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匣渊已半月有余,不知外界何况,不知上行策是否有惊无险,也未见过东誉。每日与徒壁作伴,唯见悬崖对面的银瀑,好在云涧集里的时候独自一人十载,早已习惯这种静与隔绝。
若舞看着掌心的枯叶出神,手指只微微一动,枯叶瞬间化为粉末,风过无痕。
石门开启的声音让若舞眼眸一亮,他终于出现了。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只是东誉的眼底静似平湖,彷如暴雨过后的宁静。这样的感觉与异样更让若舞心底隐隐不安,却又猜不出他的心思来。
远远的看着东誉,他的面色有些发白。
“我可以出去了吗?”心中千般斟酌却说出这句话,若舞唇角动了动,她想说的是她不会再说离开他的话了。
“梅泠雪回来了,她说自己被一路追杀,搏命方夺得出路,如今伤势好了才敢现身”东誉语气很平和,也没回答若舞的问题。
若舞不知道东誉此时说梅泠雪的事是何用意,意在岔开话题却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梁山之战至今已过去数久,若是养伤,可以推断出她当时的伤情并不能成功逃脱玉官赫的追捕。再则,东宫派人几番寻她无果,她的隐身之处是哪里,竟让东宫、玉官赫都寻她不着”若舞说出自己所想,又隐隐觉得不对,梅泠雪是聪明人,她有意说出这一眼勘破的漏洞,又是什么用意?
“至于事情的真相,师父想知道并不难”梅泠雪在打算些什么,她的心思并不在此,也不想知道。
若舞看向东誉有些出神,她太久没这般近距离的看着东誉的侧脸,棱角凸显又些许柔和,完美的勾勒出独属于他的轮廓。看不到冷漠的眼神、感受不到凌人的气势,竟是这般勾人心魄。
东誉轻恩一声,转首却见一双贪恋而又温柔的眼神,心像是被一道闪电猝不及防的击中,让他浑身一紧。一个人的心思掩藏的再深,也会有不经意显露的时候,而眼睛便是那暴露之地。
平静的眼底终荡起波浪,东誉像是在心底做了个决定,看向若舞:“上行策没事,要杀他比杀玉官赫还要难,你不必再担心”
若舞再次一惊,这是她第一次见东誉如此平静的谈起上行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东誉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还是这是他又一次的试探?
知道上行策没事若舞暗自松气,不管是不是试探,她只需道出心中所想就好。
“云涧集回不去了,时光也不能逆转,那我们还回得去吗?”若舞只觉得面上微热,内心还是同第一次表白时的那般紧张忐忑,如今还多了份害怕,她害怕东誉那么快的就忘了她,选择放弃她。
“我说过你永远是望月东宫的大小姐,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东誉收回眺望的目光,那远处的风景怎及身旁的佳人,东誉跨前两步,如蜻蜓点水的在俏丽的脸上落下一吻“而始终如一,你都是我东誉的女人,谁也抢不走即使是你自己”
好霸道自我却又如此霸气的一番话,他始终没变过。
若舞情不自禁的抱着东誉,心变的柔软:“兜兜转转是终点也是起点,我走到了终点也是一个新的起点,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她几番决定离开东誉,却还是输给了。
纤长的手覆在若舞的后脑勺,掌心能感受到她头发的柔软,东誉的唇角浅露含笑,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眼里只容得下若舞。
爱情,若两不相让必两败俱伤,各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独秀崖边的木锦树枝零光秃,寒风瑟瑟下已无往日风采。若舞站在树旁,看着眼前的白雪皑皑有些出神。她的衣带被风吹起,发丝缠绕,犹如一只待飞的黄蝴蝶,美似仙又有些孤寂。
东誉看着若舞的背影,那么的弱不禁风,仿能被这寒风吞噬一般,回想起这十几年的过往,与她的点滴,他的心忽的疼痛起来。他从未对若舞心生怜惜,只视她为刃,从未顾忌她的感受也不在乎她是何想法。如今这一切都变了,若舞的情绪、感受、举止他都越来越在意,看到若舞跟苏引、上行策一起他会生气甚至害怕他们会抢走她。
探寻细末,蓦然发现,东誉早已无法只视若舞为徒,她是他爱的人。
像想起了什么,东誉眸子里溢满痛苦与悲伤甚至是害怕,到底是何事能让东誉心生害怕?
