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音浪就算坐在封闭的车厢内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随着他们的靠近,人群显得更加的激动。
门迭塔透过车前窗,分明看到那些组成人墙的本地警察在那些抗议者的冲击下,就像是一叶叶飘在狂风巨浪中的小船,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不能够让他们把车子截停下来,这是门迭塔的唯一想法。
这些抗议者平日里可能是唯唯诺诺的老实人,但是一旦他们聚集起来,处在一个相同处境的集体环境下,有的人胆子就会突然变得很大。
而且他们的情绪已经被那些口号挑动起来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突然热血汹涌,带头行动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冲过去,快,”门迭塔探起身子,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不过他的这句话才落下,司机的脚却踩下了刹车,闭着双眼的何塞一个没坐稳,撞到了前座上,膝盖上放的照片撒的满地都是。
他睁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责备一下司机,要求他给出一个解释,就发现了搞得他如此狼狈的原因——抗议者已经突破了警察的阻拦,在他的车子前围成了一圈。
他最疯狂的噩梦也不如眼前所发生的场景可怕!
总统专车被堵在了奥玛特大街和巴兰贫民窟交界的路口处,被一群群情激奋的抗议者给围得水泄不通。
总统特勤队负责人费尔明·帕拉西奥斯满头大汗的指挥着自己手中现有的全部人手,打算挤开人群,将总统给“救”出来。
不过他发现,就算加上当地警察分局的那些人手,自己的这种企图可能也是徒劳的。
抗议者们密密麻麻的,以总统专车为中心挤成了一团,他透过那些晃动的人头,只能够看到何塞总统座车的车顶,短短的十来米距离,无疑已经成为了天堑,他只能通过通话器和总统专车上的队员联系,要求队员锁紧车窗,千万不要让总统下车。
这些抗议者口中高喊着怒骂的口号,门迭塔原本负责任的召集了三个电视台摄制组,还有其他大量的媒体记者,然后把他们安置到了设置在奥玛特大街上的行政区域里一个理想的拍摄位置。
当何塞总统的专车到来,被突如其来的抗议者团团围住的时候,于是这些抗议者们每一个愤怒的字眼儿和行动都被摄像机和相机记录下来。
人群围住总统专车,口号喊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们选出来的总统却吝啬的连车窗都舍不得摇下来,这无疑更让这些平日里面对那些生活的困苦,向来习惯忍气吞声的普通人感觉到愤怒。
于是不知道是谁带了头,他们踢着光洁得能印出人脸来的车身,捶打着车顶。
几秒钟之后,车尾部的一根天线就不知所终,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也被人掰了下来。
司机的反应还算快,在人群围拢的第一时间就按下了总统专车上配备的紧急按钮,于是车窗自动关上,车门也紧紧的锁住了,寄希望于这辆产自美国的凯迪拉克防弹轿车的质量能够挡住外面那些疯狂的人群。
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成功的向门迭塔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但是他顾不得从怀里掏出纸巾先擦拭一下,而是第一时间转过头,注视着总统的动态。
车窗玻璃上压着一个个攥的紧紧的拳头,扭曲的脸庞鬼魅般的出现在何塞的眼前,好像只要他一出去,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车不停的震动和摇晃,人群不断的推搡着,震天的口号穿过防弹玻璃在他的耳边回响,让他根本不能够冷静的思考对策,他们好像要这样憋死这辆汽车,也憋死他。
这种“情况”,何塞大选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但是和现在不同的是,那些是狂热的、支持他的“热情”,所以他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并且感到深深的欣喜和自豪。
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他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和树木,周围没有人能够帮助他,除了敌意,别无他物。
于是,门迭塔的担忧发生了,何塞内心中的某一段情绪崩塌了,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原本就让他承受了许多原本就不堪承受的压力。
在上次救灾现场的雨夜中,所受到的,来自于党主席恩布里奥尼的屈辱更加重了这一点。
所以总统原本那种智珠在握,好整以暇的政治家风度再也不复存在。
“逃出去,逃出去,”他尖叫着。
但是司机无助的举起了双手,示意毫无办法,人群把汽车团团围住了,根本毫无撤退的可能。
“逃出去,”他继续尖叫着。
外面那些狰狞的面孔让他抓狂,感到自己就连呼吸都有困难了,如果现在何塞的御用医生巴伦廷·帕尼亚瓜在这里的话,就会很快诊断出这是典型的幽闭症症状。
只是很可惜,他不在这里,不能够给总统以应有的帮助,于是绝望中的何塞彻底失去了判断力,只剩下错误的逃生本能。
他不顾一切的往前斜了卸身子,探出手抓住了自动变速杆,往反方向一推。
于是发动机一阵轰鸣,司机急忙踩住了刹车。
车子移动了还不到半米左右,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车开进了人群,撞倒了一个一架轮椅,一个穿着医院条形病号服的年轻女人应声倒地,看上去十分痛苦。
人群受惊般的散开了一段距离,司机抓住机会,倒着将车子开上了路沿,来了个很精彩的手刹转弯,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总统专车疾驰而去,在马路上留下了两道黑色的轮胎印,如同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在车上,门迭塔迅速收拾好自己惊恐的心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何塞总统的政治生涯如同那两道丑陋的轮胎印一样,彻底的留在了这条奥玛特大街的马路上。
不过离去的何塞总统和门迭塔看不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了。
莫拉莱斯指挥着几名心腹,将那个被车撞倒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很快抬走。
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刚刚轮椅上根本没有人,那个女人受的伤也不重,她甚至不是一个真正的“抗议者”。
她的真实身份而是一个全职的工会“召集人”。
在将一点点的小事扩大到能够登上头版头条的新闻这一点上,她可以算的上是行家里手了。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任何人会来追查这一切了。莫拉莱斯临走前还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兴奋的媒体记者,他的嘴脸微微的撇了一下。
他们已经有料了,他也完美,甚至是超额的完成了那位“大人物”交代给他的任务。不算太轻,但也不算用力过度,而是恰到好处,刚刚好。
他期待自己即将获得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