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夏楚曦就带着人来到了燕王府,只是,吃了个闭门羹。自从容华郡主回来后,燕王府众人的作息时间也开始改变。容华郡主在府中说过,不要墨守成规,应该要改革创新,比如这个睡觉时间就要好好改了。
雪花飘飘,都冻得死鸭子,何必起的那么早呢,还不如窝在被窝中。这句话一说出来,燕王爷也没有说什么,至于王府的那一些人自是感激,还是郡主好啊,知道体恤他们辛苦。如果夏浅笑知道他们的想法,估计也只会好笑地摇摇头,她说这句话最大的理由是,因为早上她自己起不来。
“殿下,奴才去敲门吧。”小太监站在风雪中,浑身瑟瑟发抖,殿下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昨晚不知来燕王府何事,回去后,又在东宫发了一通怒火,一宿未睡,天刚刚亮,又急忙赶来了燕王府。容华郡主,你就出来见我们殿下一面吧。
又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燕王府的大门才打开,开门的小厮看着站在门口的夏楚曦,见他面色憔悴,暗暗惊讶,太子殿下真是不死心啊,一大清早就过来败坏他们郡主的清誉了。在燕王府众人中,夏楚曦已经成为了一个专门想方设法败坏他们郡主清誉的卑鄙小人了。
“殿下,里面请。”小厮依旧笑脸相迎着把夏楚曦迎进了王府大厅,又慌乱地跑去请王爷。即使知道太子殿下是过来找郡主的,他们还是不敢去暖玉阁打扰郡主,燕王府中的人都知道。郡主自从从外面回来后,不但性情大变,还带回来了两个很凶的丫鬟,其凶悍程度和芳菲有的一比。
见过燕王爷后,夏楚曦又提出了想要去见见容华郡主的想法,燕王爷自然不好拒绝,人家客气有礼,他能说什么?只是,燕王爷看了一眼天色,有点为难,浅笑怕是还没有起床啊,这孩子,失忆回来后,就有了赖床的习惯了。
“燕王,本宫只是想见容华一面。”见燕王爷为难,夏楚曦又执拗地说道。不见容华一眼,他安不下心来。
“老忠,你去暖玉阁看看,郡主起来没有?”燕王爷吩咐忠叔,不用想,浅笑肯定还没有起床。
“太子,你知道的,容华从小体弱,难免嗜睡一点。”燕王爷也有点尴尬,毕竟这传出去对浅笑的名声不好,有哪个官家小姐此时还没有起床呢。
夏楚曦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他一袭明黄色长袍,站在燕王府的大厅中,身形萧瑟。
不一会儿,忠叔就走了进来。他把绿衣紫衣的原话告诉了燕王爷,昨晚暖玉阁闯入了一个小贼,郡主受到了惊吓,天亮以后才睡着,她们两个做丫鬟的哪里忍心打扰郡主。
听到这句话,夏楚曦才微微变了脸色,不管燕王府知道不知道昨晚闯入暖玉阁的人是他?他很肯定,容华郡主并没有受到惊吓。她在躲着他,她压根就不想见他,以前的容华郡主或许还对他有着兄长般的情谊,但现在的容华,只是把他当陌生人看待,夏楚曦自然心中酸涩难忍。
“燕王爷,那本宫就告辞了。”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夏楚曦干脆就告辞了。他本想问问天下第一庄众人的情况,还是作罢,是他多疑了,昨晚暗影和仇影一直守在幽心居,监视里面一群人,传回来的消息到让他微微放心了点,天下第一庄众人很安分,吃过晚饭后,又全部睡了下去,他们没有看见有人离开。回到东宫,夏楚曦看着这座气势恢弘,壮大磅礴的宫殿,心中也难免苍凉。他是大夏皇朝尊贵的太子殿下,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嫡出身份,他将会是这个皇朝未来的主人。
他的母后,当今的皇后娘娘,听说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十四岁入宫,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开始,一步一步没有家族势力的依靠,最终在她十八岁的时候,登上了皇后之位。次年,又生下了他,夏楚曦明白,这其中的艰辛,他自是无法体会。
就像现在一样,他一直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生下他之后,母后就一直幽居于未央宫。闭门不出,只是偶尔地见见他,不干涉后宫之事,甚至连父皇的面也不见。
小时候的他也问过母后这个问题,那个总是对他严厉教导的母后,似乎却不想说这件事,只是告诉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他能够坐稳皇位,他的这个太子之位,自他一出生,就有人为此流血牺牲过。
同样的,夏楚曦也问过夏文帝这个问题,每次,夏文帝总是一脸愧疚,说都是他的错,他对不起她。
后来,夏楚曦也慢慢懂事了,皇家长大的孩子总是要比一般家庭长大的孩子要早熟,他也渐渐明白了一点,父皇对母亲有着深深的愧疚,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吧,在父皇的心中,他的太子殿下无人能够撼动,父皇的眼中也才只看得见他这一个儿子的存在。
这似乎也是一种荣耀吧,除了尊贵的嫡出身份,他更有着父皇的宠爱。可是,他心爱之人眼中却没有他。想到容华郡主,夏楚曦也不禁回忆起他们从前的事,他们自小就相识,他一直都知道,容华郡主是他的未婚妻,容华郡主及笄后,将会嫁入东宫。小时候的容华,对他并不亲近,容华是什么时候对他亲近起来,又向盛京百姓表明,她喜欢的是四弟呢?
