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狐一族居住的灵狐谷里,我告别了羽衣,闷闷不乐地向谷口走去。翟墨一脸小人得志地跟在我旁边,冷酷的模样直接使他从贴身侍卫降到了普通侍卫。
我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来说服翟墨,让他愿意陪我去人间界的云香楼走一趟,一抬头,便是翟墨紧抿着唇角的严肃表情,想起的借口又生生咽了下去。这样子的翟墨,还真是不像他,我很想告诉他,装酷也是分对象的,很明显,他不适合。
就这样,一直走到灵狐谷口,我也没有开口,我斜着眼角看见平时聒噪的翟墨,隐忍着不说话的欲望,早已脸庞扭曲,不忍目睹。
“唉。”我无限哀伤地叹口气,率先向谷外走去,刚迈出两步,我又退了回来。
灵狐谷外,一玄衣男子临风而立,乌发飘扬,眉目冷峻,一股威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他自伫立那里,无欲无求,却有天地间以我为尊的气势,霎时让别人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看着就很是心动啊,我躲在灵狐谷谷口的一块大石后,贪婪地偷偷看着他,内心荡漾着一股小女儿的柔情,脸慢慢地红了。
“七公主,我们该回魔界了。”翟墨清咳,将肚子里诸多的话语咽下去,保持着平板的声调催促我。
我低着头,用脚尖在地面上不断地划来划去。只有两人独处,才能培养出温馨而难忘的感情。毫无疑问,若是要到玄衣男子身边去,就要把翟墨这个不解风情的尾巴给甩掉。
这次灵狐谷之行,翟墨是以监视我,防止我逃跑的身份陪伴我的。他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以为我怕他,我能够收拾他的方法怕他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只是暂时不想而已。说起这件事的根由,让我很是气闷不已,暗叹千里的老奸巨猾和无耻。
原本,千里对我相思天界的人和欲图私奔的雄伟志向反应平淡,一点管制的兴趣都没有。我心思纯良,被他伪装的假相所迷惑,所以,私奔这件本该低调进行的事情,我全部没有瞒着千里,完全大张旗鼓,很高调地准备各项私奔事宜。
可,谁知,当我收拾好私奔的行装,并像模像样地和娘亲告别以后,千里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漫不经心地翻一翻我的包袱,问我相思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凡是陷入爱情的女子,总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意中人说给别人听,并竭尽所能地让别人相信,自己的意中人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我也不例外,我大大描述了玄衣男子的一番,气质,容貌,连他眨眼的次数和我心跳的频率相合的小细节也没有漏掉。
千里不动声色地听完,告诉我衣服只带两套是不够的,起码需要带十套才不辱我魔界公主的身份,然后就走了。
我摸摸头,在衣橱里又挑选了八套的衣服。衣服刚挑完,翟墨幸灾乐祸地跑来跟我讲了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消息,千里将我软禁了,从此刻开始,不许踏出魔君府一步,顶多可以走到府前的青石台阶。
七万岁里,我只被软禁过一次,缘由很简单,我把貌似是千里心上人送的一个玉瓶打赌输给了别人,怕千里知道,又将那个别人揍了一顿,将玉瓶抢回来,放回了原处。千里知道后,立刻将我软禁,认为我拿回玉瓶的方式不够专业,出尔反尔,于我名誉有损,他的面子上也无光。蒙上面或是用隐身术,反正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回来才对。
我在书房里找到了千里,含蓄地表示,我不能被软禁,若是因为我不能及时找到玄衣男子,让他认识别的女孩子,并一见钟情了,我就后悔晚矣,千里也将失去一个好妹夫。
千里正在书桌前练字,他顿住笔,思索良久,久到我以为他觉得我说得对,“他不会对别的女孩子一见钟情。”
“也是,他刚对我这么美丽而聪慧的女孩子一见钟情,一定会念念不忘。”嗯,千里的话很安慰我,低落的心情稍稍好点。
千里看我,淡淡道:“他也没有对你一见钟情,他只是,认错人了。”
这话说得我非常不喜欢听,我怒了,“说得你好像认识他似的,也许是你认错人了呢。”
我将千里从书桌前挤到一边,拿过他手里的羊毫笔,刷刷,不一会儿,玄衣男子的身影便栩栩如生地在我的笔下出现在了宣纸上。画得真像,无论是俊美的外貌,还是他独特的气韵。我自我肯定了一下,用痴迷的目光欣赏了一会,拿给千里看,“喏,就是他,你赶紧承认你认错人,并且诚心地给我道歉。”
千里只瞟一眼,道,“果然。”
我捏着宣纸的手指紧了紧,半是忧伤半是兴奋,忧伤地是玄衣男子果然把我认作了别人,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兴奋地是千里认识玄衣男子,我不用再担心天涯海角找不到他,想到这里,我立刻问千里,“他是谁?”
“你不用知道。”
“为什么?”
