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凌皱了皱眉头,好巧不巧,截止的集合日期,正是今天傍晚。
实话讲,常凌同江家之间,怎么说也是江家欠常凌的多一些,不过就是借着个破屋子住了几天,完全没必要为他们‘以身涉险’。
可是常凌委实对元华门召集修士的目的和下一步的安排极为感兴趣,落月尚未说完的话里,能够对抗如此强悍的魔族的手段到底会是什么呢?
元华门作为天玄大陆门派之首,若是真的有什么手段,想必也是它们使出来的概率会比较大。
常凌想了想,届时人那么多,自己被认出来的奉献极高,谁知道那些个弟子有没有从幽州回来的呢。
于是她走到了江婴的房间,先是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他枕边,然后打开了那沾满灰尘的包裹。
包裹里的那些草药已经尽数化为江婴祖父的汤药,还有几块下品灵石和一把短匕,剩下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江婴和他的祖父都是凡人,虽说作为江家人一向自诩与人为善,可也不知道有没有些虎视眈眈的敌人在侧。
在外行走是,带面纱太过于显眼也不方便赶路,很多时候,他们会使用些凡间女子的脂粉,简单的修饰一下五官面容。
一个人肤色,五官。脸型的微小改变,组合在一起,都可以使他成为截然不同的样子。
使用灵力或者法器改变容貌,波动在一众修士之中还是太过于显眼,修士的神识一扫,脂粉这种凡物是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的。
常凌需要做的,只是混迹在一众凝神境修士里面,元华门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阶修士们,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也不会一个个仔细地查探他们的情况。
一边想着,常凌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瓶瓶罐罐。
这罐鲜红色的是口脂,那罐泛着黄的是铅粉……
说来也巧,作为江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江婴皮肤细腻而白皙,想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和气质,只能努力往‘普通人’那处靠。
倒是合了常凌的需要。
一层铅粉扑上去,常凌苍白的面色瞬间变得蜡黄,配上她看起来极为瘦弱的身躯,倒是有了几分凡间所说的‘营养不良’的感觉。
然后略微的将自己那上挑的眉毛画粗几分,在眼角再点上一颗黑痣……
常凌足足捣鼓了半个时辰,瞧着铜镜里面目全非的自己,颇为自得的摆了好些个表情。
镜子里这个女孩,头发被编成了几个辫子披在肩上,一张小脸,肤色蜡黄,嘴唇也是一副苍白的样子,唯一可以看得过去的就是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有眼下那一颗黑痣在她笑的时候能给她添上几分风情。
仍在人群之中,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五六岁小姑娘。
他人都要为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而感到心痛。
常凌身上的衣裙也换上了件粉嫩的裙子,这裙子,自然也是江婴的,对于江婴来说,变脸不够,还得变个性别才感到保险。
常凌也不是没考虑过穿着男装,可是她的声音委实有些清亮,自己装扮的水平又不到位,现在这样已经极好了。
焕然一新的常凌,回想着符宁的神情,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小院。
她的脸上,绽放着独属于少女的天真而美好的笑容。
诏令之上写的集合地点在这聚集地的外面,常凌穿过‘大街小巷’走过去的时候,那儿已经站了不少人。
大多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应当是归属同一方势力。
随着夕阳一点点被夜色取代,一群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色衣袍的修士走到了站在一个硕大的葫芦之上,浮在人群之上的半空中。
看清了为首之人的面庞之后,常凌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这人还是个老熟人,当初来元华门进行门派之间的大比的时候,她因着年纪尚小被元华门弟子叫错了辈分,正是这位真传弟子风司携着后辈来同她致歉的。
乌泱泱众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风司,不过匆匆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的女修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从他进入元华门开始,就一直享有着这样的待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等着众人朝着他这一方聚集了几分之后,风司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在下元华门真传弟子风司。”
他话音一落,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唏嘘声。
风司,可不是一般的真传弟子。
作为元华门这一代的首席大弟子,他的名字早早地就写在了天玄榜之上,被誉为天玄界最强金丹境,当然很快他就不是了。
听闻他早在金丹境巅峰浸淫多年,只待将自身丹体磨练到极致,再去凝结那最上等的元婴!
