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山路上,落英缤纷,晨雾侵蒙。山路沿着一条小河蜿蜒前展,一山带水,全是微微的橘黄色,发凉的空气中透着一丝的湿润,沁人心脾。一片片落叶纹理清晰,枝脉泛黄,在路上重重叠叠,安静又慵懒,仿佛沉迷在昨夜的美梦中尚未苏醒。
“哒,哒!”
一阵马蹄声从拐角处传来,搅扰了落叶的梦,也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一男一女骑着两匹棕黑色的骏马从山路上赶了过来,为首的男子衣着朴素,一副普通百姓的打扮,只是身姿挺拔,眉发英张,目光坚毅,脸上仿似刻着几道黑线,在这山路上极为显眼,身后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衣,全身上下再无多余的打扮,身材姣好,容貌妍丽,只一双凤眸中布满寒意,一头乌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身上佩着一把长剑,还背着一个偌大的包袱,单手擎着马彊,紧跟着前面的男子。
看二人容貌打扮,正是梁无尤与林清儿!他们受赵知府所托,乘马前行,已然到了此处。
梁无尤走到山路中间,“吁”地一声,勒马止步,林清儿见他突然停下,收之不及,朝着前方冲了出去,幸亏山路还算宽敞,身下的马堪堪从梁无尤的马身上擦了过去,这才勒住马彊。
林清儿被这一惊,心头大怒,冲梁无尤问道:“梁无尤,你做什么?在这里谋财害命吗?恐怕你实力还不够!”
梁无尤转脸看了一番此地的景色,才对一脸怨气的林清儿说道:“我们从昨夜子时出发,星夜赶路未曾停顿,以这两匹骏马的脚力,想来已经走了不止二百里路了。”
“是又如何,我懒得管是否完成了赵辛的请求,只要不被关在牢中就行。”
梁无尤摇了摇头:“清儿姑娘,赵知府事情已了,我就得解决我的事情了。”
林清儿听完后,调过了马头,冷笑道:“哼,你有事情要解决,刚好我也有疑问需要人解答。”
梁无尤听到林清儿语气之中冷冷冰冰完全没有其父的风范,皱眉问道:“林清儿,你逃在泉州,心中可有愧疚?”
“哦,我有愧疚,但是和你并无关系!”
“呵呵,杭州张知府官邸中,三百余条人命,一个个都是我的亲人,与我没有关系?”
林清儿听到此话心中大为震惊,问道:“什么三百余条性命,我并不知情。”
梁无尤虎目蕴泪,说道:“那夜我将你们父女藏在张知府家中,结果数日之后,张知府家中满门遇害,而遇害之人当中,偏偏没有你们父女二人,哈哈,真是滑稽可笑,我费尽心思帮助你们,你们给了我这样的报答?”
林清儿摇了摇头:“梁无尤,此事当真?”
梁无尤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看来我当日真的是看走眼了,竟相信了你们父女!”
林清儿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那日已经与我父亲两败俱伤了,不可能再杀那么多人的……”
梁无尤看到林清儿眼神中全是疑惑,大声问道:“林清儿,你告诉我,这灭门惨案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你们那夜究竟是被何人追杀,你父亲,呵呵,自诩侠义,灭门之时你们又为何逃了出来?”一字一句,直如血泪控诉,在这寂静的山中远远传开,激起了一阵林鸟。
林清儿抬起头来,眼神恢复了清澈,答道:“梁无尤,我父女被人追杀之时,我陷入了昏迷,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半夜,那时我爹告诉我,一个叫梁无尤的少年要替他埋藏青侯剑,让我不要乱动静静等你回来,说你对我父女有恩,要我代他传你剑法,而他知道追杀之人必然会赶来,所以不顾身受重伤,潜出了知府家中。第二夜,我爹还没有回来,你亦没有回来,我心急如焚,所以也偷偷潜了出去,一路隐姓埋名,寻找他的踪迹,至于张知府家中被人灭门,我确实无从知晓,更不用说出手相救了。”
梁无尤听完林清儿的话,摇头说道:“堂堂杭州知府,权威之大,恐怕他赵辛都难以企及,更何况张知府一直广结亲友,善待百姓,我自小进入府中,从没有听说过他与什么人结过仇怨。而这灭门惨案,恰好是你父女二人进府以后发生,你们还敢逃脱责任,我不管你所说是真是假,你们父女此时便是我的仇人!”
