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石水淼有了那层关系,沈狱便不再担心假冒海盗的身份问题。
沈狱是后来才知道,石水淼确实心狠手辣,当得起黑寡妇的名头。那天晚上与他发生冲突的大痣哥、王老九在当晚便被她下令绞杀在别墅前,尸体也被剁碎扔入大海喂鱼了。
沈狱不太赞同这种作法,本来与地痞没啥深仇大恨。杀就杀了呗,尸体都没给留下,戾气确实重了些。虽不赞同,可他不可能会为两个流氓与石水淼闹别扭,毕竟石水淼是为了他才这样做,而两人也正处于蜜月期中。
光绪十四年,农历三月二十二,明日便是妈祖诞辰,也即是海盗联盟大会召开的日子。
太阳落下,月朗星稀,海盗天城郑家属下一处庄园里,郑家家主郑克同坐在庄园的葡萄架下。这里,花浓果香,葡萄架下显然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茶室,圆形大磨盘当茶台,周围手工打磨好的海底圆石墩,大磨盘上放着一套乾隆年间的清水紫砂茶具。
四周在入夜时分已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在天上弯月与灯笼的照射下,被滋润了几天的石水淼越发的美丽了。可谓月下美人相伴,灯下品香茗,人生一大乐事哟。
沈狱坐在圆石凳上,品着郑克同亲手炮制的功夫茶,即便不懂茶道的他,也觉得这样高逼格的意境分属不易。
通过石水淼引荐,沈狱见到了这位郑家家主。郑克同一身白色短打马褂,留着明朝头式,整个人瞧起来和普通中年人无分别。其满脸红润,眉目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举手投足间冲茶娴熟的技艺,并非一天两天能练成。
石水淼不说,沈狱是看不出面前的人有五十多岁。不过,想想也释然,生活在这与世无争的庄园修心养性,且又整天喝着对养生极有好处的功夫茶,想不年轻都难呐。
郑克同端坐在石墩上,品着香茗。伸手作出请的姿势,“来尝尝这种,浙江的梅坞龙井,用的是后山天然泉水,入口甘甜幼嫩,味道悠远绵长。”郑克同一副宁静致远、淡泊雅清的样子,给谁见了都难以联想到他便是南海上的海盗霸主。
沈狱此次过来,以生意上的事情拜访郑克同。通过石水淼口中清楚,郑克同并非一般海盗头子,此人表面喜文雅好清高。私底下却干着男盗女/娼的龌蹉事儿。按沈狱理解,这郑克同就是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典型。
对于这种人直接招安肯定不能够,唯有利益才能让其动心,老马叔不是说过么: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抛出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诱惑,相信他会动心的。
沈狱以商人身份见的郑克同,谈的是开发海盗天城的土地问题,海盗天城矿源丰富,水田、平原不少。以租借土地的形式和他洽谈,土地上的种植产物提成另算。
“种罂/粟?”郑克同的手指娴熟翻弄着茶具,脸上表情始终一派慈祥。“……嗯,沈公子的想法很好嘛……”听了介绍的郑克同并没发表任何观点,一直模棱两可的玩着太极推手。
沈狱提出种植罂粟是有其道理的,罂粟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同时其提取物也是多种镇静剂的来源,其中战场上用的吗啡最为出名。吗啡有催眠及麻醉性的作用,受伤的人用了能暂时性的缓解伤痛,自己的军队肯定会大量用到吗啡,在这里未雨绸缪,也可谓算是一举两得了。
沈狱并没有说出罂粟真实用途,只告诉郑克同种植罂粟主要用来制造鸦/片。在这个时代,鸦/片就是银子的代名词,将鸦片贩卖到大清及诸国,钱是哗哗的来啊。
鸦/片利润大,郑克同岂会不知?岛内便有大部分人吸食,不过,吸的是一种纯度低的福寿膏罢了。以前郑克同也考虑过种植罂粟,但技术上的坎子海盗们是迈不过的,除了技术,销售也是一大问题,所以这事情就耽搁下来了,如今沈狱提起这事儿,他是有些心动了。
郑克同撇了眼一旁的石水淼,然后又扫了眼沈狱,心想,面前年轻人口气很大,一张口就是种植三千亩的罂粟花,而且还说每年郑家能得二百万两白银土地租金。虽觉得有些个不合实际,不过,诱惑着实有些大,脑中一直盘算着这生意干不干得了。
见郑克同久久不给个说法,沈狱又抛出另一个诱惑。资金、种植包括贩卖都全部包了,郑家提供土地同时也入股他们公司,占的是百分之三十股份,这笔生意怎么听都觉得是郑克同这一方划算。
除了种罂粟,沈狱又接着抛出诱惑,打算在海盗天城成立各种机械厂,生产出来的枪械全部低于市场价卖给郑家,沈狱也提出条件,让郑家把海盗天城的航道加宽,以用来运输机械用途。
该出的筹码放出,就等老狐狸上钩。沈狱的计谋很阴险,种植罂粟包括机械厂,不仅需要大量技术人才,而且还要大量的村民当工人,如此大手笔,自然是作着把农民绑上战车的打算。
无论郑家势力多大,能大得过被同化的本地村民么?据石水淼口中得知,除去出海抢掳的海盗,单生活在海盗天城的平民就有二十万之众,这可是实打实的人力资源,用钱都买不来呢。
郑克同说道:“沈公子既是侄女介绍来,老夫自然信得过,但有一个问题想问沈公子……”
“郑叔父请说。”沈狱跟着石水淼喊郑克同为叔父,此次除了商人他的另一层身份便是石水淼的未婚夫。
“为什么看中我们海盗天城?”郑克同问出今晚自己最大的疑惑。
沈狱捋了捋快到披肩的头发,笑着说道:“海盗天城地理位置优越,得天独厚,一不怕官府来剿,二是我与淼淼的关系,自家人当然优先考虑咯。“
郑克同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听淼侄女说,沈公子从小在西洋长大,这些年才回来华夏。……不知道沈公子对洋人是怎样的看法?”
