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泥烈说起草原盐场时,一干较为熟悉草原的辽将也不由微微点头。
耶律都固皱眉道:“若金国无法得到海边盐巴,就只有从黑车子室韦、娄博贝、河东三处得到盐巴,首选必然是河东盐巴,黑车子室韦的盐巴顶多可以供给辽东,想要进入河北、并州……基本不可能。”
“若咱们抢了河东盐巴,金国若想向并州、河北提供盐巴,就只有自西京击败西夏人,只有抢了娄博贝盐场,不言金国能否短时间内击败党项人,即便击败了党项人,自娄博贝至并州、河北也有好几千里呢!”
不仅数十辽将点头,就是习泥烈也不认为金国会如此疯狂,西夏与西京之间可还有一处近千里沙漠呢,车马肯定是走不了沙漠的,若用骆驼、战马驼背,需要多少马匹、骆驼?
车马走不了沙漠,就只能沿着黄河北上牟那山进入西京东胜州,而这又要多走一两千里。若不走西京,就只有南下走陕甘,走宋国境内,不言宋、夏两国互为仇敌,即便赵构为了避免蔡鞗用盐巴威胁而同意,盐巴入关中后,一旦明国抢了河东,盐巴又如何绕过河东进入并州、河北?
草原就算有盐巴,也很难供给并州、河北,别说供给并州、河北,就是供给西京、中京都有困难。
一干辽将研究了半日后,最后无奈发现,一旦蔡鞗用船只控制了海边晒盐地,无论女直野人愿意与否,都要与他再河东拼死争斗一番,除非……除非女直野人主动放弃并州、河北。
只是,任谁也不愿意吐出吞下的地盘,可若不吐出来,就意味着此战无可避免。
此战金国胜了还罢,可若败了,金国不仅要吐出吞下的并州、河北,上京、中京、西京都将失去,遭受重创的金国也很可能连黑车子室韦的盐巴也得不到了,辽东也会因无盐可用而大乱……
“这……这……”
习泥烈想到河东盐巴造成的结果,整个人也傻了,一干辽将全傻眼了,他们不相信金国一旦与明国在河东争锋,会不用尽全力,可……可这造成的后果会更加严重,更为难以收拾……
蔡鞗神色郑重起身,说道:“金国必然不会轻易让我明国得了河东盐场,未来一年内肯定会有一场大战,一场决定河北、并州乃至天下归属的大战,诸位不得稍有疏忽!”
“轰!”
百十大将轰然站起,齐齐抱拳躬身。
“诺!”
……
“饮胜!”
“饮胜——”
蔡鞗举杯,帐内轰然炸响,齐齐高举酒杯。
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蔡鞗不再言及军中之事,或许是“盐巴战略”打乱了一干辽将心绪,看着相互间举杯敬酒,看着嘴里说着风花雪月,气氛却有些不够热烈,蔡鞗以为是自己在场缘故,与众将饮了片刻便借故离席。
蔡鞗带着岳飞、方天定两人尚未走出多远……
“陛下!”
蔡鞗回头去看,正见习泥烈、萧道宁两人大步走来……
“陛下。”
习泥烈、萧道宁正待抱拳,蔡鞗伸手拉住习泥烈手臂,笑道:“兄长不用如此多礼,私下里,咱们只以兄弟相称即可。”
蔡鞗一手拉着习泥烈手臂,一手按在他肩背,两人如同亲兄弟一般走在营中,说着些江宁杂事……
“小弟没想到兄长会如此果断,没让青州发生重大的混乱。”
习泥烈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紧张,犹豫了下说道:“正值敌我两军大战之时,臣……臣只是不希望因父汗缘故而乱了军心,可父汗他……父汗他……”
“唉……”
蔡鞗轻叹,无奈轻拍了两下习泥烈后背。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久……”
……
两人一阵沉默,默默走在冬雪消融后松软的泥土上,尽管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轻松惬意,心下却如同压了块巨石。
家,国,天下……谁人可轻言“轻轻挥一挥手”话语?
……
“前些日兄弟与老将宗泽见了一面,说起了些应天宗室话语……”
蔡鞗突然开口,习泥烈神经不由一紧,见他紧张,蔡鞗只是静静将当日话语重复了一遍。
“当年兄弟曾答应过那赵子直,想从应天宗室子中选出一个可以容忍兄弟的官家,只是世事难料……”
“自妞妞送来信件,说了些兄长与父汗事情后,兄弟就在考虑,是不是可以与应天宗室一般?比如让兄长在海外重立一个辽国?”
习泥烈不由停了下脚步,蔡鞗像是若无所觉,转而走向营地中搭设的高台,与点将台、惩戒台差不多,而木台下正有几名兵卒触犯了军规军律,正被台上军法官大声背诵军规军律训斥。
蔡鞗前来,军法官依然未有停顿,直至几名军卒开始执行鞭刑,军法官们才上前“啪”的敬礼。
蔡鞗只是摆了摆手,大马金刀坐在木台上,看着下面军卒执行军法。
习泥烈知道这是大明岛的规矩,甭管将领大小,都喜欢在营地中设立这么一个木台,都喜欢有事没事坐在木台上,看着下面兵卒训练或挨训斥,据说这种习惯就是来源于大马金刀坐着的年轻帝王。
蔡鞗喜欢待在军营,有事没事看着他们,无论训练或军卒挨训斥,他都不怎么理会,只是喜欢看着他们,但凡他坐在木台上或大树阴棚下,甭管将领大小,没一个敢炸刺,没一个敢乱来胡为,久而久之,深受他影响的大小将领,但凡自居一处营地,都与他习惯差不了多少。
或许正因这种习惯,大明岛自立军以来,就没哪个军队敢不尊号令的。
方天定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茶水,蔡鞗、习泥烈两人各自倒了杯后,便与岳飞按刀站在两人背后。
蔡鞗看着挨了打却不敢惨叫的军卒,说道:“兄弟志不在中原,兄弟说这话语时,兄长心下或许会骂兄弟太过虚伪,都在中原称帝立国了,说这话语不就太过虚伪了么?”
习泥烈一阵无语,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蔡鞗却只是无所谓笑了笑。
“外面世界太过广阔,有着太多土地需要征服、开拓,对于兄弟来说,中原也就这么一回事,一家兴一家灭,自大帝秦始皇一统天下至今,也仅有汉朝享国最久,即便如此,汉朝也差点因王莽而国祚断绝。”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世界真的就无千年之朝?一国一姓就真的无法享国千年?”
蔡鞗侧头看向习泥烈、萧道宁、岳飞一笑。
“兄弟认为是可以,是可以做到一姓享国千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