在场众人大多是只听闻过他的声名,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难免都有些激动。
等着人群冷静下来,风司的面庞之上带上了抹温柔的笑意,他开口道:“前些日子,天玄界突然有魔族入侵,天际撕裂,域外的虚空气息不断地向界内涌入,九大门派掌门人数次召开会议商讨之后,决定集众人之力,启动上古阵法‘九天诛魔’,九大门派各自组织修士完成阵法的一部分,每一部分在遇到敌人时都可以各自为战,而组合在一起,就是威能强悍的庞大阵法。”
“我元华门,作为天玄大陆门派之首,在九天诛魔阵之中,自然是承担着最终要的一部分,现在门下弟子都在潜心钻研阵法与配合,但是人手还是有些不够。”
“原本想着各位道友能够远道而来投奔我们,我们自然应当给道友们上好的待遇和保护,可是现在这情况……”风司话音一顿,偏头看向天际间那庞大的魔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修士大声的说道:“天玄界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本身我们就应该尽到自己的一分力量的!有着元华门统御,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常凌还没来得及分辨这人是不是‘托儿’,人群之中又响起三三两两的附和之声。
风司的话说的极为漂亮,加之元华门的威信,和本身各个修士对于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就充满了情感,于是很快,风司就带着身后的众位弟子朝着面前的人群弯腰行了一礼。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轻易地定下了。
“那么请各位道友按照修为境界排一下队列,金丹境的道友到最前面来,然后是凝神境上品的道友……”
常凌没有掩藏自己的修为,她自然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凝神境上品那一行队列里。
这倒是为她吸引了一些目光。
大多都是瞟了一眼就偏过了头去。
修为比她低的,艳羡的目光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与她同一境界的,打量了一眼之后心里冷哼一声也都不再看她。
毕竟同一境界内,战力也会有强弱之分,他们可不认为年轻瘦弱的常凌能够比得上他们。
至于修为高于常凌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目光落在她身上。
同青州的散修、幽州的魔修邪修的自由散漫不同,这儿的修士有着鲜明而强烈的等级阶级意识与分化。
这种意识不来源于真正的战斗,而是潜移默化生出的压制感。
真让这些自小养尊处优受到良好教育的修士越阶战斗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们早就没有了出手的意识。
这可能也是门派家族秩序的维持之道。
常凌勉强算的上是一个‘前辈’,只得一直冷着张脸装作高深的模样,当好这既得利益者。
队列排好之后,站在风司身后那些个元华门弟子,纷纷从浮在半空之中的葫芦之上跳了下来,一个一个的给这些人等级所代表的家族、门派势力。
常凌从善如流地在面前的卷轴上写上了‘芜城江家符宁’。
登记完了之后,风司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缓缓的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卷轴的神妙之处就在于,不同修为的修士看到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常凌此时的目光心神,已经全然被面前卷轴之上展露出来的文字吸引。
也许这阵法的玄妙不仅仅是风司说的这么简单。
常凌甚至觉的,凭借着展露给众人的这些部分,每个人都能够各自成阵,想必在战斗之中对于自身的战力也是有着不小的提升。
她急忙一点点地将那些个字符塞进自己的脑海里,旁边擅长阵道的修士已经抬起手在空中不断地比划着,口中也念念有词。
风司仅仅将这卷轴展示给众人看了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地看向半空中。
明眼人都能猜出来,他们看到的仅仅只是一部分,那得到了更多的部分,又会有怎样的威能呢?
来自同一家族不同修为的修士互相之间不断地使着眼色,显然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共同探讨一下这阵法。
这时候风司笑眯眯地开口了:“这九天诛魔阵乃是我元华门的立派之本,无数前辈细心钻研加上灵光乍现,终究能完成大阵,大阵的珍贵之处不用我多说,故而无论是门内弟子还是各位道友,在瞧见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动沾染上了天道誓言。”
“你们不可以将自己看到的内容同其他人分享呢。”
风司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贪图阵法都是小事,他们居然在无形之间背负上了天道誓言。
所谓的天道誓言,就是朝着此界的本源之力起誓,一旦违背,将会立刻魂飞魄散而亡。
故而此种誓言虽然存在,但是立下的人还是极少,毕竟生命漫长,他们很难保证自己恪守的唯一准则是否如一。
让他们无形之间被强加上这种誓言,元华门真是好手段。
瞧着众人愤愤的神色,风司显然也没有再同他们纠缠的意思。
冷冷的说了一句:“七日之内将各自的部分研习好,然后来这儿集合。”之后,就御使着那大葫芦带着旁边的弟子离去了。
全然不见最初的温和之意。
他自己也清楚地很,被强加了天道誓言,那绝不是他赔笑就能缓和的关系。
那还不如不陪笑呢。
风司一走,众人又是炸开了花。
面上俱是一片狰狞之色,不断地问候着刚刚他们还畏惧崇拜的风司大人和元华门。
常凌悄悄的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快步地走向自己的小院。
元华门做的是不厚道,细究起来,倒不是因着阵法的原因让众人如此愤怒,而是他们居然掌握了此种方法。
今日是被动立下了不得泄露阵法的天道誓言,未来元华门再度应用,又能操纵着他们立下什么誓言呢?
常凌的面色也不好看,她还是小瞧了这些大门派的手段。
事已至此,这部分阵法在她手里也是不看白不看了。
她的阵道本来就看了个皮毛,刚刚也就仅仅只能勉强将那些字符形状记了下来,离理解和运用还远得很呢。
七天时间,对于她来说还是颇为紧张的。
常凌回到小院之后,也没顾得上‘卸妆’换装,反正江婴购买的东西都是最上乘的,瞧着颇为持久,常凌也懒得卸掉再画一次了。
这些东西对于凡人而言的副作用,对于修士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很快,端坐在床榻之上的常凌,就被记下来的那部分阵法,吸引过去了全部心神。
如痴如醉。
时间也在她的陶醉之中飞速的流逝着。
三日之后,躺在床上的江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眨了好久眼睛,将自己的脸蛋都掐红了,才确认好自己居然还真的活着。
想到自己在意识混沌之时,那道清冷却又坚定地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声音,他的脸颊染上了几丝绯色。
书、书上都说了,即使道侣之间,也不能够轻易地进入对方的识海呢。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头脑之间的剧痛,想着起身去看看常凌。
他一起身就看到了放在他枕边的字条。
看完常凌写的内容之后,他的脸更红了。
他以为,常凌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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