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寒风凛冽,士兵们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旗帜飘扬,一个大写的宋字威武雄壮,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防御的架势是有了,但是攻击呢?一个军队,不可能永远都处于防御状态,若想要成为强军,就必须要有如狼似虎、开碑裂石的进攻气势。
方羽背负着双手,凝望着远方:“叫武官袁达来此见我。”
少时,袁达诚惶诚恐的前来拜见。方羽问道:“本将军问你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是!”
“听闻你臂力惊人,却不知能挽开多少斗的弓?”
袁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的臂力,是大宋士兵中公认的神力,创造的记录至今无人能破。想到此,他略显得意的回答:“回大人的话,270市斤。”
“射程多远?”
“回大人的话,射程300米。”
“起来说话。”
“谢大人。”
“你且说说我们有哪些武器?”
对于这,袁达自然再熟悉不过了。随着他的介绍,方羽知道了弓是步骑通用的,而弩只能步兵使用,从敌骑兵进入射程到短兵相接,只能发弩三、四次。
说到此,袁达大胆的提议:“大人,属下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属下以为,我们可以设张弩人,进弩人,发弩人,来减短发箭间歇。”
“准了!”方羽点点头。
弩种类中最突出的有两种,一为床子弩,二为神臂弓。床子弩是一种重武器,是依靠几张弓的合力将一支箭射出,往往要几十人拉弓才可拉开,射程可达500米。神臂弓也是一种弩,装有机关,但可由一人发射,射程也可达370多米,且可贯穿重甲。
方羽点点头,又问:“倘若两军对垒,你将如何迎战?”
袁达答道:“刀枪居前,弓弩在后。”
“详细说明。”
袁达介绍说,当敌接近至300米时,令一神臂弓手起立射之,若可入敌阵,则神臂弓手俱发。敌接近至200米时,令一平射弓手起立射之,若可入敌阵,则平射弓手俱发。当敌迫近,则枪兵与之肉搏。
“倘若我军一箭便将敌军大将射死,又当如何?”
袁达答道:“敌军必将锐气大伤,溃败无疑。”
“所以,射程的远近固然重要,但是能否准确命中更为关键。”顿了顿,方羽道,“传我命令,分别在500米、300米、200米三个地方设立稻草人若干,当作辽军入侵,限时一炷香,谁射中一箭,赏银100两。”
“是,属下立刻去办!”袁达躬身告退。
这时,一个婉转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妾身参见方大人。”
“城楼风寒,娘子小心受凉。”说着,方羽脱下披风,心疼的为语嫣披上。
“谢大人。”看着愁云不展的丈夫,她颇为奇怪,不由问道,“大人愁眉不展,不知何故?能否与妾身说说?”
“娘子有所不知。”
方羽叹了口气,悄悄的说,历史说,这宋朝兵器尚可,但是准确度却大打折扣。一味的讲究射程,却不重视准确度,今日来此,其一特来证实一下,其二,也是为了训练,以备实战。
语嫣挽着他的胳膊,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道:“昨晚你说宋朝轻视骑兵,喜欢以步制骑,此为一大弱点,不知可有良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方羽长长的叹了口气,宋军中骑兵只占七分之一,骑兵中又往往有十之三四无马,而洛阳高达十之**无马。想要组建一支奇兵,简直难上加难。
“大人何不从敌军手中缴获?”
方羽微微一笑:“娘子所言,甚是霸气。”
语嫣笑道:“大人若是缴获战马,可否赠与妾身一匹马?”
“娘子想学骑马?”
语嫣点点头,方羽突然在她耳边轻声的补充了一句:“倘若老婆学会了骑马,能否和我马震?”
语嫣抿嘴直笑:“不害羞,堂堂一个将军,在城楼上与人家说马震,让别人听见了羞不羞。”
“别人懂什么叫马震么?这可是现代的网络词汇啊。估计他们连什么叫网络都不知道呢。”
“历史的发展方向如此,你不能拿现代的跟以前的相比。”
“打住,你就说行不行吧?”
方羽挥了挥手,老子才不听你的这一套道理。要说道理,老子说个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可是,你要是跟一个女人,特别是自己的妻子讲道理,那你一开始就错了。
“你若是赠与妾身马匹,妾身愿意尝试。”
“好,这买卖成交!”方羽痛快的答应了。这等好事,如何不答应!
谈笑间,袁达已然布置好,上得城楼,拜见了夫人和大人。语嫣微微颔首:“妾身也想一睹我大宋士兵的风采,不知方大人能否应允?”
方羽点点头,望着远近不一的稻草人道:“倘若辽军此刻进犯,我大宋士兵如何应付?”