“我会出东宫几日,在我回来之前就不要出去了,等我回来吧”东誉的声音很平和带着询问之意,他在征询若舞的意见。
虽然心底疑惑不解,若舞还是未问出口,是什么让东誉变的如此之快。
若舞点头:“我也不想出去,留在东宫也好”
看着眉清眸亮、淡雅脱俗的若舞,东誉难道打趣:“我的若舞终于肯听为师的话了”
若舞莞尔一笑,心情舒开,反驳道:“我可一直为师父马首是瞻,有时候不是不听话是不敢苟同”
不敢苟同,若舞不由心虚的看向东誉,东誉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搂过若舞,温柔的圈在怀里。即使是冷眸冰心也抵不过最爱人的温暖,若舞微闭着眼,他的怀抱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望月东宫建设临渊起伏,气候因地制宜,有些地方阴冷寒湿有的却是四季如春。落银城的高山上忽的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到半日已有半尺厚,若舞难得的披上御寒披风,见雪停了才从议事大殿往回走。
白雪茫茫中,一抹红色最为显眼,让人无法忽视。她还是那般高贵冷艳,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已让众物失色。
“看样子你我不像是偶遇”若舞的声音虽没这白雪冷,却骤生迫力。
梅泠雪动人一笑,目不斜视,额际的泪石衬的肤色更为白皙:“我以为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会忍不住去找他,看来你的感情也不足轻重”
“什么事?”若舞知道即使她不问梅泠雪也自己会说出来,她不想多费口舌。
梅泠雪轻手挥去衣服上的雪花向若舞走近,神情莫测“原来是主上没有告诉你,看来他还是不信任你,怕你去见故人”见若舞冷眼不屑,略有不耐又道:“当日被俘,玉官赫将我囚于巫山之中,外有玲珑七步阵,内有星棋局,凶阵里举步维艰,困了我近两个月。好在苏引暗中跟随玉官赫找到了我,是他破阵救出了我”
若舞心中隐隐不安,七步阵、星棋局两大凶阵相辅相成苏引若想攻破,非死即伤。
“苏引呢?”若舞按捺情绪,隐忍着怒气。
“当时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我走时他晕倒在山中,至于他或许被饿虎吃了或许自己回了彧引楼”梅泠雪挑了挑眉,无关紧要道:
感觉到凌人之气犹如刀割,气旋迎面席卷而来,梅泠雪忙避身拆招,白雪上一道沟壑骤显。梅泠雪面色一寒,眼中怒火即显。
若舞凌然而视,眉梢如刃:“他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梅泠雪冷哼一声,挑衅道:“你要救他不知道是否已为时已晚,我就是在给你杀了我的机会”
“你借此引我离开东宫不管是何目的,至少你已经达到了,梅泠雪你要算计我有何惧,我不屑于此。”若舞缓缓张开握紧的右手,若苏引有事谁也无法阻拦她杀了梅泠雪。而面对梅泠雪的算计,她亦能从容,不以为意。
见若舞嗤之以鼻,看轻她的神情,梅泠雪脸色难看至极,银齿泛冷:“有时候看穿道破并不代表能全身而退,大小姐有何能耐我倒拭目以待”
巫山与彧引楼相距甚远,以苏引的伤情无法独自回到彧引楼,至于至优城,他冒死相救,梅泠雪却无情离去,以他此时的心情怕是也不会去至优城。苏引,你会去哪里?
天色已暗,若舞看向漆黑的四周,心彷徨起来,明知道是梅泠雪别有用心,她还是出来了。梅泠雪此举是何用意,离间她与东誉吗?或许待找到苏引后便会有答案。
巍峨庄严的府邸内,即使是黑夜也透着肃穆,暗桩穿插防卫滴水不漏,及时是轻功高手也难以潜入。
室内灯光映射,玉官赫坐于桌前批阅着什么,幽深如海的智眸汇聚凝神,见屋外有人禀报才抬起头看了看。
“进来吧”玉官赫放下手中的信纸,俊朗的面容威严不失。
“至尊,东誉与若舞前后出了落银城,东誉往西邻山去了而若舞的方向像是去巫山”
听着属下的回禀,玉官赫毫不意外,倒像是意料之中。
“将苏引的下落透给若舞,切勿泄露行迹被她发现”玉官赫锐目一扫,嘴角怡然自若。
若舞找遍了整个巫山并没有发现丝毫痕迹,也在巫山附近几里的小镇找寻了数次,都未寻得苏引,他身负重伤走不远,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被附近的山民所救了。
看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若舞忽的灵光一现,山民只懂得治伤用药,她或许可以守株待兔。问了行人小镇上恰好只有一间药铺,若舞在药铺外守了两天还是一无所获,离苏引受伤已大半个月了,若得不到及时医治已是希望渺茫,难道她真的来晚了?
“李头,又来买药啦,那人的伤还没痊愈?”是药店掌柜的声音。
“唉,大半个月了伤势一点好转都没有,看着怪可怜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救,我也只有尽力帮帮他,一切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一年约六旬的老人背着一捆山柴,穿的是补丁叠补丁的麻衫,脚上的鞋破了个洞露出脚拇指。老人皮肤黄黑,满手老茧,看样子是附近的山民。
“呵呵,也就只有你这个老实头肯管这些缠身事,也不怕惹祸上身”掌柜笑着把抓好的药递给老人“一共八钱”
老人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倒出唯一的银钱递给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