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我又出去和胖子还有奉宇奉二娃玩了一下午,跑到小荒村的地盘掰了几根玉米棒子,找了个隐匿的地方烧来吃了,“酒足饭饱”之后就去巡视了一番奉二娃发现的那个鸟窝。那鸟窝在一棵黑杨树上面,那树怕是有五六米高,而鸟窝还在树巅巅(就是树顶)位置,我看到的时候在心里骂了一句锤子,暗想以我的技术是绝对上不去的,这事还得靠在这方面有天赋的奉二娃。树干上面一个张牙舞爪的红色叉叉十分丑陋醒目,我眼睛一看,狗日的,叉叉下面居然还多了个黑墨水画的圈圈。
“老大,这小荒村的屁娃娃硬是要和我们对着干啊。”
看到这个圈圈之后,胖子一下冒火了,当时就要去找小荒村的一伙孩子干架。这分明是有人针锋相对的又做了个记号,我心里也十分不爽,不过却没有像胖子那样表现的那么夸张,虽然年纪小,但我始终觉得作为他们两个的老大,我必须要有一个大哥的风范。
奉二没有说话,不过我注意到他看到了那个黑色圈圈之后,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很多,我学了学电视里的那些带头人物,把两个手插在裤兜里,随后说,
“这小荒村的娃娃怕是要翻天了,胖娃说得对,绝对要狠狠的收拾一顿,他们才能知道他们原本是飞不起来的,语文老师教的狭路相逢勇者胜,以后胖娃每天来看一回,只要他们敢掏,我们就和他们干起来。”
奉二使劲的点了点头,胖子面上则露出一些挣扎的神色,因为这小荒村距离我们所在的街村也得走个半个小时左右,来回就是一个小时。
“老大,我觉得奉二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奉二长的那么高,如果遇到他们正在掏鸟窝,还可以吓住他们一下。”
奉二是比较高,可惜瘦的就跟一个晾衣杆一样,吓得住个屁,我知道这瓜货不愿意,不过由不得他,我骂了胖娃一句,说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叱咤风云?最终在我和奉二娃威逼的眼神下,胖子终于妥协,闷闷不乐的答应以后每天来看一回然后回来报告情况。
由于那个后来画上的圈圈位置比较低,我们三人临走时扒开裤子就对着树干画着圈圈的地方尿了一把,也算是稍微安慰一下自己。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三叔说今晚带我出去玩,可能回来的有点晚。我妈有些不乐意,说大晚上的出去玩什么,但似乎又不好驳了三叔的面子,就在那里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就是不松口,我当时心里一个劲的为三叔加油助威。
对于还不到七岁的我,我妈晚上管的很严,几乎不让我出门。头天晚上都是悄悄的溜出去的,如果被我妈知道了,少不得一顿好打。这次虽然是三叔说带我出去,但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在这时,我爸开口了,声音有些不温不火,
“去吧,文秀记得看好小澈就行。”
这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了,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时候会冲出来老爸这个强力帮手。由于有些激动,当时也没有多想,为什么在我的事情上一般都是由着我妈的他会在那个时候同意我去,但我爸都发话了,一般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吃过饭之后,三叔就带着我出了门,然后向着刘东的家里走去,三叔说他让刘德全夫妇将刘东接回去,而今天下午的时候,刘德全夫妇已经将昏迷中的刘东从乡医院带回了家中。而跟他招魂,也是在他家里进行。
“就在医院不行么?”我边走边问,
此时正在赶路,三叔也乐于给我解释这些问题,路上也没有那么无聊,
“你想想,每次你到医院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这句话简直说到我的心坎里面去了,我连忙点头。三叔继续说道,
“医院是阴气很重的地方,说白了,是最接近那些东西的地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鬼魂在那里进进出出,徘徊不断,虽说医院一般都有百姓的气运进行加持,他们不敢乱来,但是刘东的魂魄和身体的联系已断,也就限制不住他们了。在医院那种鬼魂聚集之地给刘东招魂,亏你想得出来哟。”
这番话我听得似懂非懂,尤其是那个百姓气运是什么玩意,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只觉得玄乎乎的。于是便又就这个问题问了一下他。三叔是这样给我解释的,
“百姓气运,其实是天地间的一种势吧,很是玄乎,人自身也有运势,而一个地方的生活的人,也有着一个地方的气运,这些气运大多集中在对这个地方很重要的场所或者东西上面,比如医院,担负着所有人的救死扶伤,比如政府,担负着一个地区的民生大计。人乃天地之灵,百姓的念力庞大,古时候一州知府的大印,上面便凝聚着大部分这一州百姓的气运,甚至可以硬生生将鬼魂打散。至于皇帝的玉玺,那更不得了,即使是千年老鬼,也接都不敢接近一下,否则魂飞魄散。”
其实这话我也听得不是很懂,毕竟我才不到七岁,不过也大概知道了那玄乎乎的气运是一种很牛逼的东西,心里直感叹,我滴乖乖,这东西这么猛。