“床子弩准备!”袁达发号施令,二十个士兵立刻弯弓搭箭,这支“箭”语嫣看起来更像是一根长矛,她很难想象这根“长矛”是如何发射出去的。只见士兵们费力的拉开了弓——
“目标,500米的稻草人!”只见袁达大喝一声,手中的指挥旗突然一挥,“发射!”
只听“长矛”“嗖”的一声,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弹射了出去,深深的扎在离稻草人五六米远的泥土中。
“敌人已然迫近至300米!”方羽道。
“神臂弓准备!”袁达在内的五名士兵立刻一字排开,弯弓搭箭,瞄准着稻草人,只听“嗖嗖”几声,袁达的那支箭擦着稻草人的“头皮”呼啸而过,其余皆不着边际。
方羽道:“敌人迫近已然至200米!”
“平射弓手准备!”袁达大喝一声,“发射!”
耳畔,传来“嗖嗖”声,三十支箭犹如暴风骤雨一般,齐刷刷的射向了稻草人,却无一命中。
“汇报战果。”方羽的脸色有些难看。
“启禀将军,无一命中。”袁达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耳光。
方羽表情严肃,命人点了一枝香,道:“以一炷香为时限,射中一发,赏银一百两,倘若时间一到却仍然无一命中,惩罚你这个头领三十大板。”
“属下得令!”袁达大声道,“倘若辽军真的杀过来,洛阳城受到威胁,百姓生命受到威胁!现在我命令,各自为战,都给我瞄准了!”
看着一支支箭在空中飞射,语嫣技痒难耐,央求丈夫:“老公……”要死,叫顺口了,在人多的地方不能这么称呼。她赶紧刹住车,改口道,“大人,妾身也想尝试一下,恳请大人恩准。”
“不准!”方羽头也没回,果断拒绝,“这是在训练,岂是儿戏!”
“对不起大人,妾身告退。”语嫣知道他会拒绝,没有生气,作了一揖后转身告辞。
方羽头也没回的点点头,看着一阵接一阵的箭雨,他的眉头深深的锁了起来,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早已经骂了个遍。
看着香炉里越来越短的香,袁达的脸也越来越难看。一半时间已经过去,到目前为止,竟然无一命中。
突然一个声音在袁达耳畔响起:“头领,属下要参战!”
是个女人的声音?袁达惊愕的回头,看见语嫣穿着士兵的服装,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
“方夫人,这……”
“我现在不是方夫人,是你的士兵!”语嫣道,“保护洛阳,不仅仅是你们的责任,任何一个健全之人,都可以尽一份力!”
道理没错,可是,她毕竟是大人的妻子,一时之间,袁达不知该如何是好:“这……”
“上阵杀敌是你我习武之人的本分,自然当仁不让。这个请求,准了!”
见大人恩准了,袁达无奈只好答应,谁知语嫣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弓。要知道,这把弓非常人所能拉开,一个弱女子,岂能使用?切莫伤了身体又失了颜面。
这么想着,他赶紧上前阻拦,却被方羽拦住了。
“大人,这弓……”
方羽微微一笑:“切莫小看了她。”
语嫣试了试,弓弦果然感觉很沉,袁达的臂力果然非同凡响。她暗中运气,搭上弓箭,突然拉满了弓!
袁达大吃一惊,情不自禁的大喊一声:“好!”
天啊,这把弓,在军营中,除了自己能拉开,别人休想。谁知,却在这城楼上,被眼前的这位倾城绝色的方夫人拉开了,这简直匪夷所思。
第一箭,落空了。
见语嫣姿势不对,袁达上前小声的提醒着要领:“身法亦当正直,勿缩颈、勿露臂、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勿挺胸,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此为要旨。”
第二支箭,又落空了,但距离稻草人近了些,语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三支箭,擦着稻草人的头皮飞过。
第四支箭,紧挨着稻草人的手臂飞过。
三支箭射过,语嫣心中有了数。
“辽军,胆敢进犯我大宋,今日,定让你有来无回!”语嫣搭箭弯弓,突然大喝一声,“射中你的头!”
“嗖”的一声,不偏不倚,果然正中稻草人的头。袁达不由得一声喝彩:“好!”
话音刚落,只听语嫣又一声:“欺我大宋无人么?射你的腿,让你变成瘸子!”
