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慧的话越来越少，原来谭军每次下班都会听到她的抱怨声，现在一句都没有了。你跟她说话，又总是神思飘渺的样子。
“小慧，孩子今天怎么样？”谭军试图引起小慧的话茬。
“小慧？”看小慧没反应，谭军加大声音喊她。
然后，他就看到小慧很恍惚的对着自己，眼神却没有对焦。
谭军还发现小慧经常会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母亲，可神经大条的母亲从来就没注意过。
小慧吃饭也越来越少，原来会说不够吃，现在尝两口就放下筷子了，更多时候只是随便的动动勺子。很多次谭军都发现给小慧准备的饭菜基本未动。
“现在这年轻人太难伺候了，做什么都不吃。”母亲一直在谭军面前发牢骚。
母亲该是有多粗心呢，她都没发现小慧不对劲吗？谭军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妈妈，他到底是怎么养活大这么多孩子的？
谭军知道小慧很心疼自己，知道自己白天上班忙，压力大，晚上从来不让自己管孩子，都是一个人。孩子那么小，吃了拉，拉了吃，折腾个没完，根本就没法休息。原来想着是自己母亲在这儿，小慧白天可以休息一下。看这个样子，老人并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
赵小慧遇事喜欢放在心里，自己也没有时间陪她，看来是得了产后抑郁。谭军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妈妈是怎么打算的。晚上你关上门休息，不管孩子怎么哭闹都无动于衷，并没有人说你什么。可白天，真得是拜托你能多操点心。你觉多我也无话可说，可在你不睡觉的时候，能不能牺牲一下你发呆、静坐的时间，稍微的替我们一下？
一个女人能坐几个月子？妈妈吃不好，怎么会有乳汁供养孩子？你不喜媳妇儿，难道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喜吗？
看着家里厚厚的尘土，尿布恨不得堆成山，碗筷堆满了水池，到处一片狼藉。谭军觉得很无力。这是自己觉得一向勤劳的妈妈做的事情吗？
更可笑的是自己的哥哥姐姐们都打来电话，大意就是说，别让妈太劳累了。好一个太劳累呀。若知道是这样的情形，谭军宁愿自己辞职照顾孩子和妻子，也不会找妈妈过来。照顾我们一个孩子你们就认为劳累了，那帮你们照顾几个孩子的时候你们都觉得不劳累了？谭军一向看重姊妹情深，可姊妹们接二连三的打击他。
“孩子她不管，尿布不用她洗，我每天不在家吃饭，妈每天只需要做她和小慧的三顿饭，锅也不刷，家里的卫生从来不打扫。我不知道还需要怎样她才会不累？”一向温和的谭军很平静的说道，不等对方的反应就挂了电话。
大半夜，谭军抱着熟睡的孩子“呜呜”的哭着。一边是给了自己生命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生命延续的孩子。太难了，没有人能帮他。
一个大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让他情何以堪？
哭完了，第二日还得接着去上班。这就是现代人的悲哀，谁也不会给你时间去伤心难过，疲于奔命的人们根本没有资格在路边小小的停靠一下。
谭军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开始联系家政公司，必需找人帮忙。没有预约，定月嫂肯定来不及，那就保姆。没有时间见面了解，谭军就靠价钱来挑选，最终确定了一个中年妇女。谭军和对方约好晚上认认门，第二天就正式上班。
晚上，谭军和保姆一块儿进的门。
“你同事吗？吃饭了没？”谭妈妈迎上来。
“这是我找的阿姨，家里的活儿给你帮帮忙。”谭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这是嫂子吧，你好，嫂子，以后家里的活儿我来做，您指挥着就行。”保姆很精明的和谭妈妈套近乎。
“保姆？你们天天挣几个钱？找保姆伺候，烧得慌吧。”谭妈妈一点都不顾及外人还在场，大声嚷嚷道。
“阿姨，你看咱也加过面了，你今天先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谭军面子上有些下不来，急急得把保姆先打发走。
“妈，我哥、我姐打电话嘱咐我不能让你累着。再一个，家里条件现在也还行，花钱找个保姆，咱们自己省点心不行吗？”谭军想心平气和的给自己母亲解释。
“条件好了？你借你姐家的钱都还完了？”
“还没有，不过很快都会还完的。”
“照你们这个花法儿，什么时候能还我？这么年轻不能光注重享受。吃苦在前，才能享福在后。”谭妈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的教育谭军。
“人如果被累死了，还怎么挣钱？怎么还你女儿借款？更别说享福在后了。”谭军也有些生气。
“多干点活儿会死人吗？”谭妈妈有些杠上了。
“妈，你想过我爸会死吗？还不是突然就死了。”谭军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那么固执。对于父亲的死，谭军心里是非常痛恨母亲的。
父亲当时并不是直接突发心梗去世的，从病发到逝世一共经历了四个小时。据母亲后来描述，这期间，父亲疼的直不起腰，额头上的汗一直往下滴，话都说不连贯。可母亲都做了什么呢？两个人独居一个小院子。父亲疼痛难忍，她就把父亲扶到椅子上；父亲胸闷，她就把父亲扶到院子里；父亲流汗，她就给他擦汗。她不知道父亲的药在哪儿，不知道怎么打电话。还是最后，父亲强忍着疼痛，一下一下的慢慢拨通了大儿子的电话。
大儿子就在医院工作，但他太大意了，先是骑个自行车来看看情况，拿个听诊器听听。然后骑自行车到医院，开了120车来接父亲。可是，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看着还很清醒的一个人一霎那就没了。
谭军总是想，若是母亲一早就给孩子们打电话，或是直接给120打电话，父亲会离开吗？是母亲的无知害了父亲，父亲到最后还在挂念着“可惜没看到老幺的孩子。”哪怕她知道柜子上哪个药是速效救心丸也好呀！她就偏偏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一世聪明，为每个孩子都筹谋好未来，却找了这样一个女人最后耽误了自己。
谭军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母亲所想的，可他就是挡不住恨母亲。
说这话其实是很伤人的，气急的谭军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果然，母亲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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