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紧紧握着郁梦吟的手嘘寒问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后,曾经叱咤风云的传奇女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平易近人,让人感觉无比温馨。
“吟儿近日身子可好些了?回京三个月,也不见你来看看哀家,哀家还以为你把哀家这老骨头给忘了。后来才听闻你是于边境受了伤,一直于府中养着。究竟是受了什么伤,要将养几月之久?”
郁梦吟下意识地看向正悠然而坐的慕云洛,很快将视线别了开去。
“吟儿并无大碍,只不过自小体弱,偶尔受个小伤,便也当作大伤来养了。”
听到此,太后眼中的疼惜之色更浓,带着茧子的手掌爱怜地抚着她顺滑的发丝,叹息道:“宛儿是个苦命的孩子,明明应该两个孩子……唉……这吟儿痴痴傻傻地过了八年,好不容易好了,她却走了……”
太后时而停顿时而叹息的话语让郁梦吟听得不是很明白,大概是感叹她和哥哥在军营中受了许多苦,而她这副身体的原主又痴傻了八年。待她穿越过来后,奚夏宛又莫名跌落山崖。也没机会见到她女儿恢复清明的一天。
“吟儿今年十六了吧?”太后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变了那忧伤的语调,转而问起了她年纪。
“回皇姥姥,吟儿今年是十六了。”郁梦吟恭恭敬敬地回答,直觉告诉她太后心里打的算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十六了,是大姑娘了,也该是时候把亲事定下来了……”
郁梦吟脸色“唰”地红了,接着又由红转黑,变了好几变。
她就说下午爹爹为什么特意赶来嘱咐她别忘了进宫见太后,原来是串通好的。这个狡猾的爹爹,上次被她一通两性知识搞得再也不敢提她的婚事,这次居然学乖了,把太后都搬了出来。
最可恶的是,现场还有三个观众,还都是让郁梦吟脸红心跳型的。是想,她总不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大谈一通房事问题和女人生孩子那点事吧。
就算她提了,估计太后会乐呵呵地纠正她外加指导一二,竺晨士则会兴致勃勃地和她探讨里面的深刻问题。慕云洛嘛,大概会优雅地饮茶,优雅地倾听,然后偶尔优雅地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至于最不搭嘎的慕翰思,八成会在心里感叹:丫的这女人太强悍了!
郁梦吟在心里把几人可有的反应过了一遍,顿时觉得自己身处于狐棚狼窝,等着她的是先验货后付款还是先付款后发货的问题了。
“吟儿还小,不急着出嫁。”
“不小了,你娘亲在你这年纪肚子里都怀着你哥哥了。”
“娘亲比较威武,我不行……”
几人中不知是谁“噗”地一声轻笑,郁梦吟瞪直了眼望过去,那张美人脸怎么那么欠扁呢?
竺晨士抿唇暗笑:这丑丫头,有点意思!
太后不理郁梦吟已经尴尬到死的表情,摆出一副长者的威严姿态,道:“宛儿在世时曾把你许给了皇室。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哀家和皇上以及你爹爹也商量过了,诸多皇子之中,瑾王洛儿与你八字最合,将来必是羡煞旁人的一对璧人……”
啊?太后居然在瑾王面前说要把她许配给他?
郁梦吟耳根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能想象自己此时面红耳赤的滑稽模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瑾王长得是英俊潇洒风流多姿冠绝群芳,但她还不至于无耻到硬贴上去的地步。
而且,人家还是个有主的。
并且,那主还不确定是公是母。
用内力压下心中悸动,郁梦吟不慌不忙地答道:“瑾王爷天之骄子,梦吟只是区区一平凡女子,不通文武,不懂文墨,实在难以高攀……”
慕云洛抬眼望向那看似娴静典雅的女子。一身月白色逶迤白梅蝉翼纱裙,腰不足盈盈一握,葱玉般的手指纤而细长。一头乌发顺肩垂下,梳成一个垂鬓分肖髻,发上点点细小的白玉珍珠,如同夜空中的星,若隐若现,闪着柔美的光。
再看那张略施粉黛的脸,虽不似仙颜玉貌,却也清丽可人。眼睫微垂,秀眉轻皱,一双明亮的眼时而露出狡黠的笑意,嘴角或含笑,或微撅,或咬唇……
他从没如此认真地打量一个女人,也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引起他的驻足留意。
可是,面前就有这么一个女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落在他眼里。
或许,是因为那份熟悉感吧!