直到后来,我对这些了解了更多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正是因为有气运存在,聚在百姓的父母官身上,聚在皇帝的身上,将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和那一方大印连在了一起,所以古时候很少出现什么皇帝被鬼怪害了的事情。
不多时我们便来到了刘东的家中,刘德全和他老婆早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呢,一副焦急的表情,看到了我和三叔,脸上露出喜色,赶紧将我们带进了院子,然后进屋坐下。
三叔也带了前一天的木箱子,进屋之后,刘东的母亲便开始说起了好话,请求三叔务必将他儿子救醒,不多时又是哀叹起自家怎么这么倒霉之类的。
三叔自然是应承着,不多时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嫂子,我白天的时候已经跟你们说了,刘东的魂魄很是微弱,所以我昨晚没有来叫你们招魂,现在应该是可以进行了。人的魂魄离体之后,时间越长,就会越迷茫,与肉体的感应也会越弱,刘东则不同,他丢的这一魂二魄现在几乎是和肉体完全没有了感应,所以得要人引路,而且必须得是他最亲近的人。”
刘德全两口子一听这话,明显表情上有些惊慌,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三爷,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三叔打开了身旁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盏灯,我一看,这灯居然是纸做的。然后问刘德全两口子。
“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刘德全答应了一声,然后从屋里拿来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的全是上坟用的元宝纸钱。
三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刘东是个男孩,所以魂魄与嫂子你比较亲近,到时候就得麻烦你去给他引路了。”
“好的,好的,只要能救醒小东,我。。。我什么都愿意。”
刘东的母亲这时有些害怕,声音都有点颤抖,但片刻之后脸上全是决然之色,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儿子。
我听见三叔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着什么,然后又从箱子里面拿出了张符纸
“嫂子,招魂的时候你提着这盏纸灯,一个人走到那日的橙子林中,在刘东发疯的地方附近,有一棵橙子树,树干看起来被砍了一个大口子,找到那棵树,把这张符纸点燃,洒在树的周围,刘东的魂魄便会被震出来,到时候你开始叫刘东的名字,小名也行,开始往回走。记住,每走三步,必须要叫一声他的名字,路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特别是听到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一回头,不仅刘东的魂魄会被惊走,就连你也会有危险,每当你觉得有些冷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就开始撒这口袋里面的纸钱。”
听三叔这话的意思,难道刘东他妈去跟刘东招魂,路上还会遇到危险,我一时又开始疑神疑鬼了,不好意思当着刘东的父母问三叔,只好自己在心里揣测。
谁知,接下来,三叔竟开始安排起我的任务来了。
三叔看着我,怎么都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猥琐,他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东西,然后递给了我,我下意识的就接住。拿到手里一看,这是个牛角一样的玩意,只不过小了太多,以我六七岁的手掌都能够完全握住。
“小澈,这东西你拿着,待会看到嫂子回来的时候,你就把这个贴在自己的眉心,等嫂子进屋了,你在把这个拿下来。”
我一时糊涂了,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啊,不过我心想,估计又是和我胸前玉佩差不多的东西,三叔拿出来的,那还不猛的一塌糊涂,不过当时我却不知道我这个想法简直错的离谱。
此时刘东正睡在里面一间屋子的木床上,三叔说要看看这孩子,他父母赶紧把我们带到了里屋。
刘东平静的躺在里屋,身上的伤和昨天差不多,看上去很是骇人,不过听刘东的母亲说,医院说的这些外伤倒是不打紧,只是可能孩子脑袋受了震,所以至今昏迷不醒。我心想这医生还真是会忽悠,小爷懂的都比他多,莫名的有了种超越医生的优越感。
刘东呼吸平稳,只不过我分明看到他的额头上始终是暗青暗青的,甚至有些发黑,三叔过去摸着他的额头,之后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三叔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灵台之火已经很弱了,不过倒是还支撑的住。”
然后又看了看一道一直放在刘东胸口的符纸,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刘德全赶紧说道,
