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岩听的一愣,寻思是这么回事,脸上不觉缓和了许多,柔柔的说道:“那谁是你的主子?总可以说了吧,我也不想怪你。”
“嗯,郡主,这会我再不瞒您了。”漾儿跪下来说道:“自奴婢懂事起就被管事的嬷嬷拨到了冰黎小姐的园子里做杂役。冰黎小姐看我干活勤快,人也机灵,就让我做了她的贴身侍婢,一直待我极好,所以她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了。萦萦郡主出事之后灵定园里原先的下人都受了杖责,发放到无名园充当苦役。后来您来到这里,需要有个得力的丫鬟,韦夫人看我不错,点名让我过来伺候您。我虽然换了主子攀了高枝,但是想到她对我的那些好始终不能忘怀,所以才有了后来这许多牵扯,您也都一一经历了。只是到了这步田地,不知她安危如何,我好替她担心啊。”
原来如此,薛岩扶起她安慰道:“她没事,柏王爷仁厚,还有连叔叔在,怎么会亏待她呢?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倒是韦夫人心胸狭隘,可能会对她……”
想到韦夫人,她心里极不舒服。
漾儿说道:“只怕韦夫人也自身难保了,郡主!”
“何以见得?”
“难道她还是不肯透露蕊蕊郡主的下落吗?冰黎小姐说郡主的消息全在韦夫人的身上。”漾儿显得有些吃惊。
“哪有那么容易,她不肯说!若不是以前那个老管家出现,谁也抓不到她的把柄。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有细说清楚。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连叔叔被她叫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谈的怎么样了?”
“老管家?”漾儿又是一惊。
“嗯,当年就是他拐走了小郡主!”
“啊?不会吧!”漾儿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薛岩解释道:“是连叔叔押他回来的,他都亲口承认了呢。”
“是吗?那他叫什么名字?”漾儿紧张的追问道。
“他啊,他叫……他叫……王……王什么来着,我想想……哎,什么名字这么要紧?”薛岩抓着头,实在想不起来了。
“哦,奴婢也只是随口问问,想到冰黎小姐这些年过得不易,奴婢真希望能帮助到她。”漾儿幽幽的说道。
看来这个丫头人还不错,主仆情深,知恩图报。柏王府中一个丫鬟尚且如此,她薛岩更应该背负起自己的责任,帮助柏王府躲过一劫。唉,远嫁摩恩势在必行,于情于理她都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由此想到韦夫人此人,更觉得她的可恶,竟然为泄一己私愤强抢他人骨肉,导致人家失散多年,着实不堪。
眼睛的余光瞥见司莽正奇怪的望向她们。呀,看什么呢,两个女孩子家说些闲话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吗?噢,漾儿好像要哭出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这个傻丫头,居然也这般容易动情,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漾儿说她心有不安,有意要去探望冰黎小姐,亦尽主仆之情,薛岩想也不想的同意了。房间里又剩下了她一个,门口还有个木桩子站着。唉,她只有等连锦年回来了,或坐或站,十分的无趣。
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连锦年才回转。薛岩透过窗子一眼就看到了他,本想冲出去迎接,又为这么久的等待而不快,不是说聊一会就好的吗?算了,干脆装作没看见让他自己反省反省吧。她耐着性子继续坐着,可他迟迟没有进门,反倒招呼了司莽去廊下说话。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难道韦夫人又有玄机?
她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细品香茗,嘴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眼睛仍管不住的瞄向外面。好急人啊,之前还跟她说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让她相信他,现在却撂下了她,只管跟司莽讲个没完,说话不算数!
好一会,连锦年慢慢的进来了,脸上是浅浅的笑。
薛岩白了他一眼,她真的生气了。
连锦年继续笑着,开口道:“哟,这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得罪我们的萦萦郡主啊,来,快告诉连叔叔,我去收拾他!”
又叫她“萦萦”!她一扭头不理他。
他赖皮的凑到她眼前左右招摇,却看到她闭紧了眼睛,而且转过身背对他。
“怎么了,岩儿?”他收起了笑容,轻声询问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都多久了,我好无聊,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情……”她一股脑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带着怨气,跟个小妇人一样。
“咦,就你一个人在吗,漾儿呢,还有其他小丫头怎么没陪你?”他突然岔开了话题。
“漾儿忙自己的去了,其他的我不知道,也许在下边做事吧。最近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清楚,你却了如指掌,快跟我说说嘛!”不知何时,她又不自觉的用“你”来称呼他了。
他好像没有发觉,轻轻的笑了。
她想知道在她昏迷的这十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在忙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司莽偏偏跑进来说道:“爷,您方便出来下吗?”