知道郑克同除了不待见清廷,对洋人的意见也颇大,沈狱大义凛然的说道:“泰西之人又岂能与我炎黄子孙相提并论,洋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倭寇对我华夏也是虎视眈眈,狱对他们没有好感,……不过,不可否认,无论洋人抑或倭寇,他们的先进技术都是我辈学习之楷模。……在您这里成立机械厂,鼓弄些西洋玩意儿也就为了早日赶超他们的,驱逐他们。”
“好……”郑克同放下茶杯,“啪。”的拍了下大磨盘,站起来说道:“沈公子胸怀天下,老夫甚是佩服,……嗯,我会认真的考虑考虑的。”
说完,郑克同端起茶,似乎是要送客了。
说了大半天,只换回来对方认真考虑,沈狱心里是不爽的,但没办法,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听石水淼说,光是郑家手底下能战的人就有一万左右,而且还不包括哪些生活在他辖区的普通民众呢,这样的人在后世也是一方诸侯的人物了。
沈狱、石水淼两人刚走。葡萄架旁边的屋子便走出几人。郑克同脸上毫无表情,刚才一脸子的慈祥早就不知去向。
他坐在上首的位置,走出来的几人站在一旁,除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其余人年纪与郑克同相当。
年轻人一袭灰呢子长袍,脸上表情有些阴鸷,他开口说道:“父亲,刚才那小白脸说的事情您信了?”
郑克同不理会儿子郑邵聪的言语,淡然的端着茶杯,抿着茶。半响后,放下杯子,环顾了眼几人,说道:“大家伙说说,刚才在屋子里应该都能听到这沈狱的说辞。……不要有所顾虑,畅所欲言。”
站下首,一个精瘦,一身名士打扮的中年人摸着胡子,“如果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这笔账,怎么算都咱们占便宜,怕只怕,……那厮醉翁之意不在酒。”
“胡老头多虑了。”中年名士对面一个彪形大汉站出来,说道:“我倒觉得此人可信度很高,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蒙骗咱们。那他种植的东西和运来的机器可都在咱海盗天城。”大汉五指一握拢,“……那还不成了咱们的羔羊,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嗯,胡二说得有些道理,但三弟你说的未尝不可一试。”郑克同听完两人说的话,说了这句。
“会不会是黑寡妇的阴谋?”站角落边的矮个子中年说道。
“放屁,石水淼不是那样的人。”郑邵聪见矮个子说自己意中人,心里不舒坦,话语随口而出。
“聪儿,怎么跟叔父说话。”郑克同不怒自威的瞪了眼郑绍聪:“没大没小的东西,整天想着黑寡妇。……也是娶了几房老婆的人了,那档子事儿咋还看不透,赶紧给黄叔父道歉。”
没等郑邵聪说话,矮个子赶紧说道:“没事,没事儿,都一家人,道哪门子歉?聪儿至情至性的性格我又不是不清楚。”
同一时间另外一边。
“淼儿,你说郑克同这老狐狸会答应么?”回来路上,沈狱问石水淼。郑克同的城府太深,从刚才表现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
“不好说呢,老狐狸雁过拔毛,你抛出那么大的诱惑,应该动心吧?”石水淼也不敢肯定,毕竟只是二十来岁的女人,阅历和老狐狸是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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