想到此,夏楚曦觉得后背微微有点凉意,手足都开始冰冷,似乎这一切都是在三弟离开盛京后,夏楚曦想起来,三弟还在盛京的时候,容华最亲近的人就是他,只要有三弟在的地方,就必然能够看到容华郡主,容华的眼神里一直也只有他,那种亲近,似乎都超过了她的嫡亲兄长夏浅曜。
五年前,三弟不知何事被父皇贬去了西北,那一个晚上,容华有去找过朝阳公主,第二天,朝阳主动向夏文帝要求,她甘愿陪伴兄长去西北苦寒之地。越想越心惊,夏楚曦一时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似乎以前的他忽略了很多事,那些事情,他刻意不去想过,因为以前的容华郡主就算主动说过喜欢的是四弟,但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是要长的多,夏楚曦以为,容华郡主的心中是有他的。
但如今看来,他夏楚曦必须要换种想法了,三皇子夏衍曦,那个被他一直遗忘着的弟弟,夏楚曦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这个三弟有着一脸的阳光笑容。
五年没有见面,夏楚曦都不知道,要是有朝一日,这个三弟回京,他是否能够认出他来。夏楚曦相信,朝中之人和他一样,想必也是遗忘了这个皇子和公主了。
“暗影,仇影。”夏楚曦叫道。他必须要派人去一趟西北了,那个苦寒之地,不知三弟和朝阳这些年过得如何。
“殿下。”暗影和仇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待听完夏楚曦的话后,两人对视一眼,皇后把他们派给太子殿下,就是让他们保护殿下的安全,如今,殿下却要他们去西北地区。
西北离盛京路途遥远,这一去一回,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你们去吧,母后那里我自会和她说。”夏楚曦疲惫地闭上双眼,身在这个位置,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很累,有些事情,他并不想去做,却因这个身份,他必须要做,有些事情,他想要去做,却因为这个身份,他不可以做。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夏浅笑才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一双带着璀璨笑意的琉璃眸。
见她醒来,施宴欢喜,要是夏浅笑再不醒来,他也会叫她起来,睡了一天,娘子也饿了,总要起来吃点东西。
两人依旧还是像以前那样,除了地点换了一下,其他的都没有变。
把夏浅笑抱在怀中,施宴就拿起一旁的衣裳为夏浅笑穿起来,动作熟练,可能夏浅笑穿衣的动作都没有这么自然吧。
穿好衣裳后,施宴又抱着夏浅笑去洗漱,最后,他才开始给夏浅笑梳发,见梳妆台上只有两只缠枝簪,施宴一瞬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眼神温暖如水,缠枝缠枝,娘子还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在施宴的怀中吃了一点东西后,夏浅笑也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稍微的恢复了一点力气。
得到施宴的许可后,绿衣紫衣才敢进来,把这一天的事情告诉了夏浅笑。早上的时候,太子殿下来过,这一天中,燕王爷也来过很多次,甚至在中午的时候,又担忧地请了太医过来,最终,还是被绿衣紫衣打发走了。
在得到绿衣紫衣的再三保证,夏浅笑没有事,只是睡着了,这个关心女儿的父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又不时地回头看暖玉阁。
“相公,你要见父王吗?”夏浅笑抬眸问道。在燕王府也住了好几日,这个原主的父亲,她也见过好几次,但那一句父王,她却从没有叫出口。但是那种疼爱,夏浅笑还是感觉得到,她有她的幸运与幸福,因为,她嫁给了施宴,但同样的,容华郡主也是幸福的,她又一个疼爱她的好父亲。
“俊女婿当然得见岳父。”施宴对这个传说的战神,还是听说过,对燕王爷,现在,他就是娘子的父亲,哪里有不见的道理。
“好,咱们去见父王吧。”夏浅笑也下定决心,既然她进入了这个身体,即使她不明白这是为何,但是,送上来的父亲和兄长,她也打算接受,前世的她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今世就让她体会一下吧。
两人来到卿安居的时候,燕王爷还坐在椅子上叹气,浅笑虽然平时也起的晚,但还从没有一睡就睡一天的,连点东西也没有吃,教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担忧。
“王爷,郡主来了。”忠叔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喊道。表情似惊喜又好像带着惊吓。
“浅笑来了。”燕王爷从椅上起身,脸上是隐藏不了的笑意,这孩子,竟然主动过来看他了,燕王爷的眼睛有点湿润,似是欣慰,又似是感慨。
“王爷,郡主还带着一个男人过来了。”忠叔又接着说道。刚看到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暖玉阁什么时候进去了一个男人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什么?”不敢相信的语气,燕王爷觉得很奇怪,浅笑带着一个男人过来了,难道是浅曜和他说过的,浅笑的夫婿?曾经的施丞相的独子?这件事情,燕王爷早就想问了,奈何夏浅笑在府中对他比较冷漠,他才一直没有开口。
