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出来,见走廊上一个秃顶脖子有些歪的中年大叔正在扫地,秃顶大叔有些怪异,举重若轻的把扫帚舞动得龙飞凤舞,像耍什么棍法一般,认真瞧觉得又不像。?
走廊扫地的秃头大叔也看到沈狱,歪着脖子傻笑着走过来,凑到沈狱跟前低声说道:“刚才你和馆主在里头说的话俺都听到了。你完了,得罪了馆主……”
“怎么?得罪了馆主怎么了?我可没得罪他啊。”沈狱摊摊手说道。
“得罪馆主怎么了?”秃头大叔一副吃惊的表情盯着沈狱,指着自己。“看到了吧,俺十三岁就来同文馆了,在这里整整扫了五十个年头,你说得罪馆主什么下场吧。”
沈狱突然感觉背脊凉飕飕的,随即醒悟,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秃头大叔,说:“瞧你这年纪也就四十来岁,怎么……”
秃头大叔不给沈狱说完,想用脏兮兮的手按住沈狱嘴巴,沈狱把他的手轻轻的格挡开来。秃头大叔也不介意沈狱的动作,非常认真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俺有一套功法,练了可以长生不老,功成之日俺一发功,方圆十里都将化为飞灰。”
沈狱,嘿嘿一笑,说:“叔,你说的不会是如来神掌、九阴真经之类的吧。”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外面说些个什么呢,王昌,你闲得慌就去把操场也扫了,少在这边嚼舌根。”房间里,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馆主,俺这就去。”秃头大叔应了句,临走时转过身,低声跟沈狱说:“忘了跟你说,馆主耳朵贼灵,他练的功法是……”
房间里面又传出阴测测的声音,“我说王昌你还没完了是吧!”
听到馆主说话,秃头大叔一溜烟的跑了。
瞧着歪脖子秃头大叔远去的背影,沈狱苦笑摇摇头,“神经病。”
“骂谁呢!今天没你的课,赶紧的去熟悉一下学堂,明早好过来教习。”馆主声音再度传出来。
“耳朵真灵……”沈狱低声嘟囔了句,迅速离开这里。
四间学堂内稀稀疏疏坐着不多的学生在听课,男孩子居多,沈狱背着手一副老学究的架势,缓步走在学堂走廊边,瞧学堂内的学生有些年岁已不小,都三四十了都。
走过一间学堂,瞧见从学堂出来的牙擦苏,牙擦苏也看到沈狱,快步走上来,拉着沈狱走到偏僻一点的地方。
“怎么样?馆主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什么?”
“哦?”牙擦苏疑惑的盯着沈狱,“不拿上本厚厚的英文书让你念上十来段,或者让你唱上几曲法文歌什么的。”
“这倒没有,只是让我念了一首德文的诗词。”忽然,沈狱脑海想起门口遇到的怪大叔,随口问道:“那个王昌是谁啊,奇奇怪怪的。”
“问这个干嘛。”随即牙擦苏回答:“他是馆主早些年招来打杂的人,详细的我不清楚。”牙擦苏指了指自己脑袋。“这里有病,听说早年间参加白莲教,后来婆娘跟人跑了,再后来就疯了。”
“白莲教。”沈狱念叨了一句,沈狱知道白莲教。
白莲教,华夏民间宗教,渊源于佛教净土宗。北宋年间,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白莲教也是义和拳的前身或者说分支,由于派系众多,信奉的神祇极为繁杂,什么天宫的玉皇、地狱的阎王、人间的圣贤等等;而最受崇奉的仍是弥勒佛。正德年间开始,出现了对无生老母的崇拜,又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所谓八字真言。
如今的白莲教还没有发展成乱民,只不过沈狱知道不久的将来,势必会发生一场以“扶清灭洋”为口号,针对西方在华人士包括在华传教士及中国基督徒所进行大规模群众暴力运动。在义和拳运动中,起到了一定的打击西方列强的作用,一定程度促进了华夏人民群众的觉醒。但是其运动具有笼统排外色彩和愚昧与残暴,加上本身农民运动的缺陷性和盲目性使其被清政府利用,后被抛弃并走向了失败,成为八国联军入侵的导火索。
沈狱摇了摇头,把思绪抽了回来。“疯了,还招来学堂干什么啊?”
