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太医前来给司马莲看诊,这显然是要瞧司马莲身体是否如传言中那样不能生养,好定王爷婚事。方芙娘不敢怠慢,早早便令府内诸人准备起来。
司马茹陪着姐姐,眉间却始终不能舒缓忧愁。自从她得知皇上要遣太医前来为姐姐看诊,她心底的那猜测便越发似真的一般。那谣言着实蹊跷,可若这谣言也是那人传开的,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司马莲如今心结解开,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如今气色已好了许多,身子也无大碍。只是她此时想着与朱晟浩婚事,心底不知怎的竟想起那位庄公子来,一时间也有些心乱如麻,因此今日见那太医,实在有些提不起精神。
就这么愣着,司马莲便不自觉的用手去摩挲衣角处绣的那朵儿荷花,眉间微皱,神色有些恍惚。司马茹回过神,恰恰瞧见司马莲这个举动,嘴角不由得就是一勾。
“姐姐,”司马茹理顺着司马莲秀发,忽的问道,“若王爷婚事不成,那姐姐你,可还记得那庄公子?”
司马莲正在想着,闻听此言,顿时一惊,忙佯怒掩饰道:“妹妹这说得是哪里话来?待会儿宫里的人就到,你且莫胡言乱语。若惹恼了娘亲,小心她罚你!”
司马茹顽皮的吐吐舌头,笑而不语。
过了会子,那宫里的太医便到了。因着是未来的王妃,又是场面上的事,所以不能怠慢。司马莲由司马茹扶着,卧在纱帘之内,由宫里的太医看诊。
那太医指尖把在司马莲寸关尺上,眉间却微微皱了起来,随后,他看着同来的宫内太监,缓缓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方芙娘不由得大感意外。明明司马莲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子已无大碍,怎么这太医却摇头?看着这太医举动,她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司马茹细细瞧着这情形,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不免神情益发凝重了几分。
果然,那太医竟说道:“小姐气血亏虚,日后恐难生养。”
“真的?”那太监闻言,瞅着帘内司马莲摇了摇头,转身对方芙娘说道,“既然小姐身子不好,恐怕这婚事也就难了。咱家会如实禀告圣上,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方芙娘一听,心内别提多震惊,她眼角淌下泪来,一把拉住那太医说道:“这日日调养着,近来身子已好多了,如何还会气血亏虚?烦请再看看罢!”
那太医退后一步说道:“夫人,我等行医之人做不得谎,小姐确有血虚之症,还请夫人莫要为难老身……”
方芙娘闻言,一面心痛司马莲身子,一面失望王爷婚事不成,当即便哭了出来,冲着司马莲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这太医并太监二人见此情形,又略低声说了两句,便退了出来。瞧那情景,似乎是要走了。
见那二人要走,司马茹不顾怔怔失神的司马莲,匆匆退出帘儿,追了上去。
三两步赶到前头,司马茹对着那太医并太监二人就是深深一礼,盈盈一笑道:“给两位贵人见礼。小女有些养身之事需询问这位太医,不知可否一旁叙话?”
那太监一愣,忙问道:“你是何人。”
司马茹款款笑道:“乃是府中二小姐。”
那太监见司马茹这般娇娇俏俏一个小娘子,又听她自称二小姐,不由得转了心思。这司马府内嫡出的大小姐婚事不成,又听说相爷司马铎疼爱行二的庶女,莫不就是面前这位二小姐?
若真是她,那王爷这桩婚事,说不准还得落到她身上。若是那般,这就是未来的王妃,怠慢不得。
这太监最是人精,想通了这些,便对司马茹赔笑说道:“这有何不可,咱家稍等片刻,却是无妨。”
司马茹闻言喜不自胜,倒是不拿大,忙又行了一礼,请那太医往一旁去了。
请了那太医走了一段路,司马茹见周围离得远,想必无人听见,便笑吟吟问道:“先生,不知我姐姐病情可真如您所说的那样,气血亏虚,难以生养?”
那太医闻言一惊,略怒道:“我行医多年,看的都是宫中的主子,难道还能有错不成?”
“先生医术精湛,自然不会诊错。”司马茹不惊不怒,却瞧着那太医冷冷说道,“只不知您那位主子是如何吩咐于您,如此一个贵女,竟被无端扣上了妇人之症。依我看,恐怕这桩婚事,也怕是要坏了罢!”
那太医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一霎时说不出话来。
司马茹瞧着他神色,接着又问道:“你那位主子,可就是锐王爷朱晟浩?”