又一声“嗖”,果不其然,射中了稻草人的左腿。
“好箭法!”袁达由衷的敬佩起来。
他一直以为,杀了王继勋也许只是凑巧,或者王继勋疏忽大意、过分轻敌造成的。在此之前,他很难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跟一个绝世高手联系起来。
风吹在语嫣俏美的脸庞,吹乱了一头的秀发,却吹不散她凝眸的眼神,搭箭、弯弓,弓不虚发,稻草人均应声而倒。看着她那飒爽的英姿,袁达敬佩的连连点头,另外要了一把弓箭,在她旁边练了起来。
他的准星要比语嫣差得多了,十箭能中两三箭已然不错了。
“时间到!”方羽的声音中透射着怒火,“各自看看成绩,中了几箭?要知道,这是稻草人,是站着不动的,倘若是骑着马匹冲杀过来,又当如何一番景象?”
袁达低着头,丧气的说道:“大人,属下无能,恳请大人责罚。”
方羽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否?”
他见袁达臂力惊人,在士兵中有些威望,想故意提携他:“倘若你能够在一月之内,将所有弓箭手训练成个个都是神箭手,我便提携你,作为我的副手,住在将军府,你我称兄道弟,同餐共饮。”
袁达吃了一惊,这个诱惑着实不小,可困难也颇大。他愣愣的望着方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月的今天,便是我查验之时。倘若到时候完不成,但是也有很大进步,我也不会责罚于你。”
方羽说着,轻轻的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道:“我在府中等着你,我相信,我们能成为兄弟!”
最后一句话,顿时让袁达热泪盈眶。看着方羽的背影,袁达抱拳大声吼了一句:“下月的今天,我一定做你的兄弟!”
丈夫真会做事,这样一来,既训练了士兵,又结交到了好朋友,真是一举两得,他看上的人定然不会错,我何不也来一手?语嫣笑了笑,道:“我和方大人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他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论年纪,他应当是大哥,你是二哥,我做三妹。我等着你,到时候我们来一个洛阳三结义。”
“方夫人,这要折煞属下了……”
“大丈夫做事无需婆婆妈妈,就这么定了。我去收拾好房间,添置些家具,等着你!”
“承蒙大人和夫人看得起,属下定然竭尽所能!”
袁达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前半个月,他设立稻草人,对“死目标”进行训练。见射手们差不多了,又改成牛羊。将牛羊拴在地上,放长绳索,牲畜受惊后,到处绕着绳子奔跑。后来,做了一个篱笆,将牛羊做上记号,统统圈进,解开绳索,又竖着若干个稻草人。
他说射哪知牛,就不能射中别的,射错者仗刑三下,射不中者仗刑十下。
很快,一月的期限已到。
方羽再次登上城楼,旗帜飘飘,士兵们精神抖擞,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感觉出了一种威严的气氛。
袁达对于训练士兵还是有一套的,此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袁达走过来,抱拳道:“请大人检验!”
方羽道:“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叫我大人。”
语嫣道:“我也希望以后能称呼你一声二哥。”
语嫣放眼望去,只见五百米处有一个圈,十头羊在圈内狂奔;在三百米处,亦然有一个圈,十头羊在圈内;两百米处同样如此。
袁达问:“如此设定,不知可否?”
方羽点点头:“如此甚好。”
袁达又问:“是否可以开始?”
方羽点点头。
袁达应了一声,大声道:“每组十支箭,床子弩准备,目标,500米系着红绳的羊,发射!”
“嗖”的一声,一只羊应声而倒。
“神臂弓准备,300米系着红绳的羊,发射!”
“嗖”的一声,准确的射中了目标。
“平弓手准备,200米系着红绳的羊,发射!”
“嗖”的一声,再次精准的射中了目标。
一轮战罢,三发三中。方羽的神情微微有些舒展开来,却仍然表情严肃:“我以为这是偶然,运气好而已。你又如何证明我所言是错误的?”
“请大人验证继续验证。”
第二轮很快结束了,三发三中;第三轮很快结束了,三发三中……每中一箭,语嫣都叫一声“好”,使劲的鼓起掌来。
十轮下来,袁达汇报战果:“启禀大人,床子弩十之中七,神臂弓十之中九,平弓手十发全中。”
方羽问:“这个成绩,你觉得满意么?”
“已然竭尽全力,但还能提高一些。”
“着成绩已然非同一般,但是日常训练不可耽误,还需照旧。”
“是,大人。”
方羽突然哈哈一笑:“跟我走!”说着,他当着所有士兵的面,,拉起了袁达,下得城楼,原来,下面早已经摆设好了。
一张桌子,放着三碗酒。一个香炉,每人一根香,宰杀公鸡,放一点血到每个碗里。
三人面朝南,双膝跪地,只听方羽大声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方羽——”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袁达——”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金语嫣——”
“再此结义,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地可见!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语嫣道:“三妹见过大哥,见过二哥。”
袁达道:“见过三妹,大哥好!”
方羽道:“从今日起,你我一起共生死,共患难,共富贵!”
三人握手,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