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后的生活可能都要在打打杀杀、提心吊胆中度过,何老六的心便久久不能平静。以前,自己拥有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庭啊,后来,幸福变成了仇恨,却又无能为力,终日以泪洗面。直到四爷的出现,这个血海深仇才得以偿还。
如今,自己原本可以安稳的过着日子,可自己的大恩人却要颠沛流离、亡命天涯,难道就不该伸手帮一把么?若不是他们,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他们,让自己有史以来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尊严。是他们,让自己觉得更像是一个人。他们尊重自己,信任自己,这辈子,能够遇到这样的人,实在是自己的福气。
想到此,他披衣起床,却在这时,听见了楼下的对话。手指沾上唾沫,在窗户上一戳,透过一个小眼,他不由得大吃一惊:不好,是捕快!
定是来抓四爷和夫人的,这可如何是好?就在他焦急万分、不知所措的时候,捕头带着人上来了。形势越发的危急起来。
他顾不上有什么危险,冲了出去,对小二大声吼叫着:“小二,你吵吵嚷嚷的,是何道理?不想活了吗?”
话音刚落,转眼瞥见捕头正怒气冲冲的朝他走来,不由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站定,一脸鄙夷的大声嚷道:“小二,你居然把捕头都请来对付我了么?”
“你发什么疯,捕头哪是来抓你的!快闪一边去,莫要坏了大事!”
捕头在何老六面前站定,定定的看着他,看得何老六心里发毛,浑身冒冷汗。
捕头冷冷的说道:“你紧张什么?”
“你不是来抓我的么?”
小二在下面着急的团团转,虽说这个老六平日里和自己有点小摩擦,他也看不起他,可他知道,老六是个好人,不应该趟这趟浑水,更不应该因此断送了性命。
“老六,你莫不是酒喝多了不成?没你什么事,快走开!”
捕头在他面前展开了海捕文书,道:“可识得画中人?”
“他不认得!不认得!”小二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活腻了?再说半个字割下你的舌头!”捕头眼一瞪,小二立马耷拉着脑袋,躲到一边去,再也不敢吭声了。
——倘若说不知道,他们必然进屋,那样四爷和夫人必然有危险。万万不能让他们进屋,必须得阻止。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当然认得!”
“我也认得你!何老六!听说你养的马又肥又壮,还跑得快。”捕头微微一笑,点点头:“我也知道,你很诚实!现在你告诉我,他们人呢?”
“他们上半夜就从这里的后门走了。如果捕头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我可以为你们带路。”
“不在屋里么?”
“跟你说了,他们走了。”
捕头冷冷一笑,一把推开何老六,使了个眼色,两个捕快应了一声,上前就要破门而入。
何老六突然冲了过去,用头和肩膀,硬生生的将两个捕快给撞翻在地。
“我看你活腻了,敢打官府的人!”捕头“唰”的一声拔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究竟是何人?说!”
何老六的脖子一阵发凉,他几乎能闻到自己的血腥味了。小二吓得赶紧双手捂住眼睛,心里一阵叹息:你这个笨蛋老六,跟猪一样,为什么偏偏要去趟这趟浑水呢。这下好了,平白无故的做了鬼。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就算是死,也不能给四爷和夫人丢脸!
“你们不用进去了,人,我早已经放跑了!”何老六冷哼一声,不再害怕胆怯,他站起身,挺起胸膛,大声道,“若要问我是谁,告诉你们,我是他们的管家!他们跑了,我还在,有事抓我!”
捕头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老实本分、胆小懦弱的何老六,今日为何有这般的勇气,连死都不怕?
捕头威胁道:“何老六,窝藏罪犯,罪责当诛!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他看来,这种分量对于何老六这个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何老六突然仰天大笑三声。
“为何发笑?!”
何老六啐了一口唾沫,大声道:“他们已经走了,有事我顶着!不就是一个死么?来啊,冲我脖子上砍啊!”
捕头暴跳如雷:“想死?我就成全你!”
何老六扬起头,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样子。他看见捕头举起了刀,他闭上眼,大声说道:“我何老六不怕死!若有来世,请还允许我做你们的管家!”
就在手起刀落的瞬间,一条白色人影破窗而出,手中利剑寒芒一闪,捕头手里的刀竟然断成两截,然后,他的胸膛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啊!”捕头一声惨叫,从楼上摔了下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何老六惊魂未定,只听语嫣道:“管家,收拾好东西,备好马车,我和四爷随后就到。”
何老六点点头:“哦哦,好的,夫人。夫人和四爷多加小心。”
“七星……龙渊剑……”捕头脸色惨白,颤抖着指着楼上蒙着面纱的女子,有气无力的道,“快……抓住她,别放过了何老六……”
方羽蒙着面纱,踱着方步,摇着扇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冷笑一声道:“我在,他就在。想要动他,你试试看!”
那些捕快哪里是两人的对手。闪转腾挪间,二十个捕快尽数被撂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翻滚着,惨叫着。
“真是一对亡命鸳鸯。”
一个冷冰冰的话语飘了过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屋外射了进来,稳稳当当的落在楼上。
两人一惊。从这人刚才的身手来看,此人的功夫不可小觑。只见此人一袭黑衣,年约四十,尖嘴脸,八字须,两只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语嫣。
“这小娘子老夫喜欢,她留下,你可以走了!”黑衣人说话的语调让人听起来是那么的尖锐刺耳。
方羽抢先一步挡在语嫣的面前,低声道:“此人来者不善。我先探探他的武功路数,你在旁看着。”
黑衣人蔑视的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想打架么?老夫让你三招。三招内如果能够把老夫打下去,就算老夫输,老夫让你们走。”
方羽冷哼一声,手中扇子一收,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这一招快若闪电,动如脱兔,语嫣心里不由得也一阵喝彩。
黑衣人双手背在身后,动也不动,眼看着方羽手里的扇子就要刺到他的面颊,脚下微微往旁边一挪步,就这么小小的动了一下,方羽的这一招,竟然扑了个空。
语嫣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招数,竟然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方羽一招扑了个空,紧接着扇子斜斜的一撩,黑衣人脚下丝毫未动,只是身子微微一个侧身,他的第二招又扑了个空。
黑衣人摇了摇头,冷冷一笑:“就这点本事?迫老夫出山,还以为是何方高手,原来是个笑话。”
“还有一招,不是么?”方羽心里大吃一惊,却并不服输。看来,刚才是小看他了,若要打败他,只能智取。
“小娃娃,你不是老夫的对手,把小娘子留下,你还是快些走了的好。”
“第三招若是把你打下楼,就算你输,此话当真否?”
