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米苏，生活在北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我跟被我称作妈的那个女人战斗了两个星期，和以前一样，我不是她的对手。这一次的焦点是，我没考上被她看上眼的高中。
陵南一中是我们县城最好的高中，分数线甚至比市里的中学还要高上许多，对所有家长来说，自己的孩子考上陵南一中比考上大学都值得炫耀。可我没有这个资本让我的家长去向别人炫耀，我成绩一般，没有特长，唯一的特点就是我皮肤挺白的，可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个星期了，一有时间，她就会用恶俗的语言来表达她“恨铁不成钢”的观点。我知道我最好什么都不要说，这样才能让她尽快结束对我的辱骂。我没有我这个年纪该有的羞耻心，更不会脸红掉眼泪，我有时候在想，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惹怒她，看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会不会对我动手，就像对她的男人一样。
如你所料，最后，她用“我这辈子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我还有什么指望！”给今天的对峙进行了圆满的收尾。
是啊，两个没用的东西。
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妹妹，阿聪。
阿聪比我小1岁，两年前她辍学了。我们家条件不是很好，只能勉强供应两个孩子上学。可我们俩的成绩一般，成不了气候。后来有一天，阿聪跟我说：“姐，我想好了，我不上学了，我要去北京打工，我赚钱供你上学，我走了也省的妈老数落我。”
那个时候，阿聪才13岁。多好的年纪啊，本应该是父母疼姐姐爱成天只知道吃零食买新衣服的小姑娘，却说出这样话。可我当时不知道心疼她，只想着，这样也好，离开家也好。
阿聪的决定没有惹怒我们的母亲，她只是看着我们两个，叹了口气。
我想她能说点什么安慰或者鼓励的话，可终究没有。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去大城市也好，以后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也行。”
我一赌气回了小屋，“可不是吗，没出息就只能嫁人了！”我谁也没理，他们也没理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是最没有资格发脾气的。
后来，阿聪走了。
走的时候我没去送她，爸妈也只把她送上汽车。
看吧，我们家，一个比一个心狠。
可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敢对阿聪“狠”了。因为，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听到她在小声的抽泣。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她床头放着一本语文课本，她新学期还来不及读的书，上面的字迹被泪水晕的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个丑陋的褶皱。
我想，我欠她的。
如今，我该还了。我承认我不够努力，对不起老师、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妹妹，我谁都对不起，就唯独没有对不起自己。我早就给自己想好了出路，我要去找阿聪，去照顾她，我想这样就能洗清我的“罪孽”。
可我那处处要强的母亲终究是没让我如愿。
那天，一大早，她就出门了。我看见了，她打扮过。在我懂事的这十几年，我从没见过她如此精心的装扮过自己，从来没有。我知道她要去见谁，我恨她这样做，可我无法开口。她男人都没有反对，我有什么资格阻止。父亲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可我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当做不知道。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恨他，恨他的软弱无能。
晚饭前，母亲回来了，意气风发地不可一世。说实话，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弯弯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拨动着人的心思，两个酒窝恰到好处的挂在嘴边，不深不浅。岁月的痕迹赤裸裸地出现在她的眼角，可丝毫没有削减她的风情。
可我哪里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是为了谁呢。
母亲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在桌上，在我眼里像极了一个十足的暴发户。我没有言语，我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明天拿着这钱交到学校去，这个学必须得上。”母亲像了了什么心愿一样地说到。
“我不去！”我也很坚持。
“哪里来的钱？”我明知故问到。
“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什么。我跟你爸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为了谁啊，不就是为了你们两个。如今，你妹妹不上学了，你怎么着也得念下去。进了高中也算是给我们长脸了，努努力就能考上大学了。”接着，母亲又生动地给我讲了一遍“人家孩子”的故事。
这是我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大学这个字眼，原谅我那个时候年幼无知，我甚至不知道大学是干什么的。我只觉得，这是她给我安排的路，就像安排我们家里的每个人一样。我扭过头看了父亲一眼，我真希望他也能像我一样问清钱是怎么来的，之后两人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可他终究没有，他只是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去吧。”之后，便再也没有言语。
我真不知道，他的这种忍耐力是怎么来的。我真同情他，跟这样一个女人过了一辈子。
我似乎看到桌上那一沓钱正朝着我笑，笑得面目狰狞。我赌气似的拿了起来，好像掐死他们我就能解脱一样。真不简单，足足有8000块。说实话，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欢喜，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在命运面前，我又一次的败下阵来，就像月经初潮时的感觉一样，羞辱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