太医听了这话,当真惊讶!一面惊的是司马茹竟敢直呼王爷姓名,一面惊的是司马茹竟猜出了背后主使之人,他不由得面上扑簌簌落下汗来。
司马茹见太医这等反应,心中已笃定,那幕后散布谣言、买通太医之人,定是朱晟浩无疑了!
那朱晟浩曾扬声说要娶一位顶顶尊贵的贵女,如今与司马莲定下婚事,他却又恋上别个,若是明言拒绝,恐怕会惹人非议。如此倒好,不是他不娶司马莲,是司马莲身怀恶疾无法匹配,他“无可奈何”之下才另娶他人。这样一来,众人只会怜惜朱晟浩不得不娶个庶女,不会责怪他翻脸无情,真是好个主意!
想清楚这点,司马茹真个是气得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朱晟浩若去向圣上、太皇太后言明自己不娶司马莲,心仪的是司马茹,那司马茹还能高看他一眼。如今使这等下作手段,简直无德无耻至极!亏他朱晟浩还是个男人!
他倒好,舍了这桩婚事,有的是高门贵女想要嫁他。可是大姐姐司马莲呢?顶着个不能生养的名声,谁敢娶她?那朱晟浩做事之前,难道就不想想司马莲吗?
是了……司马茹想起前世之事,不由得恨得咬紧牙根。那朱晟浩做事之时,何曾想到过别人?前世如此,今世也是如此,司马茹倒要赞他一声,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王爷!
只是事到如今,司马茹这该如何是好?
司马茹瞧了瞧面前太医,只见这太医慌张了片刻,却又定下神来,直勾勾瞧着司马茹。司马茹知道,就算她不顾脸面喊将出来,恐怕也无人会信她的说辞。到头来胡闹一场恐难收场,也无法挽回司马莲的名声。
说起来,若要挽回司马莲的名声,让她嫁人生一个孩子不就成了?
这般想着,司马茹面上神色倒是和缓起来。只见司马茹瞧着那老太医,笑吟吟说道:“方才我所说之事,老太医忘了便可,千万莫要向旁人提起。可好?”
司马茹主动这样说,老太医有何不可?只见那老太医装模作样看了司马茹一眼,便略点了点头。
司马茹又行一礼,慢慢退下。她此时心内已打定了主意,去瞧司马莲去了。
这几日来,几个医者说辞反反复复,司马莲此时真不知道该信谁的了。听了方才太医那席话,她愣怔在那厢,久久未动。
司马茹回来时,只见司马莲依旧愣怔在那里,方芙娘扯着她的手儿哭泣。瞧着这一幕,司马茹也不禁有些感怀,不由得微微一叹。
方芙娘此刻全顾不上其他,想起自家女儿即将面对的那些口舌是非,想起日后恐难出嫁的厄运,不由得泪水涟涟,全不知司马茹何时出去何时回来。司马茹略想了想,也不解释,只是静静侍立在那处,瞧着司马莲,暗暗打定心思。
这些日子,书院内那位第一才子瞧着有些憔悴,时常愣怔发呆,看着倒像是得了相思病。她司马茹,不妨推他们一把。
这太医、太监回宫之后,自然将诊治结果禀告了圣上。圣上闻听司马莲得了妇人之症,万万配不得王爷,便下旨断了这桩亲事。
如此一来司马莲也算是恢复了自由身,只是她不能生养的恶名已传扬开来,早先那些有心求娶的人家也都绝了心思。她本人如今倒是看得开,也未似从前那般愁出病来,只是方芙娘却日日以泪洗面,忧心女儿的前程。
而书院这厢,因着女学的关系,司马莲与朱晟浩一事也已传扬开来。女学这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就连男学那厢也听到了风声。
听到这种风声,庄云飞又岂能安心。司马茹瞧着他忧思之下,又现愁容,却不禁暗暗高兴起来。
于是这日相聚之时,司马茹便作出一副忧虑神情,时不时瞅着庄云飞就是一叹,弄得众人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要散时,司马茹一把扯住庄云飞,正色说道:“云飞哥哥,妹子有些事儿请教,还请哥哥这厢来。”
庄云飞近来听了那种传闻,心内本就忧愁,闻听司马茹有事,心内第一反应便是关于司马莲的,因此便忙忙点点头应道:“好……”
二人便就寻了一处僻静之处,见四顾无人,司马茹便冲着庄云飞猛地落下泪来,仰着头哭道:“云飞哥哥,你说这可怎么得了?我那大姐姐一时想不开,竟要剃了头发做姑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