太后将慕云洛的神情看在眼里,虽说她这孙子还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但她能感觉到他看吟儿这丫头的眼神是不同的。当下感觉心里欢喜,心想这亲事,八成有戏。
“有什么高攀的……”太后拍拍郁梦吟的手。“你是靖阳公主之女,就是我老婆子的外孙女,当朝第一大将军之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何其尊贵……”
坐于左首座的慕翰思脸色变了变,马上又变回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瑾王虽是皇子,在我老婆子眼里也就是个臭小子,你有何配不上?”太后努了努一直端坐的瑾王。
慕云洛无奈轻笑,想他堂堂枢蓝国五皇子,在老顽童太后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孙子罢了。
郁梦吟也很是吃惊,她虽知道太后平易近人,也爱拿人说笑,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当众拿瑾王开涮。
瑾王是谁?传说中三岁读诗经,五岁通兵法,六岁上战场,十二岁领兵征战,所向无敌,未有败绩。那是文帝最中意的皇子,枢蓝国百姓心中的骄傲,万千代嫁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
如今在太后口中成了“臭小子”,可着实让郁梦吟大跌眼镜,外加……心情畅快!
不过,虽是如此,这人生大事上,郁梦吟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皇姥姥,吟儿不想瞒您……”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太后坦白,依太后的性子,应该不会怪她。
“吟儿自小曾立誓,所嫁之人必须有‘三不’,不纳侍妾,不招通房,不抬姨娘,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不能做到,那吟儿宁愿终身不嫁!”
“胡说!”太后猛地加重了语气,但言辞之中却未有责怪之意。“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连你爹如此痴情之人,在娶了你娘之后,还不是接连纳了几房妾室……”
“那是他人之事,吟儿管不着也无法管……”提起她爹娘的事,郁梦吟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同他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除非她并不够爱那个男人。吟儿不管天下人如何,只管自己所爱之人,能不负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那即便他如何穷困潦倒或是日暮途穷,吟儿也将不离不弃,陪伴左右……”
太后手指轻轻抚摸着左手指上的红宝石金戒,思绪仿佛飞到了遥远的过去,周围一阵沉默。
“倘若他无法遵守……”郁梦吟接着说道。“那不论他如何位高权重俊逸非凡,吟儿也不会心动半分……”
慕云洛好看的丹凤眼细眯起,嘴角浮现一个邪魅的弧度。他静静地看着郁梦吟,手指不经意间按住臂上某处,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波动,转瞬即逝。
竺晨士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风骚地摇着他的白玉扇:“无所不绝的瑾王爷被拒,当真是一幕难得的奇景!”
郁梦吟朝他翻了个白眼:话说,这语气可真酸啊!
她和瑾王的婚事不成,这小白兔应该欢欣鼓舞摇旗呐喊才对。快回去好好安慰你瑾王爷受伤的自尊心,扑倒,吃干净。那才是正常的节奏!
她朝风骚的小白兔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竺晨士一个莫名其妙,转头看向慕云洛寻求解释。但见自始至终从未开口的瑾王爷冲他淡淡一笑,接着那如阳光般和煦的声音便在房里响起。
“有三小姐如此清新可人一佳人陪伴身边,天下之人皆失了风采,此乃玉石与薄瓦之分。一生一世,有此一人,也已足矣!”
太后脸上又站出慈祥的笑意,对着慕云洛不住点头:看来她看得不错,洛儿这小子,的确对吟儿有意。
嗯,真是越看越中意,天生的一对啊!
郁梦吟却彻底黑了脸。
尼玛,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啊?什么叫一生一世有此一人也已足矣?你这是要定亲的节奏?那你那条美女蛇怎么办,还有这小白兔?你没看到他正在你身边,用他那双无比哀怨的红眼睛……
额,为毛那小白兔眼里展现的是无比亢奋的状态?受刺激脑神经错乱了?
“呵呵……”郁梦吟只能干笑,看着太后一脸欣慰,巴不得马上下旨把她嫁了去的表情,愈发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用她那腻不死人的声音嗲嗲道:“吟儿不嫁,吟儿还要陪在皇姥姥身边……”
“洛儿是哀家孙子,吟儿成了瑾王妃,进宫陪哀家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太后淡定地说道。
“那……那吟儿要陪爹爹,爹爹一定舍不得吟儿这么早嫁!”
“哀家记得,前儿个郁大将军还特意向哀家提及吟儿婚事来着……”
额,忘了,她那无良爹爹正是这背后推手。
“不行的,爹爹暂时离不了吟儿!”
太后挑眉:“哦,为何?”
“因为……因为……”郁梦吟心里着急,脱口而出。“因为爹爹他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
类风湿性关节炎?
所有人都处于一阵呆愣中,只见门外一声轻笑,随即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
“皇祖母,吟儿可是孙儿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