这明月庄园附近并没有明确的大势力的住户,在这里动手,影响并不大。
但是动手以后,不管在里面抓到什么人,都必须掌握到左军都督府手中,这其中不管是明州卫还是西域少林,都与徐府有很大影响,我必须把主动权抓到手中,不能让人利用他们作文章对我们不利。”
他背着手,又围着房子转了两圈,然后道:“十七,你要尽早落实这件事,动手之前,先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派一队骁骑营的人在外围策应你。
你尽量不要在庄园里动手,只需要把他们赶出来,让骁骑营的人把那些人抓起来,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先把他们审一遍,如果有对我徐府不利的情况,我可以提前控制。”
张十七拱手施礼:“是,叔叔,我会抓紧机会安排,行动开始之前,我会让人先去通知你。”
徐辉祖点点头:“甚好,你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张十七摇头道:“没有了,这个消息也是我在守墓的这段时间里才回忆起来的。”
徐辉祖道:“以后有任何与徐府有关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才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应对之策,不至于真正面对的时候手忙脚乱!”
张十七听徐辉祖的口气中显然有些不满,可他也不能说这是蒙面人在他守墓的时候才告诉他的,徐辉祖要误会,也是没有办法,他只好道:“对不起,小侄目光短浅,不知轻重缓急,差点误了大事,下次一定注意,决不再犯!”
徐辉祖挥挥手:“你才十五岁,处理事件的经验还不够丰富,这很正常,我只是提醒你下次注意,没有责怪你意思。”
张十七躬身道:“多谢叔叔宽容,只不过,我既然保下了王嫱,李千钧肯定会针对我,到时候,我应该持什么样的态度?”
徐辉祖道:“我相信你也不至于糊涂到去主动招惹他,但李家的人很是嚣张,李千钧这次吃了亏,应该会有些动作,跟对常冯两人的态度一样,该针对时,就针对到底,无事不胆大,小事不胆小!”
张十七皱了眉头,问道:“叔叔,我记得老王爷在世时,总是告诫我们徐府中人一定要守规矩,绝不可以在外面胡作非为,所以就算是景永公子,在外面也一向低调,可为什么李家和冯家的人敢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