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以这样的理由被休,不仅仅是崔氏的名声被毁,就是你……又该如何自处呢?”崔高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她再不对,也是你的母亲,你就半点不顾念血脉亲情?在这世间,你只有她这一个亲人。”
江泠月对江夫人早已没有感情,如今知道她私生活混乱,若是不处置了,江家满门清贵,又该是何等的耻辱?
她自小便崇拜、敬重父亲,母亲的所作所为,江泠月无法忍受。
“舅母,我可以受委屈,但是我不能委屈父亲,委屈祖父,委屈祖母。”江泠月心意已决:“就算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允许她进江家祖坟,与父亲同葬。”
江泠月对江夫人有恨,若不是她,父亲又怎么会早逝呢?
父亲看到她掉进冰湖里挣扎,母亲在岸上冷眼旁观时,便已经冷了心,病倒之后,直到死都不愿见母亲一面。
若不是她,祖父怎么会被活生生气死?
祖父的死彻底压垮了江泠月。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呢?你父亲也希望你好!”崔高氏知道事已至此,劝服不了江泠月,若不能合理的解决,崔氏都要被拖下水,她暗自咬牙,怨怪起崔永媚。她沉默良久,到底是妥协了:“月儿,你听舅母一言,这休书你收回去。你母亲的话,舅母将她给带走,以养病为由,将她留在崔家,这辈子都不再让她踏进江家。”
这是目前处理的最好办法,之前虽然捕风捉影,暗传崔永媚不安于室,可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江泠月以此为由,替江衍休掉崔永媚,将崔家推到风口浪尖。
“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答应的话,今日舅母就将人带走。”崔高氏加一个筹码:“江赐我给带走,你表哥等你三年。”
“舅母,表哥如今二十四,再等我三年便是二十七岁,我不能耽误他,我们这一门亲事作罢。”江泠月将休书收起来,她不想与崔高氏在今日闹起来,让祖父最后一程都走的不安宁。她背对着崔高氏道:“希望舅母言而有信。”
崔高氏望着江泠月离去的背影,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她带上两个护卫,亲自去江夫人的院落。
江夫人正好换上衣裳,准备去操办江帝师的身后事。
他一死,今后整个江家就是她说了算。
“大嫂,你怎么来了?”江夫人在崔高氏面前,气焰收敛,脸上堆着笑:“来之前怎得不派人通个信?我也好派人去接你。哎,今日老爷子死了,我不便招待你。”
崔高氏目光冰冷的望着江夫人,冷声道:“崔氏是几百年名门望族,教出来的女儿,全都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是京城女子的典范,从未出过你这种寡义鲜耻的女人!”
“即便你嫁人,一言一行,也代表着崔家的教养。”
江夫人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通,激起心底的怒火,无论如何,她也是江府的夫人,岂是谁想骂就骂的?
“你……”
“来人,将她绑起来,带走!”
崔高氏的态度强硬,根本不给江夫人挣扎的机会,护卫直接将人给拖走。
春杏惊呆了。
崔高氏看向芳姑姑,她是崔永媚从崔家带出来的陪嫁,“你去知会月儿一声,她母亲犯病,不能出席江老爷子的丧事,辛苦她一个人操持。我们就不给她添乱,将人带到崔家去养病。”
然后让人将江赐带走,哪里来的,送哪里去。
芳姑姑陡然回过神来,懂了崔高氏的意思,立即跑去找江泠月。
江泠月并不意外,崔高氏这般雷厉风行,为崔家的名声着想。
母亲回了崔家,江泠月心中轻松一些。
崔家将江赐送到凤家,凤家没人敢为这件事闹,甚至更为低调了。
江泠月操办完江帝师的丧事,头七过去之后,便将婚书送还给崔高氏。
崔高氏退还江泠月的婚书。
两家的婚约解除。
江泠月将一头长发盘起来,这辈子不打算再嫁。在族中挑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过继在父亲的名下,特地请西席,放在身边亲自教养,今后支撑起江家的门庭。
谢五郎看见江泠月长发绾成髻,做出嫁的妇人打扮,眸光微微一暗,走进暖香阁里。
小江晏正在背三字经。
江泠月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认真听江晏背书,背完之后,再背释义。全都过关了,江泠月温柔的摸一摸他的脑袋,“今日背的很流畅,晏儿用了心,姐姐放你一个时辰的假,自己去玩儿。”
江晏摇一摇脑袋,小脸表情严肃:“我还不能倒背如流,怎么能玩物丧志?我再去熟读几遍,明日倒背给姐姐听。”说罢,抱着书册,回自己的屋子去看书。
谢五郎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在白云观,江泠月也是如此对待他,不禁扯一下嘴角,原来是当做小孩子哄。
“姐姐,你今后有何打算?”
谢五郎目光在她发髻上打转,目光落在她脸上,脸庞瘦削,下巴尖尖,只怕没有他巴掌大,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弱不禁风。
“栽培晏儿。”江泠月人清减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倒也看开了许多:“别的不重要。”
谢五郎到底没有多说,将尚方剑放在桌子上:“秦王让你留着。”
“劳烦你跑这一趟。”江泠月给谢五郎倒一杯茶,微微浅笑道:“祖父的丧事,你多费心了,我能照顾自己,不会被人欺负。祖父的话,你忘了。”
“好。”谢五郎应下。
江泠月心瞬间空了,却觉得这样也好,从此以后,天高水长,若是相逢,便是陌路人。
两个人相顾无言。
江泠月赶客道:“我待会还有事,不送你了。”
谢五郎搭在扶椅上的手一紧,他垂下眼帘,望着浅黄色的茶汤,低声说道:“爷爷请我将你当做姐姐照顾,你若嫁进崔家,我便依言照办。”
江泠月收紧手里的茶杯,一颗心猛地提起来。
“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姐姐。”谢五郎掀起眼帘,目光灼灼的望着江泠月,“我想照顾你,不是受人所托。”
“因为,是你。”
江泠月所有的镇定,顷刻间,即将要瓦解,她的手指紧紧的握住茶杯,压下心底的悸动,摇了摇头:“不可以。”她深吸一口气,四目相对,她冷静地说道:“我一直当你是弟弟,和晏儿一样。”
谢五郎猛地靠近,江泠月心口一跳,往后仰去,便看见他盯着她看,手指点着她的脸颊,摩挲了一下:“江晏靠近你,你也会脸红吗?”
江泠月呼吸一窒。
谢五郎靠近她耳边,手指压在她的脉搏上:“你的心跳好快,真的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