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杜茨军善守,善守的人,自然会在战斗之前就预料各种可能遭遇的不利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比方说,左右两军大败,不得不撤入中军营地修整,这种情况,他们也是做过准备的。
早在左右两军败退的时候,中军就已经在安排接应他们撤退的相关事宜。只是大军调动并非儿戏,一时间难以完成,莫来军这边又并没有按照惯例打完收工,而是让合成兽军团继续压上,逼迫皮杜茨军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防守上,所以左右两军的撤退工作,直到现在也才完成了不到一半而已。
现在这种情况,是最危险的。
兵法里面有所谓“半渡而击”的说法,意思是说当敌人渡河的时候如果要发动袭击,最好趁着敌人渡过一半的时候进攻。而现在色雷斯军的情况,恰恰就相当于“半渡”。
皮杜茨公爵能做的,也只有安排后备队赶去接应,避免惊魂未定的左右两翼被彻底击溃。
合成兽大军来得飞快,纵然皮杜茨军也拼命赶路,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合成兽大军已经冲入了营寨,对左右两翼的军队大开杀戒。
按说以那些贵族军队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合成兽们,至少也足以抵挡一段时间。但他们士气已丧,又正在撤退之中,遇到合成兽军团的攻击,几乎没有人敢于抵挡,反倒是争先恐后地逃向中军,唯恐跑慢了一步,就被那些恐怖的巨犬追上,零零碎碎咬成一团血肉模糊。
西大陆的一位名将曾经说过:“敢于战斗的,才可以称得上是士兵;逃跑的,只是待宰羔羊。”这话用在这里无比合适,左右两翼的军营里面惨叫声、逃跑声、求救声……各种声音连成一片,混乱不堪。皮杜茨公爵麾下的部队赶到时,发现大批实力不错的士兵正在被合成兽们肆意屠杀,只有少数敢于迎战的,反倒勉强坚持了下来。
他们急忙冲上去,和合成兽大战起来。
失去了营盘和城墙的保护,普通士兵面对合成兽的时候,并没有很大的优势。皮杜茨军固然是人间一等一的精锐,可众所周知“山峦军团”最强的是重步兵,这些急急忙忙赶去支援的轻步兵,充其量只是山峦军团的二线部队——或者说预备队也行。无论战斗能力还是作战意志,都远不如他们的前辈。
好在左右两翼的军队里面终究还是有一点硬汉的,皮杜茨军的轻步兵们跟这些人汇合起来,边打边退,最后一直退到了中军和左右两军军营交接的地方,依托着中军的营寨以及刚刚临时准备的拒马之类防御工具,总算也形成了两条马马虎虎凑合的防线。
但一眼看去,左右两翼的军营里面,已经横七竖八,不知道躺下了多少具尸体。
“这几支军队算是垮了。”站在指挥台上,皮杜茨公爵注视着正在狼奔豕突拼命逃跑,即便得到了接应也惊魂未定的左右两军,心中暗暗叹息,“早知道,我不该带他们来的!”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幕僚说,“想要得到好处,总是要冒风险的。打仗跟赌博一样,有赢就有输,他们只是输了而已。”
皮杜茨公爵苦笑一声:“说不定……我们也会输。”
“不可能的!”幕僚信心十足地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军队能够撼动皮杜茨之山,人类不行,兽人不行,眼前这群乱七八糟的大狗更不行!它们的力量其实并不大,速度也不是很快,也就欺负欺负那些被吓破了的胆的弱者而已。只要我们阵脚不乱,别说眼前这么点,就算再来几倍都奈何我们不得!”
皮杜茨公爵看着他满是自信的脸,忍不住笑了。
这位幕僚自然也是皮杜茨家族的一员,皮杜茨家族的所有人,都对山峦军团的防守能力充满信心。这份信心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在过去的岁月里面,在一场场的战斗之中,点点滴滴积累下来的。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山峦军团都能守得住。
在这支军团里面,上到总帅,下到预备兵,每个人都坚信这一点。
此之谓军魂。
皮杜茨公爵自然也坚信这一点,但此刻,他的心中却稍稍有了一点动摇。
眼前的形势,实在是有些不利了……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下令从固守城墙的重步兵里面抽调大约一半,分成两路去支援左右两军,帮助那些正在苦战的士兵们稳固防线。
重步兵们带着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就抵达了各自的目标。有了他们的加入,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立刻变得稳固起来,合成兽们再也不能撼动色雷斯军的临时阵地,几次进攻,虽然多少也有一些斩获,但自己的损失却更大。
这样下去的话,直到合成兽损失殆尽,也拼不掉多少皮杜茨军。
看着这一幕,皮杜茨公爵总算轻轻松了口气。
但在铁锁要塞的城墙上,亚伦却十分的不满。
他的不满并非针对合成兽军团,而是针对自己。
(可恶!刚才犯错了!我应该指挥合成兽军团驱赶着左右两翼的溃军去冲击中军,而不应该让合成兽军团大肆杀戮,结果虽然收割了一大笔经验值,却浪费了好多的时间!)
(要是当时抓紧时间的话,色雷斯人或许就来不及构筑防线了……)
不满归不满,他也知道生气于事无补,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补救。
略微思考了一下,他就决定了该怎么做。
控制水晶微微发光,那些原本正在冲击色雷斯军阵地的合成兽突然发出嚎叫,齐刷刷地退了下去。
“它们这是干什么?”
“要逃跑了吗?”
“怎么可能!肯定是有诡计!”
色雷斯军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傻兮兮追出去,只是越发小心戒备。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
那些后退的合成兽们,开始吞噬军营里面战死的色雷斯军士兵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皮杜茨公爵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冷,整个人就像是被塞进冰水一般,冰寒彻骨。
他已经知道了敌人的诡计,但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或许……皮杜茨家族的“山峦”之名,就坏在我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