“三爷,这东西我们可是一直都放在小东身上的,一刻也没有拿走过,乡医院的黄大脑壳给小东打点滴,还说我们什么年代了这么封建迷信,想把这玩意丢了,我差点跟他拼命。”
三叔点了点头,我心里则笑了笑,这刘德全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连乡医院那出了名的牛脾气医生也敢耍横,确实是个人才。
三叔微微道:“现在阴气不足,等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嫂子再去吧。”
三叔让刘德全两口子把刘东抬到堂屋(也就是客厅,农村进门第一间最大的屋子),将刘东身上的符纸拿了开来,然后拿出两根红线,绑在刘东的双脚大拇指上,接着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只毛笔,在刘东的眉心点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就在三叔将符纸从刘东身上拿走的时候,我脖子有点酸,随意的扭了扭,就在我抬头的时候,似乎是我的错觉,就在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屋子的房梁上面,一个黑影对着我诡异的一笑,然后又消失了。
我心中一慌,随后又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这个时候我既没有感觉到那种“冷”,又没有心悸的感觉,怎么可能出现板板。
三叔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刘东依旧呼吸平稳,我们便在一旁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当夜和前一野一样,依旧是月亮非常的大,整个乡间看的都比较清楚,等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三叔在刘东他母亲的背上用手指凭空画了点什么,然后刘东的母亲便拿着那盏纸灯和装着纸钱的带子出了门。
(刘东的母亲姓吴,周围都叫她吴大嫂,现在我就以吴大嫂的视角来接着描述。)
吴大嫂,按照三叔的吩咐,提着纸灯和口袋就向着橙子林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此时吴大嫂的心中很是复杂,一方面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另一方面,为了自己的儿子刘东,再心惊也得来啊。以前听说那王老爷子手段高的出奇,想必他儿子王三爷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事自己和丈夫已经决定相信王三爷,行不行也就看这么一回。
吴大嫂不多时便来到了刘东出事的橙子林,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棵树的附近,接着也发现了那一刻被三叔的木剑搞出一个大豁口的橙子树。
这时周围静的出奇,吴大嫂不敢耽搁,赶紧拿出三叔给的符纸,接着划了一根火柴,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竟是将火柴吹灭了。
吴大嫂心里有些慌,突然觉得自己周围似乎多了很多影子,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心想即使自己平时大晚上的出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啊,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三叔在她的背上画的几下造成的,刘东魂魄已经和身体失去了联系,三叔生怕那一魂二魄不跟着出来,所以在纸灯的基础上又留了一手,在她被背上画上了“引魂符”,此时的吴大嫂在周围的东西眼里就好像那漆黑中的萤火虫一般醒目。
刘大嫂虽然心慌,但心中更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孩子,赶紧用身子将周围都护住,在自己的怀里把符点燃了,还差点烧到自己衣服。这符遇火就着,吴大嫂把点着的符纸围着树的根部绕了绕,接着丢在了树下,直到符纸燃尽,才提起纸灯,声音有些颤抖的喊了一声,
“小东,回家了。”
吴大嫂开始往回走,每走三步就叫一声自己儿子的名字,此时她心里有种感觉,似乎自己的儿子就在自己身后,但山野间静的出奇,但吴大嫂却有一种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增加着,虽然此时这条山间小路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她总觉得自己被很多东西盯着一般,而自己的身后,除了自己熟悉的儿子,似乎还有着别的东西。而自己的脑袋也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想起了我三叔的话,她赶紧抓了一把袋子里面的纸钱向着周围一撒,之后分明感觉到好过了很多,脑袋又完全的清醒过来。
吴大嫂就这样每走三步喊一声,提着纸灯,慢慢的向着家里走来,谁知就在过一个田坎的时候,由于是在月光下,看的不是完全的真切,吴大嫂滑了一下,差点摔进旁边的田里,吴大嫂下意识的就要护住两个手里的东西,谁知那纸灯倒是没事,可是装纸钱的带子却掉进了田中,一瞬间就全都打湿了。