“他对你来说,只可以是路人。”
我瞪着千里,“你不讲道理,专断,蛮横,粗暴,凶残,说什么长兄如父,你就是长兄如腐,内心里早腐烂了,生长着阻碍自由爱情的丑陋毒芽。”
千里认真地听完,“嗯,骂得好,你要是再能骂出点新意来,我立刻就答应玉丹裳的求亲,将你嫁到妖界去。”
心颤了颤,我忙闭上嘴,再也不敢说什么,将玄衣男子的画像宝贝地揣进怀里,灰溜溜地回到房间,另图它法。
我想来想去,觉得天上地下只有南风凌能够给我切实的帮助,不说他的逃跑经验丰富,且是方法多样,可以给我多一些的参考。我抓了一只从魔界上空飞过的鬼界的黑翼鸟,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求救信给南风凌。
等啊等,那只黑翼鸟的踪影还是没有再次出现在魔界的上空。我每天无限忧愁地蹲在魔君府的房顶上,仰望着四十五度的天空,脖子酸了,就低下头,看一看擂台上的比赛。
翟墨和我说,“七公主,你还是回房吧,你每天直勾勾地盯着擂台看,早已严重影响了比赛进程。”
我依旧盯着擂台,其中的一个男魔瞥见我的视线,手中的刀一顿,差点砍到自己的脚,另一个男魔更绝,刀柄砸到了自己的鼻子,鲜血哗啦啦流了一地。
他继续说,“七公主,难道你又想引起魔界女魔们的众怒吗?”
当然不,我跳下房顶,慢腾腾地向我的房间走去。过了一个转角,便见千里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他养的那只魔鹰蹲在他的肩膀上。千里笑吟吟地望着我,手里把玩着巴掌大的一张纸。
我心里一动,走过去,听见千里闲闲地说,“听说,你去向南风凌打听挖地道的技巧?”
“没……”
“哦?”他举起手中的纸,“那这是什么?”
我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展开,上面写着这么几句话:小七,挖地道是我的独有专利,为保护我的发明权,恕不能将方法附上,以防泄露给不法人员。你若是真心想学,请来鬼界,我当面面授。南风凌。
面授?不告诉我怎么挖地道,我怎么去鬼界?一滴冷汗从我的额头滑下。我看了看千里肩头上的魔鹰,不死心地问,“这是它带来的消息?”
“嗯,下次得警告下南风凌那小子,连我养的魔鹰都敢抓。”
我继续蹲在魔君府的房顶上,不仰望四十五度的天空,也不观看擂台比赛。我终日垂着头,一边做着萎靡不振的样子给千里看,一边思考着逃脱的方法。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要的机会终于来临。羽衣在我结束擂台生涯后就回到了灵狐谷,她经过一万年的修炼,隐隐有长出第八条尾巴的趋势,打破了灵狐族长夫妇担心她这辈子只会有七条尾巴的预言。所以,她立刻回到族中,开始闭关和准备长尾巴的事宜。
我跟千里请求,要去灵狐谷看羽衣长尾巴的过程,理由是羽衣已经有过七条尾巴,我却一次都没有看过她长尾巴的过程,这大大影响了我和羽衣的情谊。
事实上,我对羽衣长尾巴的过程一点也不感兴趣,否则,以往拥有的七次机会,我早已经看过了。于我看来,羽衣多一条尾巴和我自己多一绺头发是一样的,她在我面前又不经常显原身,还不如我多一绺头发来得实在。
千里大度地答应了,却让翟墨随行。从翟墨手中逃脱,比从千里手里逃脱,难度系数下降了不止百倍、千倍。我忍住笑意,点头答应。
此时,我停住脚,抬头望翟墨,他的脸变化万千,正在努力保持冷酷和严肃中,然,在我看来,随时有崩塌的可能。我笑问他,“哎,翟墨,你说千里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一个话唠,硬生生一声不吭?”
翟墨不说话,脸上慢慢染上了红晕,他状似羞涩地望着我。
悄悄地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惊恐地问,“千里不会要把我嫁给你吧?”
翟墨立刻后退一步,也惊恐地看我,“不会吧?他只说下次要带我出门的,怎么要把你嫁给我?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了。”
我瞪他一眼,拍拍胸口,舒了口气,“你想知道千里以前为什么不愿意带你出门吗?”
“为什么?”翟墨很感兴趣地问。
“因为你的衣服。”我不让他有疑问的机会,继续说,“作为魔君的贴身侍卫,你就是千里的影子,可是你的衣服只有颜色和他的相似,款式却不相同。你见过谁的影子和本人有哪一处是不同的吗?没有吧?”
翟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见翟墨陷入思考的状态,我偷笑,现在的翟墨,脑袋的智商只比猪高一点点。我正色地对他说,“翟墨,给我根粗的木棍,你脸上有一只蚊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粗木棍给我,我接过来,绕到他的背后,很有技巧地向他后颈挥去。
翟墨念叨着,“蚊子不是在脸上么,你到我背后做什么……”“什么”还没说完,他就倒在了地上。
真是好用,我满意地看看粗木棍,将它收在了我的袖子中。我把翟墨藏在了大石的背后,又掏出一面乌木框的镜子,仔细地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缓步向玄衣男子走去。
两只小狐经过玄衣男子,向灵狐谷走来。它们只好奇地看了玄衣男子一眼,边说边走,一只说,“咱们的公主终于长出第八条尾巴了。”
另一只回答,“是啊,公主一兴奋,又决定闭关修炼,打算一鼓作气再长一条尾巴呢。”
两只一起慨叹,“公主真是努力。”
玄衣男子听见两狐的对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他思索片刻,抬手招来一片云,潇洒地踏上去,向远处飞去。
我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瞪了两狐一眼,慌忙也招来一片云,一爬上去,立刻向玄衣男子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