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旭带着老婆女儿又回家看望了一下爸爸妈妈。没想,妈妈竟然抹起了眼泪。
“你这还有完没完啊?你就不能在家多呆些日子?你说说你,一年到头,能在家呆几天!呜呜呜……”
“妈,我们单位每个人都这么忙!不是我一个人。要不我带你去我们那儿看看,我是最后一批出去的!机会难得呀!”
“别人我不管,我就要你今年别在外面过了,回来跟我们一起过!”
妈妈提的要求太不讲情理了吧?旭刚要拒绝,老婆却在旁边把话接了过去。
“妈,他早就跟领导商量好了。这次就出去两个月,腊月二十九就回来!”说着,老婆赶紧给他使眼色。
“是啊,是啊,我忘记跟你说了。你看我这脑子!”旭赶紧附和着。
“哼,你们就合伙骗我吧!你以为我老糊涂了?”说妈妈并不再说什么,而是抱起她的小晴晴,“宝贝儿,走,看看奶奶给你留着什么好吃的呢!”
“什么呀?给我也吃点?”旭也赶紧凑过去,从小到大,凡是妈妈做的吃食,他都喜欢吃。
“去!你都多大了,还跟你闺女抢?没出息!”妈妈似乎在嗔怪他。
“分我点嘛……”旭耍起了赖皮了。
妈妈从橱里掏出一个小盘子,是花生粘!(用白糖和熟花生煎制的一种小吃)。妈妈掰了一小块给晴晴,晴晴咬了一口。“好七!好七!”
“是好吃!不是好七!”旭给女儿纠正着。
“去去去,用你纠正?我就喜欢我孙女这么说话。”妈妈又在驱赶他,怕他抢她孙女的“好七”的东西。
这时候,晴晴居然举起小手,往奶奶嘴里塞了一块。哈,笑得奶奶白发乱颤。“我孙女真有出息!”
“妈,也给我做点吧,我带着。太好吃了!”旭求起妈妈来了。
“好好好!你就改不了你那馋样!”妈妈终于答应了。
旭有些委屈,吃点花生粘就馋了?
爸爸回来了。他最近正在给村里的一个小的建筑队打零工呢。
“爸。”旭赶紧迎出去,给爸爸拍打身上的土。
“你就别干了行吗?缺钱我给你们,何必非得挣那点辛苦钱,你老了,不能再干力气活儿了。”
“这么早就伸手跟你们要钱花?能动就动点。这点累我还能受呢。放心吧!”
“可是你年纪大了呀!”旭还想说服他。
“我还算大?在那个建筑队里面,比我大的多的是!没事,现在盖房也机械化了,累活儿都有机器,我们打个下手就行。”爸爸说。
“还有比你大的?怎么可能呢!”旭太不敢相信爸爸的话了。
“你以为呢!像你们这样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剩我们这帮老幼妇残了。你哥在北京一天能拿八十,我们这帮年老体衰的,在家一天拿二三十就不少了。”爸爸解释着,他对自己的收入还挺满意。
“二三十够干嘛的!”旭有点看不上这点收入。
“你呀!”爸爸突然瞪起了眼,“亏你还是农村出去的!一块钱能买五个馒头,你说二三十够干嘛的?!你知道你几岁才吃上白面馒头吗?四岁!那时候生产队刚解散,你妈一个月就蒸一锅馒头,还全是给你和你爷奶吃的。我们都是玉米面饼子窝头!你小子,这么快就忘本了!”
“没有,没有……”旭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我不是心疼你吗!”
“告诉你,小子!在外面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你就敢胡吃乱糟!还有老天爷看着呢!给国家多干点活儿,多省点钱省点粮食没错!”
“你怎么就敢肯定我浪费了?”旭很不服气的说。
“我是给你打预防针啊!”爸爸口气缓和下来,“别说山区老区,你就光看咱们村的那个小学校,盖好这才几年,就快成了危房了。镇上去年就来检查过,说给修,可是钱一直拨不下来。孩子们的桌椅也都坏了,这倒好说,村里叫上几个老木匠两三天就给修好了。管吃不管钱。国家还是紧张啊!咱们每个人都得省。记住没?”
“三峡大坝建了十年了还没完工,国家又要办奥运。还修那么多铁路,公路。哪儿不需要钱?我还想捐款呢。只要国家有号召,我就捐五十!”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捐!多给自己留点吧!”旭还想劝他。
“正因为年纪大了,我才要捐呢。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不能光想着得到了什么,而是要多想想付出了什么!人死的时候,既然什么都带不走,那就得给这个世界多留下点东西!”
“提那么不吉利的字眼干嘛?你得给我活一百岁!我总出工,很多孝心都没来得及尽呢!”旭大声嚷嚷起来。
“我孙女呢?”爸爸并没有再往下接他的话茬,而是快步走进屋里,找晴晴去了。里面立刻传来爷孙两个快乐的笑声。只剩下旭一个人在外面发呆,“我这个老爷子怎么突然觉悟这么高了?”爸爸肯定不知道,国家现在鼓励消费。专家不是说了,投资、出口、消费,是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缺一不可。咱们国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消费总是拉动不起来。所以国家就带头花钱。大规模的基建,大规模的修路,大规模的盖房子,大规模的扩充城市。所有这些,看起来就是,挣来的钱就得花出去。要敢花才行!所以,节约、存钱,不行!
