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与大概这两词之间的含糊意义,也许是差不多的。
……
戴明走近了那两堵半倒的墙造成的空间前。有一个生命在里面,戴明感觉到了。
灰云造的灰雨落在灰色的大地上,愈来愈大。
淅沥沥。
无风。
男孩身上的冷意此时被紧怖感几乎完全抵消了。那个人,那个男人,就在面前,虽然看不到,但他完全能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怎么办?生与死,就在不久后会发生,见分晓。
男孩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怎么办?
男孩曲起了右腿,若他进来,举刀刺,往前跑。择右边的公园方向跑,那里有众多掩藏点可藏身,和脱身。这里有哪些路,男孩早已在来此就已摸的清楚。
戴明感觉到了男孩的心脏跳的急了,晓得其心,故没有再近,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孩。”
没有回答。
戴明本就没有期望会有回答。在对方没有见到自己之前,在对方认为自己不是坏人之前,大约是没有谁会贸然回答一个突然造访的陌生男人的话。尤其是在如今世道上。
束缚他的行动自由?再和他说话?戴明这样想。
但没有谁会喜欢被束缚自由吧?戴明又这样想。
“你出来吧。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戴明想来想去,决定不想,只做自己想做的。
不知为何,在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后,男孩的心跳的缓了。
男人的声音,不像是会伤害自己的人会发出的。男孩也是一个果断的人,这种果断的品质或许是他能独身活这般久的原因之一。
男孩爬出来了,沐浴在冷雨里,他瘦弱的身躯不由打了个冷战。他的右手还握着树枝,左手紧握着匕首。
戴明笑看着从两蠹墙缝中钻出来的男孩。
男孩站了起来,看着面前浑身湿答答,穿着一条白色短裤,灰色背心,打着赤脚,面色黝黑,头上无毛,面上笑着的奇怪男人,皱起了他那两道还未完全长开的灰色的淡眉。
戴明给男孩的第一印象有两个——奇怪与无害。这种感觉很奇怪,不过男孩一向相信自己看待事物的感觉。
男孩给戴明的感觉却引发了他的笑。
“你的爸妈呢?”戴明笑着问,看了眼他手里的匕首和树枝。落雨,男孩,手里拿着树枝和匕首的男孩,这样的组合另戴明感觉有趣。
雨更大了。男孩却没感觉有几多冷,不但无冷,还有些温暖,那温暖来自面前的男人。仿佛他是一个太阳,一个散发热的太阳,越靠近他,越感觉温暖。
“哦,他们死了。”男孩看着戴明的眼说。
“怎么死的?”戴明收了笑,问。
好久未与人说话,戴明喜欢突然的和人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被一些坏人杀了,吃了。这么死的。”男孩的表情有些愤怒,但隐藏的很好。
戴明看到了男孩眼里的愤怒,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昨天我吃了一只鸡的尸体,感觉还不错。前天我还吃了一只小老鼠的母亲,感觉也不错。我想你吃了也会感觉不错的。你说呢?”
男孩的表情露着古怪,眼前的男人果然是一个怪人。这般冷的天,穿的这么少,说话也是与疯人院里的人差不许多——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
原来是疯子。被这个世界逼疯了的疯子。男孩下了定论。陪着疯子淋雨岂不是也成了疯子?男孩打算钻回那两堵墙之间造成的空间之中。
男孩刚钻进一个头,又换了主意,这样一个疯子站在前面把坏人引来怎么是好?先撇开这个疯子吧。但雨这般大,等雨停吧。思来想去,男孩还是钻了进去。
戴明笑了笑,心里晓得男孩所想,收了笑,望着听着周边的雨,嘴里又念:“两滴水滑落,作伴了几时。放开太阳的温度,只不过,一堆尘埃。”念末这句,转身走着,又念了另一句:“当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也不晓,是什么时候。”
念着,走着,愈走愈快。
去哪里?哪里都可以。
未走几久,戴明感觉到身后那个男孩离开了他的躲身之地,朝自己来了。
戴明有些疑惑的回了头,却看到了一把匕首在自己的眼前不断的放大……
“原来如此。”戴明豁然了。
“他想吃我。”
……
“你寂寞么?有两片叶子,一片枯黄,一片嫩绿。”戴明笑着对着一个形象落魄的女人说。
女人半躺在地上,周围是一片无际的灰,大约曾是绿色的草地。
“什么两片叶子?”女人手撑地,试图起身,她望着突然出现的戴明的眼里有好多恐惧。
戴明看了眼她身上被撕扯的破烂的衣服,往身后望了望,脸上换作了恍然,道:“你之前是被人强奸了,现在是因为逃跑而晕倒在这里的吧?”
对于奇怪的人,尤其是男人,在当今世道上,女人只有恐惧。
尖叫起,起身逃跑。
一条生有四爪尖牙,两人般大的鱼不知从何地出现,扑倒了奔跑中绝望的女人。绝望的尖叫和骨肉被尖牙撕咬的声音同时被戴明的耳听到了。
好多条生有四爪尖牙凶恶的大鱼出现在了戴明的眼里。它们包围了戴明。
“你们这么多大鱼,吃我一个这么小的人,够吃么?显然是不够的。想当初,我和佚名分吃一条两个巴掌大的鱼都不够吃……”
戴明还未说完,它们便张牙舞爪的扑向了他。
戴明大叫一声,抬腿踢在一条近了自己身只有几公分的类似于放大了无数倍的金鱼的滑溜的白肚上后,往身后飘飞了起来,又转身一腿踢踏在另一条貌似放大了好多倍的鲤鱼的尖牙上,又飘飞至另一条,又一条恶鱼的身上、爪上、头上……
数百条数倍于人类身躯的恶鱼尽数倒下了,倒在灰色的曾经的草地上,浑身看不出一丝伤痕,倒在戴明的身前。
“你们想吃我,就像曾经我吃了很多你们的同伴一般的想吃我。这不怪你们,只怪我们都是生命,需要不断满足我们存在下去的需求的生命。”
戴明望向了另一片灰色的大地,面上无喜无悲的抬腿进发了。在那个方向,有密烈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