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传出来,莫说那些个朝堂大臣议论纷纷,就连闺阁后宅之中也同样引为奇事。原先司马萍不知检点做出丑事、被迫为妾送到宋家之时,就已经传扬得众人皆知。如今司马萍竟被宋珲活活打死,传开来自然就如同油锅里扔进一块肉一般,引出不少谣言来。
司马茹在花灯会上险些丢失一事,则就这样淹没在司马萍的消息中,也并无什么人知晓并提起。只是她毕竟在野地里冻了半宿,到了第二日还真有些染了风寒。
虽说只是有些头疼脑热,但司马茹接着这机会,索性称病缩在院中不动了。司马莲、沈金枝听说司马茹病了,自然也上门看望司马茹。
司马茹丢失一事瞒不了司马莲,司马茹也只好从头至尾说了个清楚,惹得司马莲又气恼司马萍咎由自取,又可怜她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司马莲到底是个好姐姐,看着司马茹病恹恹的模样也好心疼,安慰了好一番还留了不少东西,又叮嘱她莫要恨司马萍这个已死之人。
司马茹心中暖热,守着姐姐倒是撒了好一会的娇,又叮嘱姐姐莫忘了约定之事。司马莲知晓她说的是赵亭,心里担心司马茹被劫之事恐怕瞒不住人,若是传开,恐怕司马茹难寻亲事,倒也觉得赵亭或许是个好人选了。
见说动了姐姐,司马茹心中更喜,睁着一双明眸,整个人越发显得娇弱乖巧。司马莲见她这模样怎能不疼惜?少不得又好生安抚一番。
送走司马莲,便迎来了沈金枝。玉华郡主虽不是亲姐姐,但也是胜似亲姐姐的。只是司马茹被劫之事不便说起,可同样的,外头那些传言,司马茹也不便向司马莲问起。
沈金枝见司马茹生病,也好生担心,问了好些个话。司马茹在沈金枝面前倒也不撒娇,索性坐起,谈笑着解释自己只是偶感风寒,沈金枝见了这才放心。几句话过后,司马茹便忍不住问起外头的传言,想知道司马萍之事究竟处置得如何了。
沈金枝见司马茹问起这个,便忍不住一叹。
“真想不到那宋公子竟如此狠心,”沈金枝皱眉叹息说道,“听人说司马三小姐被打得肠穿肚烂、面目全非,就连相爷见了也有些认不得她。可叹她也是身份矜贵的官家贵女,未料想竟落得如此下场……”
沈金枝是个感性之人,难免感怀颇多,只是司马茹关心的可不是司马萍如何如何,她更关心前世的仇人宋珲是什么下场。稍微敷衍了几句,司马茹便急着问道:“那宋珲究竟如何处置了?”
沈金枝听闻司马茹有此一问,不由得微微一愣,想了想又说道:“妹妹这两日窝在屋里,想必不知道也是应该的。这宋公子被下了大狱,不日便要斩首了。”
斩首?司马茹心中微微一喜,可又有些奇怪。她便问道:“这宋珲死有余辜!可宋珲毕竟是宋家独苗,宋家与宋贵妃那边就能不追究?”
“还提宋贵妃呢?”沈金枝继续说道,“本来有宋贵妃在,三小姐名义上又只是宋珲妾室,或许受些刑罚,三五年也就弄出来了。谁知王爷竟向皇上谏言,说宋珲能随意打死相府千金,手中必不止一条人命,若再容他恐怕难以服众。再加上宋贵妃不得太皇太后娘娘喜欢,大概是背地里说了几句,结果,不但宋珲判了死罪,宋贵妃也直接从贵妃降为了贵人。听说若不是因她膝下有位公主,恐怕连贵人位分都保不住!”
司马茹听了,不由得沉思起来。沈金枝背后的身份司马茹是知道的,郡主身份和太皇太后的宠爱也方便她常入宫中,恐怕这些消息多半并非谣言,都是实情居多。可若是如此,听着好似太皇太后整治宋贵妃多半也是朱晟浩背地动的手脚,朱晟浩为何要害宋珲?若是为了司马萍,那司马茹可绝对不信!
难道是为了自己?司马茹思来想去,不由得有些背后发寒。
如此看来,那日被宋珲与司马萍谋算劫持一事,朱晟浩已经知道了。否则他也不会横插一脚,非要致宋珲于死地。宋珲那人死了,司马茹心欢喜悦还来不及。可司马茹只要一想到那朱晟浩还一味的盯着她,连她做任何事都瞒不过,她就感到一阵阵的心凉无力。
这个牛皮糖一样的恶心东西,为什么甩都甩不掉?司马茹此时想起朱晟浩那张不知迷倒多少闺阁少女的俊美容颜,却只觉得一阵阵的可笑。这么个空有外表却自私至极的玩意儿,前世究竟为何会瞎了眼看上他?