林清儿听到梁无尤充满杀意的指控,秀眉紧蹙却毫无惧色:“如果此事其因我父女二人而起,不用等你来报仇,我自会给你交代,只是整件事情迷雾重重,在没有了解清楚真相的情况下,我劝你慎重行事。”
梁无尤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自然知道,不然在泉州城的擂台上,我早就和你决一死战了。只是以我的本事,连个小小的倭寇也敌不过,还要你出手相救,呵呵。”
“昨夜出手救你是意外之中的事,自你喊出我的真名以后,我便打定主意跟随于你,来单独问你原由,所以一路潜行,跟着你们到了龙古山,才发生了后面种种怪事,还牵连进了那乱七八糟的倭寇一案中。”
梁无尤看到林清儿目光诚挚,说道:“无论如何,昨夜你救了我一命,我虽不是什么少侠,但是从小恩怨分明,昨夜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与你,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尚未回答我。追杀你们父女二人的究竟是谁?从我之前的经历来看,制造灭门惨案的不是其他抢夺青侯剑的人,更大的可能是追杀你们父女之人。”
林清儿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并不愿与人提起,只是今日听你所言,这青侯剑牵涉过大,看来必须要告知与你了。”她拿出身后的包裹,说道:“在此之前,我先给你一样东西。”说罢拿出了一把剑,扔给了梁无尤,他拿到手里,看了一下剑身的样貌,心头一惊,原来正是那“无尤剑!”
梁无尤手持“无尤剑”,想起了小曾嬉皮笑脸的外貌,心下稍稍安慰了几分,朝林清儿道了一声谢,正欲抽出剑刃一览,突然身后树林中“嗖”的一声,一支箭朝他脑后射了过来,梁无尤耳力今非昔比,听到声响传来时脖子微微倾斜躲过了这一箭,不想又有一箭朝他身下的黑马射来,这马不知躲避,脖子上中了一箭,吃痛之下竟高高扬起了马头,把梁无尤掀翻到了地面,然后嘶鸣着前面奔去,梁无尤甫一落地,看见林清儿也与他同样的遭遇,赶忙一个打滚,朝她滚去,不想林清儿在空中一个翻腾,直直站在了地面上,与林中冲出的几人争斗了起来。
梁无尤赶紧起身,还未站稳脚步,一把剑从斜侧直直刺来,他下意识地用无尤剑格挡了一下,剑身带着真气,将对面之人轰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一颗树上,撞落了一大片树叶,那人在一片落叶中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倒地不起,梁无尤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不堪一击,再看林清儿,已经有两人倒在了她的剑下,最后一个人看到林清儿杀意凛然,梁无尤也一招制命,吓得扔掉手中的剑,“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地喊道:“二位大侠饶命!饶命啊!”
梁无尤走到他的面前,只见他穿着一身漂洗得发白的衣衫,头上绑着一根粗麻头巾,俨然一个农夫的打扮,倒在地上的三个人穿着比他还要破旧,完全不似强盗山匪,不禁喝道:“你是什么人,看你不像是打家劫舍之人,为何要对我们出手?”
跪在地上的那人被这一喝,语气更加颤抖:“两位大侠,我们是这里的普通猎户,平日里没做过坏事,今日是迫不得已才对你们出手的啊!”
林清儿冷笑了一声:“迫不得已?我看你先前两箭直取要害,一击不中就改射马首,恐怕不是第一次谋财害命了吧?”
那人头磕在地上,答到:“二位,我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从小打猎,箭法一直很好,所以才这样的。”
林清儿不置可否,梁无尤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确实不会丝毫的武艺,只是略懂一些搏击的技能而已,叹道:“那你们又是何必?殊不知行走江湖之人,那一个没有半个技艺傍身,你们区区猎户,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男子听到这里,低声哭泣道:“二位大侠有所不知,我们不出来抢劫他人,就得被人抢劫啊。”
林清儿收起长剑,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被这片山头的恶人抓走了家眷,如果数日之内拿不出金银钱财交换,他们就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我们若不出来抢劫,后果还不如死在这里!”
梁无尤与林清儿对视了一眼,眼中尽皆惊讶,如果此人说的是真话,那么这恶人确实才是真正的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