“他不是真的疯癫,也不会乱打人,只是有时候会说几句疯言疯语而已,其实我倒觉得他挺可怜的。”牙擦苏稍微的叹了口气说。
“不说这个,对了,沈狱,等下别走那么快,我上完下一堂课带你去见识一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
“先保密,等着便是了,哎,不说了,我先去上堂。”说完,牙擦苏匆匆忙忙的走了。
等牙擦苏走了,沈狱又是无聊的瞎逛起来,闲逛中偶尔会遇到洋人教习,沈狱皆是用很溜的英文打招呼,而且还是正宗的伦敦腔。沈狱来自一百多年前,没有排外的思想,他觉得外国人里面也有好坏人之分,像这种在同文馆教书的洋人,大抵都是一些比较温和的洋先生吧。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第二堂课已经上完,一脸兴奋的牙擦苏招呼着沈狱跟他走。拐过学堂,来到操场,牙擦苏指着一排白杨树,说道:“看那边,”
沈狱一瞧,一辆老款的自行车摆在树下,“阿苏,这就是惊喜?”
对于自行车沈狱当然不陌生,不过这么老款的自行车还是头一次见,比当年二八大杠还要肥上一圈。
“对啊,这是我托约克从普鲁士弄回来的,今天刚到。以前我读书的时候经常骑,这辆还是崭新的呢。”牙擦苏说完,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沈狱跑了过去。
“试试?”
沈狱摇了摇头,“还是你来吧。”
牙擦苏不客气,跳上自行车在操场上来回奔袭,起初还是有点生硬,几圈之后,越骑越溜。在自行车上的牙擦苏大笑说:“怎么样,好玩吧,可惜你不会骑,好玩着呢。”
瞧着牙擦苏在操场骑上半个时辰也真是挺乏味的,沈狱连打哈欠,牙擦苏也发现沈狱无聊,停下来,招呼沈狱上车,说载沈狱回宝芝林。
牙擦苏也是,才弄回来自行车,新鲜的缘故,骑着四处显摆,大半个广州城都被他逛完,碰到熟人,大老远的就跟人打招呼,什么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你家猪乸生了几个,这些没营养的话层出不穷。
最后,大概牙擦苏骑累了的缘故,终于要回宝芝林。回来路上经过繁华街区下九路时,沈狱看到大街旁俩个卖艺人表演着让人震惊的戏码。
一个精壮的汉子赤露上身,另外年纪轻一点的男人手中挥舞一把锋利的凤嘴刀,不停的劈砍在精壮汉子身上。而那个精壮汉子身上一点事都没有,最多留下几条红色的印记。
说真的,经过地狱训练营的沈狱,根本不相信武侠小说中那些武林高手,什么飞墙走壁,金钟罩铁布衫根本不符合逻辑。黄飞鸿厉害,但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最多是教习武艺时耍几个套路。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人当街这样表演铁布衫的武艺,沈狱不得不让牙擦苏把车停下来。
“切,这有什么好看得,照我说吧,这些都是蒙人来的,没准等下就要拿个锣来收钱了。”牙擦苏呲牙说道,对于这种街头卖艺他是见惯不怪了。
可沈狱是什么人啊,不说是火眼金睛,但是真是假还是能分辨的,就精壮汉子刚才那几下,还真不是做假。
果不其然,真被牙擦苏说中了。精壮汉子一拱手,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对大家说道:“鄙人山东严振东和徒弟初来宝地用完了盘缠,希望各位父老略施打赏,鄙人在此谢过了。”精壮汉子说完,深深的弯腰道了一个鞠躬。
旁边的年轻男子拿起平敞的敲锣向围观的众人走去,大多数人见要收钱,都赶忙后退了几步,偶尔有些穿着殷实富贵一点的人家会掏出几文钱,他们不放在敲锣里,而是直接扔地上。
沈狱身上没有银子,问一旁的牙擦苏拿了几十个光绪通宝,走上前,轻轻的放在敲锣里。一路低着头的年轻男子看到有人突然给这么多铜钱,猛的抬头看来。
两人对望,沈狱微微一笑,便要转身离开,“壮士留步,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刘柒日后定当答谢。”
沈狱挥挥手笑着说:“不用了,遇到就是缘分。”其实沈狱想报名字的,而且还想拉风的报上一个江湖匪号,名字都想好了叫夺命书生:沈狱。但想想自己给的几十文钱,还是不献丑为妙。
年轻男子也不追问,多瞧了两眼沈狱,然后弯下身底下头去捡地上散落的铜板。就在这时,一队灰呢洋装高立领打扮的洋人,抗着火枪过来了。带头一脸络腮胡的洋人军靴刺亮,一脚踏在年轻男子捡的铜板上,一手端过敲锣。
年轻男人直眉怒目欲动手,几根洋枪直挺挺举起顶在其胸口,年轻人只能放下双手,紧咬牙关,双手握拳。
“军爷,洋大人。”后面精壮汉子走了上来,点头哈腰说道:“今天已经第三趟了,给点活路吧。”
络腮胡用生硬的中文说:“不管别人来几趟,我是第一趟来。”
“你们不能这样。”沈狱站出来,用英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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