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见识,若舞虽是龄小女子,看起瘦弱,但一看其气质外型就非平人。
再则若舞骨子里透着冰寒,眉间锐利,眼神肃冷,步伐轻盈又稳,是位鲜见又不好惹的高手。他们虽都经历过生死,却绝不会贸然得罪人,不多时又都无样的各自喝酒做事。
未料西镜里竟也有一间像样的客栈,虽简陋了些倒也能抵风挡雨。客栈立于坡丘上,四周有七七八八的房屋,再则是几几两两的行人,想必这里就是西镜的中心地了。
若舞走进茶楼时,里面坐着几个人,见若舞进来看了几眼又默默回过首。
“姑娘是住店还是用饭?”小二迎面而来,笑容殷勤,手上灰白的布巾擦了擦蒙灰的座凳。
若舞眼眸一抬,冷声道:“准备一间厢房,再将饭菜送至房间来”
小二见若舞衣衫不染一尘,雪白干净,不由将手在身上擦了几下:“好的,姑娘随小的来”
若舞目光左右一扫,能在西镜开客栈,还屹立不倒,倒也不简单。
入了夜的西镜,少了几分生杀,黑空下,不过是冷风,睡梦。
“夜深了,姑娘怎么还不休息”屋顶上两道身影相对,声清气稳。
若舞转首看向梁头的女子,麻布简衣,也难掩其气质,面容虽平却目光崭露,高风有势。
“你是这客栈的老板”若舞问道:
“粗名路澜,勉强在这里混口饭吃罢了,算不上什么老板”路澜回道:
若舞眼眸一动,声如这黑夜中的冷风:“能在西镜开客栈,绝不是泛泛之辈,看你武功不弱,举态稳重,想必处事也差不了”
路澜摇头浅笑“自活罢了,姑娘谬赞了”路澜理了理吹乱的头发,面容隐有岁月的痕迹“姑娘年纪不大,却已叫众人不及,能只身来此,胆识过人,不过这里确实不适合姑娘这样的人”
“西镜二字,世人都是谈闻色变,所谓恶就如你所说,自活。这个世道不论被迫、无奈、本性,只有弱肉强食,让人不得不又狠愈恶。不过,这里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都有,能来此一趟,倒也受益匪浅”若舞看向脚下的星星点点,对于这些亡命之人来说,这里才是安身之处。
路澜不由另眼相看,要知道世人对西镜里的人从未有过正待“你气质高冷,看似手腕铁血,不过我觉得你心地善良,有自己的认知观念。利欲世俗熏陶下,能一直保持初心的人实在难能可贵”
“一个人怎样,不是靠内心本性,而是做了什么,尽所坏事的人再善良也是恶人”若舞眼神幽暗,手指一指黑夜“所以,他们才会被人增恨追杀,被世人不容,为了生存被迫躲在这苟且偷生,直至死去”
路澜面色一变,像是忆起往事,半许,又恢复淡然:“所谓死去容易,生存难,怕死的更是煎熬。人活一世终会死去,看得明白了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路澜不问姑娘姓名也不知你来此为何,因我们终是一面之缘,能聊一两句已是缘分。路澜在此多话一句,西镜虽藏龙卧虎,却是恶龙猛虎,姑娘小心为是”路澜眼中真明,提醒道:
虽不知其过往,只几句交谈,也足已看出路澜清理明事,性情坦荡,是经世稳重之人,可惜在这里终其一生。
“多谢”
第三日,日上空头,本一如既往沉闷的空中响起怒喝之声。
“小老头,你将这污水泼到我身上不但未有歉意,竟还视若无睹,我若不是看你老弱早就对你不客气,你竟还自以为是起来”木云题面容薄怒,指向一驼背白发的老人。
老人似未听闻,自顾的收拾着茶档,虽年迈,却脚稳有力。见老者不言,木云题虽不甘倒也没有再以计较。
“木兄,你看这四周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一个比一个凶恶,我们既来此,绝不能让他们认为我们不济可欺,反而要气势更甚,那他们就会对我们有所忌惮”木云题身边的左得附耳轻语道:
左得,身形瘦高,鼠眼猴腮,一脸谄媚,小人之相。
木云题未经思考,听觉有理点头道:“所言极是,我若更甚他们,日后行走江湖,有谁不敢敬畏于我”
木云题目中一逞,对着茶棚下一人冲道:“看什么看,小爷我脾气不好,手中的剑可更不好惹,一不小心削了你,就别怪罪于人”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在此大言不惭”茶棚中的褐衣男子十分精瘦,握杯的手青筋爆出,印堂微凸,双眼赫亮,足显其武功不弱。
“大胆,你不知轻重出言冒犯,可知这位公子是谁”左得气焰更盛,铜铃的眼珠一瞪。
褐衣男子不由一笑,眼底的杀气滚滚:“这里都是有身份有故事的人,我倒想知道你是谁,有何能耐”
“你们这些恶极之人,怎能与他相比”左得不屑道:
不光是褐衣男子,就连四周的人都被此话激怒,不知左得是真无头无脑还是故意为之,所言所举将两人拉至刀锋。
整个氛围骤然一变,所集的杀气密织成一个罗网,将木云题两人围住,随时可能被四分五裂。他们虽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却最忌讳被人当呼,怒极不容。
四周的人渐渐围拢,面色不善,这时木云题才发觉不对,面上僵硬道:“你们想以多欺少不成,这可是小人之径”
