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虽出人预料,可玉官赫也未如愿,我们仍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寝食难安”
若舞屑笑一声,眼中是漠然与轻视,声如寒风久久盘旋于夜空。右手不由抚上左肩,阵阵的刺痛让若舞呼吸一滞。回想当日,若不是东誉相救,她早已魂断密林,万幸的是那箭上没有毒,不然后果难测。
“玉官赫设修罗阵可不止这一目的这么简单,即使吞噬不住,倒能借此阵一探我的虚实。他从来不缺得力的手下,付青阳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他怎么会气,该是利用所值才是”虽是交谈,东誉却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双目明睿精泛。
东誉双手负于身后,随在若舞后侧,两人的影子叠合在了一起“玉官赫能连任武林至尊之位,绝非能人多助一样,他自身的手腕与智谋才是关要,我与他明暗里交手无数,这一次竟也未看透。不过,这样的对手才足与我对弈,这样的过程最为精彩”
本是平淡风清的话,却有一股远者之气,能者之力。自信,亦有那般风采,东誉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话重千斤,岂是一般人可以比拟并重。
东誉的话若舞向来深信,因他有主力,令人信服。
若舞回头看向东誉,五官清晰可见,依旧风采雍容,气华如仙,唯有不同的是,今夜的东誉没有空中的明月那么独立清冷,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
“玉官赫有智有谋,恩威并重,虽是超众,可我觉得他心计太过阴暗,与其立场相悖,若有一天其行径揭露,不知世人对他如何看待,这护民正义之心可还赤血赤诚”
东誉与若舞对视一眼,摇头道:“世人多为平人,喜安宁平定,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再则,这个世道本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心机智谋不过是上位的手段。正邪不分,你还未看明白这个道理”
正邪不分,比的不过智谋权衡,手段高低,胜者登高而应,败者万劫不复。可如此,那这个世道岂不乱了套,若舞暗自一叹,她觉得这个世间还有心善若水,正义如风的人,没有被权力钱财地位蒙蔽心性的人,比如楮言。
“争夺的过程不谓手段,可身为领者,治理政策当以怀善,济柔为本,这样才得人心,享美誉,师父,你说是吗?”玉官赫虽未真正做到这点,可他至少是以至尊这个身份来做事,享受权力钱财地位的同时恩惠与众,这也是这么多人为他是瞻,颇得人心的原因之一吧。
东誉双目如针的看向若舞,本是雍容的玉脸多了分冷肃。他说的话做的事,从未有人敢生质疑辩驳,而东誉也从不容人有丝毫不遵不从,今日若舞有此暗喻,自是逾越了规矩。
感觉到东誉的不悦与锐寒,若舞心神一凛,忙道:“对不起,师父,若舞逾越了”
东誉像是未闻,仍旧行步走着,只是身上的凌然迫力渐收,若舞不紧不慢的跟在东誉身旁,不再言语。
此时远处的一道亮光闪于夜空,覆有薄霜的面容被映的明晰。两人同时向一方看去,时现时暗的火花让若舞心生警惕。
“那是什么?会不会是些门派的暗号”若舞眉头一拧,锐利的目光如那火花闪烁晶茫。
见若舞神情戒备,浑身散寒,东誉的眼神有片刻的停留,转而无异道:“现值戌时,那火花该是村民所放,我们不妨去看看”
不过片刻,若舞与东誉便来到所放之处,远处有数十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围在几个中年男子身旁。只见那几个中年男子手里皆拿着一个棍子,从火炉里面拿出一块不知由什么做成烧的红透的炭块扔在半空,再挥动棍子打向炭块。霎时,半边天空出现闪闪的火花,洒满半边天空,耀灿映目,美的令人惊叹,又如银雨泄幕,转瞬即逝。
若舞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看向东誉:“那是什么,好漂亮,我怎从未见过”
相对若舞的惊叹,东誉仍旧面无情绪:“这是流树银花,民间的闲暇玩物”
“流树银花,果不负其名,原来还有如此有趣的东西”若舞两眼弯弯,藏不住兴意,连语气都透着一丝松快
