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卫若仪第二次去医院复查确诊病情,当天宇文政、宇文迹、宇文秋还有余亦歌都随她一同前往。宇文政如今是真的老了,连发梢都被青丝缠绕,他搀扶着妻子卫若仪,两个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在余亦歌眼中也就只是一对即将步入年迈的平常夫妻,哪里还能叫人怨念着十几年前的恩恩怨怨。
这五年来,余亦歌经常来老宅陪伴卫若仪左右,相处之下,发觉这个女人内心深处是柔软的,像她一般曾也只是个简单的母亲,她竭尽全力地疼爱关怀女儿,宇文秋却不领情,她心里对亲生父母的芥蒂从她一出生就落下了;她又想要弥补多年来对宇文里的亏欠,可宇文里的沉默阴骘的个性,从不需要也无法接受背叛者的偿还。
医生的会诊室内,黑压压一群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讲话,静静地等待医生开口。
卫若仪的主治大夫是章浚的父亲章文景医生,b市有名的妇科主任医师,他一向温文尔雅,可到了此时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他摘了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将面前的医用检查报告推给宇文政和卫若仪:
“情况的确不太好,已经到了晚期,我们最终给的建议是保守治疗。”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重拳,击打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卫若仪的身子一晃,宇文政紧紧攥住妻子的手,自己也是强忍硬撑着才说出口:“她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章文景和宇文政夫妇也是多年的老友,见此情此景也不由重重叹息:“这种事情说不好,患者一定要保持一个好心态……”
他话还没说完,被宇文政厉色打断:“我问你若仪还能活多久?”
一旁宇文迹的上前几步劝慰道:“爸,你别着急”又赶紧给章文景解释:“章叔叔,我爸也是心急,您别在意”
章文景显然是心情不佳,从业几十载,见惯了无数家属和患者的生离死别,也见过无数病患家属得知消息后遭受的沉痛打击,可最心痛的莫过于要亲眼见证一个熟悉的人,多年的老友即将离别人世。他连忙摆手,示意没事。
“三个月,最多半年。”
一行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出了诊室,离开医院前,宇文政辞退了司机和秘书,没有告诉任何人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和卫若仪两个人独开一台车离去。宇文迹颇有微词,刚想出言劝阻,被余亦歌拦下:“他们心情都不怎么好,你就让他们静静吧”
“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宇文迹刻薄地反问。
“少假情假意了,你心里巴不得他们出事呢”
余亦歌拿目光剜了他一眼,随手甩上了车门。
宇文迹紧赶慢赶跟着她上了同一台车,这回换余亦歌开车,她一想到宇文迹这些年的种种作为,忍不住出言讥讽:“五年已过,宇文政还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你说事到如今你还能指靠谁?宇文迹,承认你的道行不及宇文政的十分之一,不是件什么丢人的事。”
宇文迹难免觉得好笑:“事情可还没走到最后一步,你怎么能说是我输”这些年他尽力讨好全公司上下的每一个人,笼络董事会的股东,宇文政也放手把很多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宇文城和宇文敏做到的事,他要做;他们做不到的,他也要去试一试,扳倒宇文政这件事他已经筹划了十几年,他不介意再多等几年。
余亦歌;“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手上还有什么筹码?”
“筹码?你不是见过了吗?”
一石说爱吗?”
余亦歌浑身战栗,她忍痛闭上了眼睛:“我只想和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还要旧事重提?”
宇文迹:“这么大的事,你瞒的了谁?是你太过天真,还以为他能活下来,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余亦歌:“你在报复我,为了颜映的事。”
宇文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份失去深爱之人的痛苦滋味你是知道的,可这回我想叫他活着,而且就在你身边,心里却永远恨着你。”
余亦歌摇头:“他不会是任由你摆布的傀儡”
宇文迹:“我们的目地是一样的,就是为了让宇文政死。我需要他的帮助,他需要我现在的势力背景,只要目地相同,何必在乎合作对方是谁,又何必在乎手段?”
这几年宇文迹在b市的势力与日俱增,而宇文政一天天在衰老,他们之间的平衡也渐渐偏向一边倾倒,就连她内心深处也感到恐惧,这已经不是当初的宇文迹,而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宇文迹,甚至比起当年的宇文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亦歌:“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宇文城当初的下场你不是没看到,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宇文迹笑而不答:“你就别替我操这个心了,多陪陪卫若仪走完最后的路吧。”
自那日宇文里离开后,余亦歌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一连数日,她都在揣揣不安中度过,偶尔想起宇文迹那番话,顿觉彻骨寒意。
这日,余亦歌蹲在宇文老宅临海别墅后面的花圃里,修剪花枝,她爱花怜花,从佤勐邦时就在院子里种花,到了b市依然如此。
宇文秋独自推着轮椅在草坪上冷漠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开口便是充满敌意:“余亦歌,你来我家做什么?”
宇文秋一向言词犀利,从不给她什么好脸色,纵使她再无心理会,在人家家中做客,总要给大小姐一个面子:“你妈妈的生日,家里人都来了,自从得知你妈妈生病后,家里还从没这么热闹过。”
宇文秋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家里?你以什么身份来参加我的家庭聚会?”
余亦歌转过身子面向她:“当然是以你大嫂的身份。”
宇文秋耻笑她的狂妄:“不知好歹,我大嫂是颜映,被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弄进了监狱”
余亦歌轻笑:“你想让我说什么好呢,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场没举行完毕的婚礼罢了。”
宇文秋:“我不会承认你的”
余亦歌不想与她争执,填好最后一盆花土之后转身离开:“你认不认我都没关系,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这也许就是她这辈子最后一个生日了,我恳请你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