“怎么了?”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走了出去,两人又嘀咕了一番,引得她十分好奇。他们在搞什么鬼嘛,等他再进来一定要问全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难受了。
一会,他急急的进来了,对着她抱歉的说道:“我有些事需要去处理下,岩儿,你大病初愈,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要乱跑,我让邵嬷嬷给你炖了点东西,一会便端来。”
“你又要走?”薛岩呼的站起身来,明显不情愿。
“乖一点,忙完就来找你,啊。”他掐了掐她的小脸,像极了慈爱的父亲。
她恼怒的推开他,又是这样,又把她扔下不管了。
连锦年楞了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行色匆匆的带走了司莽,头也没回。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指望他能停留片刻或者回转身来安慰她几句,但是声音就这样远去了,他真的走了,唉!
傍晚,漾儿回到了园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十分困乏。薛岩也意兴阑珊,没心情打听她的事情,只管胡乱的吃了些东西,早早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空想也没有用,连叔叔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他好忙,来了又去了……想着想着,困意不断涌来,本来身体还十分孱弱,这一躺,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岩儿,岩儿。”好像有人在唤她。
“嗯……”她迷迷糊糊的应声。谁啊,谁在喊她,做梦吗?不对,那人还在她耳边继续呼唤。她睁开眼睛,发现房里漆黑一片,可是感觉到有人正抓着她的胳膊。
“嗯?”
“岩儿,是我,我是连叔叔。”连锦年的声音,他扶她坐起,又将什么东西裹到了她身上,说道:“走,连叔叔带你出去转转。”
现在?房间里这么黑,什么时辰这是?她丈二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被他拉起来往外走,踉踉跄跄的。
门外,黑夜深沉,月色清冷。脚下是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高一低,正是她和连叔叔的。她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身上裹着的正是连锦年的那件锦蓝色披风,长了点,都拖到地上了。她自嘲的笑笑,稍稍提起边角裹紧了些。
“连叔叔,我们要去哪啊?”冷风一吹,她头脑清晰不少。
“跟着就知道了,走!”连锦年拽起她继续往外走,到了园门口,直接绕道假山,往那个偏门方向走去。
呀,他也知道这个?噢,不对,之前她跟他说起过的,自己又犯迷糊了!
两人迅速的出了园子,趁着夜色继续往前。七转八绕的,突然看到远远的有个人影也在往前移动。咦,那是什么?她正要开口,却被他捂住了嘴巴,“嘘”的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只管跟着就行了,她点点头,乖乖的靠在他身边。
很快看到了一道乌黑的铁门,这在薛岩眼里并不陌生,上次不是跟着那个黑衣人来过吗?
那个黑影左右看下,飞快的掏出钥匙打开门,又轻轻的掩上了。她被他拉着躲在阴暗处,看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然后才站起身尾随而入。
一切如此熟悉,好像就是昨夜的事情,也是这道铁门,也有个黑衣人。这人是谁,沈冰黎吗?她要做什么?
继续走下去,居然跟到了一个小木屋处,门上似乎上了锁,暗沉沉的看不清楚;屋子里面透出些许光亮。那人再四下看看,又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一闪而进。
等了一会,他和她慢慢的贴近到墙边,仔细倾听,看有什么动静。
“你是?”屋里率先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苍老。
“你姓王?”说话的是一个细声细气的女人。呀,好熟悉,分明是漾儿!
“是,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回答我!”漾儿的声音饱含激动,却又跟命令一般。
“老朽王根。姑娘,你是何人?难道认识老朽?”
漾儿尽力压抑住自己,仍忍不住惊叫出声,掺杂着多少悲喜。她颤声说道:“爹爹,我是织儿,我是您的织儿啊!”
“啊!”这回轮到王根惊讶了,半响,才得以说出话来:“你……你真的是织儿吗?”
“是的,我是您的织儿,还记得当年您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我在门边喊着‘爹爹您要早点回来’,没想到从此以后您失了行踪,我和娘亲天天倚门盼望,可是,可是直到她去世我们都没有等到您。爹爹,这些年您究竟去了哪儿,您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您有想过我们母女吗?”字字句句,似倾诉又似埋怨。
“我……”王根哑口无言,该怎么跟女儿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