糟糕,这下吴大嫂简直是吓的不行,但想起那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刘东,这妇人咬了咬牙,提着仅剩的纸灯,又开始往回走。
“小东,回家啦。”
声音在田野间回荡着,吴大嫂每走三步叫一声,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耳边不知何时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说话一般。
吴大嫂不管不顾,心中只想着家里的儿子,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的向着家的方向走来。
不知何时,她察觉到自己右边多了一个黑影,吴大嫂不敢扭头去看,只是一个劲的走着自己的路,冷的越来越厉害,拿纸灯的手也开始发抖,那黑影似乎在和自己一起走路,但自己走的这条田埂子极其的狭窄,刚刚就容的下自己一个人走,往右就是水田了,吴大嫂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但却丝毫不敢耽搁引魂的事情。
但就在此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似乎就在心中响起一样,“睡吧睡吧,你累了。”听了这个声音之后,吴大嫂只觉自己疲惫到了极致,但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反复的告诉自己,你孩子还在昏迷,这个信念在心中坚定的提示这她。
“小东,回家啦。”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站在刘东家的院子中,一动不动,院子门大开着,三叔和刘德全的留在了屋里,我知道刘东的母亲就要回来了,已是将三叔给的黑角放在了手里,随时准备贴在眉心。
月光下一个人影出现在原处,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刘东的母亲提着纸灯向着这里走来的身影。
“小东,回家啦。”
她走的原来越近,在我的意识中,似乎可以看到阵阵柔和的白光从她手中的纸灯发出,格外的醒目,但我肉眼看到那周围的食物却并没有因为这白光而被照亮。
我赶紧将黑角贴在自己眉心,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中。
刘东的母亲越走越近,我心中一惊,因为这时候,我发现,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就跟在他母亲身后,一步一步的向着这院子里走来,而三个和刘东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影人在其中,此时的刘大嫂面色苍白,好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我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和那一群“人”走进了院子。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他母亲手里的纸钱袋子已经不见了,瞬间也意识到了什么。
“小东,回家了。”
刘东的母亲声音已经是微弱了下来,汗水打湿了这农家妇人的衣服,那一群人就那样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在这时,刘东的母亲停了下来,低下了头,我心中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吓得我连贴在眉心的黑角都掉在了地上。
刘东的母亲抬起了头,转身看向了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刘东的母亲,不,这时已经不能再叫做是刘东的母亲了,因为我从她的身体中分明看到,一个黑影对着我阴测测的笑着,这幅脸孔我极其的熟悉,就是那在橙子林中喝药死了的张大春。刘东的母亲两眼发黑,就那样诡异的笑着。与此同时,她身后的一群“人”也将视线转向了我,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再加上面前的出了问题的刘东他妈,毕竟是小孩,我差点吓的尿了出来,也不顾的去捡地上的黑角,赶紧将胸口的玉佩掏了出来,死死握在了手心。而那一群“人”中三个和刘东长的一模一样的影子脸上则露出惊慌的神色,似乎想要转身离去,但一阵柔和的光芒升起,是已经被“刘东母亲”扔在了地上的那盏纸灯。发出阵阵白光照在三个“刘东”身上,他们似乎又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站在原地。
这玩意不是已经被三叔给灭掉了么?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一刻,一声大喝从屋中响起,随后我看到三叔手持木剑的身影。
“拜请桃木剑神,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后一道青光闪过,三叔将手中的木剑丢了出去,直奔那已经是“张大春”的刘东母亲而去。
之后三叔还不罢休,手中已是多了一个罐子,三叔将罐子直接扔向了空中,单手一抖,似乎是一个石子从他手中发出,直接将空中的罐子打破,那“魂头灰”像是下雨一般的从院子的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