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司马茹双眸,司马莲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要应下,此事荒谬至极,恐怕过不了爹爹那关。可若要不应,妹妹眼内的倔强又着实烫人,叫人不忍心不应。
略想了想,司马莲也只有叹道:“若事到临头,姐姐也只有帮你罢了。只是你可想清楚了,那人孑然一身,又如何能娶你为妻?难道要仰仗咱们家养他不成?更何况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可算是天差地远之别,如何能夫妇和谐?可不要就这般将自己的终身误了!”
“那些豪门世族结亲哪个不是门当户对?可还不是怨侣丛生?”司马茹想起自己和亭哥哥那些年相濡以沫的日子,不由得感怀起来,朗声说道,“我乍一瞧见他,便觉是前世见过他的。待这些日子相处过来,便只觉得今生该同他一处。姐姐,你就帮帮我罢!”
司马莲听起这些,不免有些微微惊讶。妹妹说得这般清楚,看起来并非作假,难道真是前世欠了那男子,今生定要还他不成?她不由得心中微动,神色也缓和了些。
见司马莲露出如此神色,司马茹赶忙又说道:“大姐姐,纵然爹爹不允,此生我也跟定他了。姐姐平日里最疼我了,你总不能眼见着妹妹沦落街头无可依靠罢?若真有那日,妹妹可要怎么办呢?”
说到此处,司马茹想起前世情景,鼻子当真酸涩起来,眼中泪水忍不住忽的落下。司马莲见了这番情景,心疼不已,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道:“傻丫头,怎么无端端竟说起这番话来?爹爹这么疼你,那里舍得当真赶你出门?就算真惹怒了爹爹,你也不妨到我那处去暂且住住,等爹爹消了气,也就好了……”
待说罢这些,司马莲想起自己虽不日出嫁,但此时却依旧是黄花女儿,不由得有些脸色微红。司马茹则顺势抹去泪水,脸上绽开一笑道:“到时候妹妹一定到姐姐姐夫府上,还望姐姐莫要嫌烦才是。”
司马茹今日之所以和司马莲说起这些,一是希望司马莲到时候真的能为她美言几句,二是因她到底惹怒了朱晟浩,有些心中不安,所以先求个后路。万一要是朱晟浩强加逼迫,爹爹又不允,她与赵亭私奔时,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毕竟她这辈子,是命中注定要与赵亭在一起,铁了心不会变的。若是实在不行,也只好先生米煮成熟饭,迫着爹爹应了……
年关过后,司马府中越发忙碌了起来。司马莲与司马芸婚期只隔两日,前后脚的功夫,再加上姑娘、媳妇回门也马虎不得,人多事杂,更是引得府中连一个闲人都没有。司马茹作为唯一未出阁的妹妹、小姑子,也得帮着张罗,陪着方芙娘、司马莲挑选布匹花色,置办彩礼、嫁妆、礼物,倒也无暇照顾其他。
只是这样一来,学院那处因新年的关系,元月里罢学,闺房罢针,算起来也有许多日子不见赵亭。司马茹心内越发思念、担忧的紧。
从前读书时候,读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只觉得过于矫情,如今搁到自个儿身上,司马茹才发觉这丝毫算不得夸张。尤其是分离一段时间之后,思念便日久弥深,叫人心内怎么也放不下他。
司马茹觉得自己再不见赵亭一面,恐怕就要疯了!
这一日坐在桌前,司马茹紧了紧过冬的暖衣,吩咐轩香铺纸、桂兰研磨,自己则执起笔来,皱眉苦思许久,却迟迟落不下笔去。
倒是想同他说些什么,可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瞧着面前洛黄花笺,司马茹竟有些为难了。
瞧着司马茹犹豫为难,轩香不解,偏她又是个胆大的,便不由笑说道:“小姐,若是再不下笔,若是墨滴落下,小心污了这纸。”
司马茹闻言微微一怔,果然见笔端墨滴凝聚,忙将笔搁下。她闻着这纸上花香,心中愁烦不已,不由得微微一叹。
一旁桂兰倒是个稳重聪慧的,见此情形,默默顿住不再研磨。而是低眉凑到司马茹耳边说道:“小姐,若是无可诉说,便略叙相思即可。这东西若是被人瞧见,未免不好,小姐千万掂量着些。”
此中厉害司马茹岂能不知?晓得桂兰为自己担忧,略想了想,司马茹欲换掉这贵重的洛黄花笺,却又有些心怀不舍。顿了顿,她到底还是下定决心,在纸上徐徐落笔。
只见纸上徐徐落下如此几个字:愿君思我亦如我。
写罢,司马茹又细细看了两遍,这才搁下笔,吩咐桂兰道:“待磨干后你替我折好送将出去,千万莫被人瞧着。”
桂兰应了一声,随手收拾起来。轩香在那厢细思良久,这才想通。这丫头天真烂漫,不由得脸上绽出一丝笑意,凑到司马茹身边问道:“小姐,您是在想那位公子吗?”