这些个道理,跟六七十岁的老人说,他们肯定不懂。算了,不费这种无用的口舌了。
现在的很多事情,好像跟他们那个时代,甚至整个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完全相反了。
工区就在淮河流域,洪泽湖边。一个字,水。无穷无尽的水。又是一个大规模三维作业。全新的大线采集站和检波器,总计四千五百道。十六线两千八百道接收。小队配备的运输设备更是庞大。东风卡车三十六辆,庆铃皮卡十二辆,冲锋舟十六艘。钻井设备包括大小机械化钻机三十二台,手摇钻机四十部,洛阳铲四十部。测量设备共计二十二套。钻井方面总人数达到四百多人,大炮方面总人数达到三百多人。测量总人数一百多人。这又是旭有史以来所见过的最大的施工队伍。而且还是在水网地区施工,施工难度可想而知。
但所有这些,并没有难住智慧而且勇敢的王队长和他领导下的所有小队员工。因为,他们不止一次在这种地区施工了,早就储备了大量的人才、技术、经验、程序。
而仪器却不太争气。操作台工作站有点老了,总是或多或少的出些问题。这可烦坏了旭。还在做开工测试的时候,这台工作站显示屏上突然花屏了。然后就是一排排文字滚动下来,到最后,自动重启!弄得人莫名其妙。还好,重启之后,简单修复了一下系统,没有导致大的系统崩溃。从此,旭的觉就睡不好了,生怕哪一天又出现同样的问题。
已经进入元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场大风之后,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下了小半天之后,雨点开始结冰,逐渐变成冰雨。这可不是好兆头。地震仪器有三大怕:怕刮风,怕下雨,怕机械。因为这三样无一例外会造成“噪音”。冰雨来了,气温无疑要降到零度以下。而路面开始结冰打滑,无疑又大大增加了行车的风险。
这些对旭来说,都不是担心最大的事情。他最担心仪器会抵抗不住这低温和潮湿的气候而发生故障。可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三天早晨,好不容易盼着雨停了。开机的时候,仪器却又坏了。工作站无法启动。
懵了,确实是懵了。工作站对大多数操作员来说,都是很金贵很神秘的东西。从来都是“远观而不敢亵玩”。经过多次的培训,装系统,装软件等这些纯操作的东西,都很熟练了,而硬件一旦出了问题,没有几个人敢去拆开机箱,去拔插电路板,去判断。可是,现在难题摆在这里了。怎么办?
首先,要先确定故障出在哪里。要解决这种高深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电话,找仪器中心的技术支持人员或舍赛尔公司在中国的客户支持人员。而它的客户支持中心就设在仪器中心三楼。
先给夏工打电话。只要仪器出了问题,夏工是旭请教的首选。
“喂,你好!”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夏工那沉稳自信的声音。
“你好,夏工!我是林旭。”旭赶紧把故障现象给他具体描述了一遍。
“哦,我知道了。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们那气温大概多少度?第二,仪器开机之前有预热措施吗?第三,仪器上有除湿机吗?”夏工头脑真冷静,想得够全面。
“刚下完冰雨。估计零下五六度吧。预热的没有,因为我想到这里是南方,不用预热吧?就没带。除湿机也没有。”旭只好如实回答。就像病人对于医生一样,不敢对医生提出的问题有任何隐瞒或者撒谎。
“我估计百分之九十是你的硬盘坏了。天气冷,硬盘就容易坏。硬盘最怕低温了。”夏工直接就下了诊断结果。
“不会吧?手册上不是说,408仪器最低工作温度能达到零下四十度呢吗?”旭问道。
“他那说的是野外的交叉站、电源站、采集站这类地面电子设备。仪器里面的箱体、工作站、磁带机、绘图仪的工作温度绝对不能低于零上八度!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电脑,都是室内的电子设备!”
“哦!我明白了。我赶紧去看看。可是我这里没有备用硬盘啊!我拿什么替换呢?”
“你先打开机箱看看,一般工作站里都有两块硬盘,你把这两块都从硬盘槽里拔出来,再只安装一个上去。看看能否启动。如果能启动的话,只用这一块硬盘。记住必须要重新安装系统。”
“让我拆工作站???”旭有些胆怯。
“拆呗!怕什么?”夏工在电话那边好像感觉出了旭的担心。“工作站就跟家用电脑一样的!也是由cpu、内存、硬盘、显卡等等这几大件组成的。没什么神秘的,更没什么好害怕的。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再次开机之前一定要加温。并且不要光看室温,还要用手去摸一摸机箱。如果感觉机箱不是那么冰凉冻手的话,再开机。以后只要气温低于零度,就必须整夜加温。”
“好的,知道了。”旭赶紧答应着。
“快去拆吧。随时跟我联系,硬盘一旦不行,赶紧通知我,我们立刻安排车送一块硬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