群中一人冷哼:“方才是谁唤我们为恶人,怎么怕了”
“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自量力来此自寻死路,我倒还是第一次所见”一手持双斧的胖汉一脚震地,地上脚印深陷。
左得见此面色瞬间一白,眼中恐慌,忙走到木云题身后:“他叫木云题,是木云挽的弟弟,你们当中定有受木云挽恩惠的人,想必不会对她弟弟无礼”
一人冷哼,不信道:“木云挽温婉大智,怎会有这样的脓包弟弟”
木云题见人夸木云挽,心想定是受过她的帮助:“我姐姐人善心好,最不愿见人受冤含屈,对来木云阁相求的人都是尽心相助,我身为其弟弟自感骄傲”
“你目中无人,真是木云挽的弟弟又如何,即便是玉官赫也不敢独自一人来西镜,你黄口小儿有何能耐在此放肆”褐衣男子立身而起,话音一落,闪电出身,只听咔嚓一声,左得的头便被抛了出去。
几只盘旋在空中的乌鸦,似闻到了血腥味,变得异常兴奋,左得的头颅瞬间被啄的血肉模糊。
左得的血瞬时溅在了木云题的脸上,感觉到热乎的血液,木云题双眼发直,腿上一软坐在地上。他第一次亲见头颅被生生的摘了下来,早已被吓破了胆,这西镜并不如他所想那般。
“你姐姐智慧冠绝,备受世人尊敬,却有你这么个傲慢无礼,愚蠢自恃的弟弟,当真是可笑弄人,你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笑话,不如就此了结了你”双斧胖汉面上怒容,双斧一挥,左得的尸身便被抛向空中,霎时,空中一团乌云,掉下来的只剩一躯白骨。
嗜血吃肉的乌鸦,木云题脸上刷白,双眼涣散恐惧,被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半个字,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这群家伙有许久未吃肉喝血了,你这细皮嫩肉的,是极品的好东西,我不杀你,要让你在万啄撕裂中死去”胖汉一脸欲邪,眼中极有兴趣。
一旁的众人都冷眼旁观,似在等这精彩一幕。
木云题差点被吓晕过去,急忙摇头,身子连连向后退去。看着从空中挥下的斧头,木云题紧闭双眼,感觉身子腾空而起,哭喊一声:“不要杀我”
未感觉到痛楚,木云题睁眼一看,只见自己已离开数十米,而身旁站着一脸冰冷的若舞。
“是你”木云题眼中一喜,脱口呼道:
若舞未看木云题一眼,前方正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胖汗上前一步道:“姑娘,这里可最容不得多管闲事的人”
“此事我是不得不管,这里的规矩我很清楚,没人能在此有何例外,所以我就不妄众人能就此让我们离去,不如手下见招,各凭本事”若舞一手附后,一手握着一条长绫,双目锐而精明,气势凌人。
“看你年纪轻轻,却有迫力,洞察力不输众等,你要知道今日得罪我们,可没有好下场”一老态龙钟的老者手持拐杖,声音沙哑低沉,只有一双眼睛毒如蛇蝎。
“原来是长信老祖,五年前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江湖人都以为你已被仇家五马分尸,未想到你在这里”若舞看向长信老祖,虽面容如水,自信淡定,可眼底十分警惕
长信老祖沙哑一笑,橘皮似的脸上诡异得很:“我生平仇家无数,又到古稀之年,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若不隐匿在此,怕早已不在人世”
长信老祖,一生混迹江湖,其心狠手辣,行事极端,杀过不少人,自也得罪了不少门派。可谓在整个江湖上无人容他,奈何因其行踪不定,武功高深邪辣,让人切齿无计。
如今长信老祖年岁渐大,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为躲避杀端,不得已才匿迹江湖,虽如此,他手中的拐杖可不只是拐杖那么简单。
“虽到古稀,想必在西镜也没人敢冒犯你老人家”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善人,都有自家绝学,若舞细心的观察每个人的兵器,神态,举止,只有了解敌人,才能找出对方的破绽,得以取胜。
长信老祖打量一眼若舞,眉清睿目,身长形正,立轻而稳“虽为女子,却是天生奇才,够义气也够心狠,倒很符我心意。小姑娘,若你杀了这个小子,我便收你为徒,将我毕生武功传与你如何?”
“长信老祖是老前辈何以与不懂事的少年见识,实不相瞒,我已有师父,不便再拜你为师”若舞眼眸一潋,掩去不屑
“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你执意如此,便只有与他一同沦为乌鸦之食的下场”长信老祖面色一沉,不耐道:
若舞头微扬,眼神一寒犹如薄刃,轻握的右手一张,长绫腾空飞出,犹如一条狂势的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