见她如此,司马茹不由得笑了,伸出玉指戳了戳她的脸说道:“你这丫头……有些儿事情,还是莫要说出口为好。”
既然司马茹如此说,轩香倒也不问了。这丫头脸上一红,咧开嘴涩涩一笑,倒也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这倒勾动了司马茹一丝神经,她瞧了瞧已经有了几分成熟少女气质的轩香,又瞧了瞧一副端庄贤淑模样的桂兰,不由得在心里想着,等什么时候,给这几个丫鬟一个归宿罢。
反正她是要嫁给赵亭的,到时候能不能带着这些个丫鬟还是未知,好歹主仆一场,还是有始有终的好。桂兰和轩香自然不能亏待,林姨娘那厢的云烟和芝兰也不能不管,理应有个结果。
归宿……司马茹细想了想,近来倒是有个机会。
按规矩,司马莲出嫁该陪四个丫鬟,可司马莲因着宝儿之事,对此并不上心,也并未明说要带谁。这可急坏了方芙娘,近日里正可着满府里找呢。
芝兰是从外采买来的,若是嫁人,还需家中兄长做主,没有终身为奴的道理。等回头厚厚给些赏赐,再教她兄长领回家去便可。那云烟却是个聪明谨慎的,容貌也端正,又是家生子,家里只有一个娘并一个妹子,纵是全带去庄府也无妨……
云烟原是司马茹身旁的二等丫鬟,身份过得去,司马莲身边,也正缺这样一个谨慎懂事的丫鬟。更何况云烟若是到了司马莲身边,只要不动歪心思,司马莲自然不会亏待了她。此后的事,也就无需司马茹太过忧虑。
这样一想,司马茹便有了主意。
先将云烟叫了过来,细细与她说了。见云烟爽快应下,司马茹这才去和司马莲说去。
司马莲倒也听说过云烟这个丫鬟,虽未见过,但能为主子分忧去伺候林姨娘,可见是个好的。司马茹又把云烟领去给司马莲瞧了瞧,司马莲也还算满意。姐妹二人禀报方芙娘后,就把此事给定下了。
念着姐姐好事将近,司马茹私底下又好生叮嘱了云烟几句,这才放心。
这两日功夫,桂兰寻机出去了一趟。
焦急等着,司马茹见桂兰回来,忙凑上去问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桂兰淡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说:“赵公子阅信良久,面上喜色难掩,却也未说些别的,只是给了奴婢这个。”
说着,桂兰便将那东西呈上,司马茹急急将外头裹着的绸布儿解了,定睛一看,却是一支木簪。
这木簪与前个不同,上头虽也打磨得光滑,但却小心雕刻着简单的花纹。那花纹非但说不上精致,反倒略显粗糙。刻的,却是一对并蒂莲花。
司马茹细细看了,不由得笑了起来。想必上次得知那簪子损毁,虽则司马茹故作不在意,但赵亭到底还是放在心上。旁的不说,但只是这份儿心意,就教司马茹心内暖热,这冬日里丝丝寒意,似乎霎时便被驱尽了……
将头上簪饰解下,司马茹换上这木簪。对着铜镜儿照了照,司马茹觉得自己仿佛瞬间美了不少。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脸上羞怯含春,一对水眸儿含笑,自然要比愁容满面时美上几分。
因着在家中,无需出门,一连几日司马茹都着翠色衣衫,戴着那簪子,越发显得她整个人清雅恬淡起来。更兼司马茹脸上总带着暖暖笑意,连下头的小丫鬟都说,二小姐似乎近来心情好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司马芸、司马莲一娶一嫁,司马府上更是热闹非凡。令人意外的是,那宋府宋珲竟带着司马萍,也上门贺喜来了。
算起来司马萍到宋府做妾也已经有三月有余,自她出门后,司马家只当没有这个女儿,也丝毫没有过问。此次前来,她低眉顺眼的跟在宋珲身后,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嘴角扯出一丝假笑,看着倒有些渗人。
那宋珲还是一副油头粉面的张狂模样,见到司马铎却也不敢糊弄了去,到底还是拘着礼拜了一拜。只是他蠢笨,咧嘴笑着说:“相爷大喜,小生携贱妾给相爷见礼了……”
这家伙想来也不是真心来庆贺司马家喜事,多半是被父亲逼着来的。如今一张口倒好,两字“贱妾”听在司马铎耳中,焉能不怒?司马铎既恨宋珲无知,又不由责怪起司马萍来,生女不肖,竟惹得爹娘如此狼狈!
只是司马萍听了这般言语,却也未有丝毫不悦神色,她只是淡笑着,手指轻抚着尚显平坦的小腹。
那宋珲看了司马萍一眼,眨眨眼明白过来,转头笑道:“相爷有所不知,这贱……萍儿她如今身怀有孕,小生晓得相爷顾念父母之情,这不就带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