沈金枝见司马茹皱眉微微愣怔,以为司马茹也深有感慨,便劝道:“上次暗害你大姐之事,我就觉得她心太狠了些。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天理报应,你心中无需难过。”
晓得沈金枝误会,但司马茹也不辩解。她只是皱了皱眉,小声凑到沈金枝身旁说道:“不瞒你说,那日我这厢也出了些事。我与赵亭私会,被爹爹发现了。”
“什么?”沈金枝闻言大惊,赶忙追问道,“相爷可说了什么?他是要成全你们,还是拆散你们?”
司马茹咬了咬下唇,一叹说道:“爹爹将亭哥哥关了起来。这几日忙着处置三妹妹之事,顾不上他。”
“这么说来,你是心里担心,这才病了的吧?”沈金枝想着司马茹为能终成眷属这般筹谋也属不易,忍不住握住了司马茹手儿说道,“依我看,你也莫要担心。不如,你就干脆和你爹爹说了罢。相爷为人极好,平日里又极疼你,想必也不会为难。”
沈金枝骨子里贵为皇女,司马铎又怎会慢待于她?司马茹听了这话不由得苦笑,接着哀声叹道:“正因爹爹疼爱于我,我才担心他不会同意。毕竟亭哥哥他出身卑微,恐怕……”
“若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沈金枝总觉得司马茹想多了些,便笑着劝道。
这话说得也对,事到如今,恐怕除了力求爹爹同意,倒也并无旁的法子。司马茹想了想,看着沈金枝说道:“若是爹爹不许,将我赶了出去,我就去郡主府上做个丫鬟。到时候沈姐姐可不能嫌我。”
“瞎说,相爷如此宠你,哪儿舍得你做什么丫鬟?”沈金枝闻言忍不住笑了。
司马茹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说罢,自己也跟着笑了……
送走了沈金枝,司马茹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若等司马铎处理完宋珲、司马萍那边的事,也不知赵亭会怎样。这几日养病时,司马茹倒也让桂兰、轩香偷偷打听了赵亭被关押的地方。得知虽关在柴房,但并未断了饮食,司马茹也暂时放了心。可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若是实在没有法子,也只能以死相逼,逼爹爹同意自己嫁给他。
可是,又不是真的想死,到底还是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才行。
司马茹思来想去,将一根金簪的尖端磨平,试了试,簪在头上,然后先去寻了庄云归。
自看了司马萍死状,庄云归这几日便有些睡不着觉。不过司马芸体贴她,半夜里点着灯陪她读书,倒也不是很难过。司马茹病了之后,庄云归也去看望过司马茹,两个相互安慰过一番。
今日见司马茹一副病好了的模样,庄云归也还放心,笑着迎上前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精神了?”
司马茹闻言笑笑,却也无心寒暄,直截了当的说道:“庄姐姐,帮我。”
听了这话,庄云归倒有些奇怪,不过她向来聪慧,想了想却也明白过来,皱眉说道:“茹儿,你想救赵亭?”
微微摇了摇头,司马茹认真说道:“今晚,我便去寻爹爹,求他成全我与亭哥哥。但我担心爹爹恐怕会对亭哥哥不利,因此才来求你。”
“明白了,”庄云归见司马茹神色郑重,也皱起眉来,“你是想我去求爷爷?”
“对,只有庄老先生才能保住亭哥哥性命。”司马茹说。
“我说你,会不会杞人忧天了?”庄云归见司马茹这般紧张,便出言安慰道,“公公向来将你放在心口疼爱,或许你多说几句好话,他便成全你了。你也不必多虑。”
若能如此自然是好的,可是……司马茹知道爹爹在自己面前一向是一副宠溺神情,但当初爹爹为了得到林姨娘,却想出了那种阴损招数,这让司马茹思来想去,始终不能放心。
“总之,最好庄老爷子今晚便来。”司马茹总归是有些不安,叮嘱庄云归道,“千万切记。”
说得如此郑重,庄云归也笑不出来,也只好认真点头应道:“放心罢,我现在就遣人去。”
“好……”司马茹笑了笑。
一切,便只等今晚了。司马茹深深呼吸着,想起司马铎数次举起的家法长鞭,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