东誉不由侧首,这样子的若舞还是在云涧集看到过,如今却因一小小的流树银花,让她身心欢愉,放下冷凌寒肃。
映闪下的俏容,巧笑温和,双目星耀,气质如雅,柔而不媚,清而不寒。
东誉目光一闪,转过头看向半空中的流树银花:“纵然绝美,可精彩易逝,徒留不住,美丽过后也不过是黑夜”
若舞笑着摇头;“纵然逝去,若用心去看,那美便印在心里,至少可以令人向往回想”
两人对话间,一四五岁的小孩跺跺的跑了过来,若舞双眸斜看一眼,见东誉未有异样才放下心来。
小男孩穿着半厚的棉衣,柔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在若舞与东誉之间打转。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小孩抬着头看向东誉,小脸认真非常未有惊怕,奶气的童音听得人身心一软。
若舞见东誉漠然依旧,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双眼低看着男孩。若舞友好一笑,身子前倾半蹲着,语气温和:“小朋友,你怎么会说大哥哥不开心呢”
小男孩转过头看向若舞,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因为大哥哥的脸不笑呀,像爹爹生气不理我的样子”
若舞讶然一笑,侧看东誉一眼,面无异动并无不悦,若舞用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大哥哥不开心,那你可有法子让大哥哥开心”
小男孩听此立马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兴奋道:“我哭闹时,爹爹就会带我来放银花,大哥哥,你也去放银花吧,那样你就开心了”
这便是小孩的心性,简单单纯,只是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若舞抿了抿嘴,心想东誉自不会去放银花,哪知东誉大步一抬,闲庭而去。若舞讶异的看着那高大笔挺的背影,眼中含笑,牵起小男孩跟了上去。
“师父,你真要放流树银花?”若舞试探道:
“有什么不妥?”东誉目视前方,淡语:
若舞打量东誉几眼,其心思缜密难透,真心难猜,看来她也不尽了解过他。
见若舞与东誉前来,几名男子自是惊讶,几分慌乱,想必未曾见过如此仙尘逼人的人,但随即面露友好,朴素憨厚的脸上尽显真诚。
“公子,你要试试吗?”一位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向东誉,语音波荡,尽显紧张,握着棍子的粗糙大手有些无措。
东誉一手负于身后,自生迫力,顿让整个空地寂寥无声,连小孩都不吼不闹的看着他。不管何时何地,东誉总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个人。
东誉看向炉子,右手一抬,袖风一扫,那装满炭块的炉子腾空飞出,炭块四飞,素掌一推,整个空中顿时火花四溅,如星光闪耀,银河涌动,铺天盖地,璀璨夺目,映亮半边天空。
众人都不由一呼,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哇,下银花雨了”数十个小孩齐齐拍手,蹦蹦跳跳的欢喊道:
若舞只觉心中停跳一拍,被这样的美景吸引痴迷,她见识不少,唯独对这平凡却又不凡的流树银花情有独钟。让她瞬望了一切的不快,心中无压,轻松欢快。若舞灿然一笑,如鲜花绽放,素雅绚烂。
东誉若有所思的看着若舞,银花下的若舞长身而立,黑发如瀑,抬头仰望,笑靥如花。眼前的笑如耀日之光,温热了他内心的冰墙。好久不见,若舞,东誉心中暗念,转首看向最后一瞬的银花,嘴角泛起温柔,昙花一笑。
美丽瞬逝,四周又是一片黑寂。
“师父,你方才给他们银子了”若舞不着边际的说出一句话,脸上虽无笑容却如水温和。
东誉双目一挑,清冷道:“怎么?”
若舞轻轻一叹,双眼一看明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
玉脸无色,也未再语。
但凡听得东誉二字,世人皆闻而丧胆,称其狠戾冷血,可今日未有一人对他畏惧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