施宴和夏浅笑手牵着手走了进来,一见燕王爷,施宴才放开夏浅笑的小手,客气地朝着燕王爷施了一礼。
“小婿施宴拜见岳父大人。”施宴还是有点惭愧,他和夏浅笑成亲那么久了,却一直没有见过她的家人,施宴总是觉得这样会让夏浅笑受到委屈。他总是那样,做什么之前,都会先考虑夏浅笑,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夏浅笑受到一丝委屈。
“老忠,你去外面守着。”燕王爷看了施宴一眼后,又朝着一旁的忠叔吩咐道。此时事关重大,浅笑在外面成亲的事已成定局,哪里能够改变,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隐瞒下去,不然,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父王,女儿的相公,你满意不?”夏浅笑在一旁微笑着说道。这句话,在她来卿安居的路上,就一直想着了,犹豫了好久,她才说出了口,既然决定从心底上接受燕王爷这个父亲,夏浅笑自然也希望燕王爷能够喜欢施宴。
“满意,很满意,父王怎么会不满意。”燕王爷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女儿终于叫他了,他还以为,失忆后的女儿永远不会叫他呢。
平复了下情绪后,燕王爷这才仔细地打量着施宴,刚才的他眼中只有夏浅笑,对这个女婿,他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后。
满意地点点头,燕王爷对施宴的外在还是很满意,这小子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俊朗,不过,看他看浅笑的眼神,燕王相信施宴不是花心之人。他活了四十多年,再加上一直身居高位,看人还是看的很准的,这点,燕王爷一直就很自信。只是,这长相他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燕王爷疑惑地想着。
“贤婿,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燕王爷不解地问道。他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施宴,但怎么就觉得他熟悉呢?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他在脑海中仔细地回想着施丞相和施夫人的长相,好像施宴和他们二人都不像。
“父王,我以前没有来过盛京。”施宴微笑着回答。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去,掩盖起一切的情绪,这男人还是很厚脸皮的,第一次见岳父大人,这一声父王叫的比夏浅笑还要顺口。
“是我看错了吧。”燕王爷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他是老了吧,这十多年来,他总是觉得心力交瘁,力不从心,好在,现在,浅笑也已经有了归宿,他也是该放心了。
“浅笑,你先出去,我和小宴谈谈。”有些话,燕王爷并不打算让夏浅笑知道,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将要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交给一个男人时,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
“父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施宴哪里愿意让夏浅笑离开,他可是希望娘子时时刻刻都呆在他的身边。
“小宴,既然这样,我也直接说明了,浅笑是容华郡主,自出生起就和当今太子殿下有着婚约。”一想到这个婚约,燕王爷就觉得棘手,与皇家的婚约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当初他也想过,要是浅笑的夫君知道她的身份后,会不会不要她,毕竟没有几个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娶未来的皇后娘娘为妻。
在他入狱的时候,夏浅笑又是一个人回的燕王府,身边并没有那个她所嫁之人,燕王爷甚至还怀疑过夏浅笑是不是被人休弃了,要不是为了怕引起夏楚曦的怀疑,他早就去运城找施宴拼命去了。
“我知道。”施宴依旧还是微笑。他刚知道这个消息时,确实也动摇过,无措过,甚至连放弃夏浅笑的想法也在脑海中闪过。但是,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无法更改,那么,再加上,夏浅笑于他,已是无法割舍掉的存在,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夏浅笑的爱意,已经深入骨髓。这一切,他只有接受。
听到施宴的这句话,夏浅笑和施宴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幸福的笑意。
“是父王老了。”燕王爷看着一脸笑意的施宴,又看着同样满面笑意的夏浅笑。
该怎样做,该做什么?这对夫妻,他们心中都是很明白的。或许,就像儿子从运城回来之后,对他说的那样。这个男人虽然没有野心,但是,他的风华必定有一天会耀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