“言出必行。”
“我如何信你?”
“哼,既然不信,那老夫便带小娘子走了。”
方羽勃然大怒,一个饿虎扑食,朝他扑了过来。黑衣人从容淡定的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可方羽由于用力过猛,撞破了栏杆,整个人从楼上跌了下去。
语嫣惊呼一声!就在此时,方羽身子突然一扭,猛然间来了一个剪刀脚!黑衣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来这一招,不曾防备,被他的双脚紧紧的勾住了脖子。
两人“哗啦”一声响,从楼上跌了下去,正好落在了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捕快身上。两个捕快“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直接一命呜呼。
“夫君,你可好?”语嫣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担心。
“我没事,他死了。”方羽指了指身下的捕快,拍了拍手站起身。
语嫣冷笑道:“愿赌服输。”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小子,老夫倒是小瞧你了。你可以走了,小娘子留下。”
语嫣一边走下楼,一边缓缓的说道:“他是我夫君,恳求大侠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老夫刚才说了,倘若将老夫逼下楼,老夫便饶他一命。他可以走了,你不行!”
“难道真要小女子出手么?”
“让你十招。十招之内,倘若小娘子能迫老夫上楼,老夫便认输,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是你自找的。”语嫣冷笑道,“我相公用了三招把你摔下了楼,我也用三招,把你踢上楼。”
黑衣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小娘子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老夫倒要看看,小娘子面纱下的真容!”
方羽低声道:“等下我暗中助你。”
语嫣微微一笑:“夫君一旁歇息,我已经看出他的破绽了。”
“小娘子口气倒是不小,三招就能看出老夫的破绽?”黑衣人狂笑三声,“小娘子倘若真能三招迫老夫上楼,老夫从此退隐江湖。”
“不是迫你上楼,是把你踢到楼上去。”语嫣道,“你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一身本领又如何?伸张正义、除暴安良,乃我武林中人精神之大义。”
黑衣人大怒:“小小年纪,口出狂言!老夫念尔等年幼无知,本想放尔等一条生路,如今看来,那是多余了!”
方羽道:“我俩与前辈无冤无仇,前辈为何要苦苦相逼?”这是他所关心的。再怎么看,这个黑衣人也不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像官府中人,莫不是官府派来的高手?
“还记得吴忠么?”黑衣人冷冷的道,“那个被你打死的吴忠,是我的侄子!”
方羽抱拳道:“前辈,吴忠罪大恶极,其罪当诛!望前辈明察!”
“人都死了还明察什么!”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小娘子跟老夫回去,生个一儿半女。你么,如今休要活命了!”
方羽正要冲上去,却被语嫣拦住了。她冲着黑衣人招了招手,微微一笑:“前辈,来。”
“作甚?”黑衣人看着她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有些摸不着门道。
语嫣冷笑道:“你还真来了?就让小女子阉割了你,如何?”
“你也找死!”黑衣人勃然大怒。
突然间,语嫣手里的一枚“开元通宝”倏然射出,直取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刚一个侧身躲过,谁知,“开元通宝”突然“叮”的一声这折了回来,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黑衣人的膝关节。
黑衣人一个踉跄,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但觉寒光一闪,七星龙渊剑“铮”的一声出鞘,一招“仙女散花”,但见寒光闪闪,处处剑花。
黑衣人避开这里,那里又杀到,避开那里,这里又扑来。但觉剑影重重,竟然无处可逃。心里一慌,破绽微露。
语嫣怒喝一声,运气于脚。飞起一脚,踹中了他的胸膛。黑衣人惨叫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的飞了出去,“噗通”一声响,重重的摔进了楼上方羽的住处。
“不好,下手重了。”语嫣快步的走上楼,但见黑衣人口吐鲜血,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功夫……请问女侠家住何方?师承何派?”
语嫣叹了口气,道:“实在对不起,我下手重了些。你听好了,记住了。我家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江苏省苏州市东方路92号。我告诉你,我来自一千三百七十四年后,通过时光隧道穿越到了这里。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鲜血,两腿一蹬,直接咽了气。
语嫣一愣,喃喃自语着:“他这是怎么了?”
方羽笑道:“被你气死的。”
“我每个字都是实话啊,又没有说谎。”
“你觉得他听得懂么?他以为你拿他当疯子一样了。”
语嫣拉起他的手,柔声道:“走吧,想必管家在下面等久了,正担心呢。”
“老何不错。”
“嗯。不过,老公,我们为什么非要去长安呢?”
方羽笑笑,他担心赵天公所言并非真话。而长安是大唐的首都,人口居多,能人异士定然不少,或可从中一探究竟。
如若属实,自然最好。若是要等上三年五载,便找一个僻静之处建造房屋,专心修炼也好,生儿育女也可。待走后,所有家产留给何老六。
语嫣听了,连连点头,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娇声道:“一切听老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