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闵清(1 / 1)

石青瑜逐一捡起散乱在地上的奏折,小心的放置在明循的桌案上。随后,石青瑜看着紧皱着眉头用力合了眼睛躺倒在椅子上的明循,轻声说道:“陛下还未用过早膳,妾身为你送来些红豆粥。”

明循早就知道石青瑜进到御书房,但他有意冷着石青瑜,故意不应声。

虽然他与石凤歌的事,是他一直向往的,而事到如今他也算得偿所愿。但石凤歌最后的激烈反抗与哭闹,还是让明循损了面子,让明循心中忍不住对石青瑜生起一些埋怨。毕竟这个主意是石青瑜出的,最终这件事也未圆满完成,明循就有意惩戒一下石青瑜。

石青瑜看出了明循的心思,他上辈子也是这样,既要她出主意,又要强求个圆满的结果。若是事情的最终结果对明循有一点儿损伤,他就会暗暗的惩戒她一下。就今日之事,明循不敢寻石太后出气,不舍得对石凤歌出气。她石青瑜若不让明循惩戒她一下,明循也会寻到别的机会出了他心头那口闷气,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这时势单力薄的她。

石青瑜就一直站,就一直站了一个多时辰,她的腿都已经发麻发酸了,明循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明循睁开眼睛扫了石青瑜一眼,温和笑道:“青瑜你来了,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就这么一直站着?”

石青瑜活动了下已经发麻的双腿,柔声笑道:“看到陛下睡得正好,妾身不愿打扰陛下休息。”

明循拉起石青瑜的手,叹道:“难为你这般妥帖了。”

石青瑜看着明循努力对她显露出的温和体贴,瞧着明循脸上还带着石凤歌抓下的伤疤,心中险些笑出声来。但石青瑜面上还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说着连她都不信的话:“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只要陛下一切安好,妾身就万事安好。只希望陛下不要嫌弃妾身笨拙,愿意让妾身为陛下分忧一二,妾身就已万分欣喜了。”

明循轻揉了石青瑜的手,感慨道:“若是旁的人也如你这般,那就好了。”

石青瑜猜着明循这句话说得是他的心里话,毕竟如她表现出的只知道为明循付出的傻女人样子,在明循心里自是越多多益善越好。

石青瑜笑着说道:“陛下是天下君主,旁人肯定都是与妾身一个念头。天地君亲师,除却天地,世人最该敬的就是陛下,必是应该舍身为陛下分忧的。妾身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明循听石青瑜说得天真,微微叹了口气。明循心道:大约也就石青瑜这类不出闺阁的女子还把什么天地君亲师当做一回事了,如今在这朝堂上哪怕是在后宫之中,有几个真正能把他这个皇上当做一会事的?

明循想起石太后的野心,贤王的逼迫,四大世族的轻视,还有先帝所留旧臣的袖手旁观。明循忍不住冷笑道:“天地君亲师?说得是好听,如今朕又算得了什么呢?连纳了个女子都要用手段,连定下个状元都不能如愿!凭什么状元只能出自‘田仲隋王’四家?朕就要闵清做了状元又如何?”

原本,明循还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儿的。不过从石太后处回来,明循就接到了这一届科举的士子名单。明循遵先帝遗愿,有意通过科举选取可以与四大世族对抗的寒门才子,结果他才定下的名单却被驳回,借口竟然是可笑的闵清等庶族,族上未曾做官,不通为官之道,所以驳回。

明循是在受到世族权势欺压而恼恨,石青瑜却因从明循嘴里说出的“闵清”两个字而愣了一瞬。石青瑜心跳的厉害,面上柔声问道:“‘闵卿’么?爱卿?这个人竟然叫这个名字,到真是个做官的材料。”

明循听这石青瑜的话后,摇头说道:“他的‘清’乃是清水之情,并非你说的那个卿。”

说着,明循笑了一下:“也并非青瑜之‘青’。”

石青瑜这时无法去留意明循的玩笑,她被闵清这时就入朝为官的事而吓住了。这世间能把石青瑜吓住的事不多,上辈子玉彦战死算一件,而闵清参加这届科举也算一件。

闵清是通过科举而踏入仕途的不假,但那是在三年之后,时间提了三年。而且闵清虽有智谋,但并不擅长辞赋。科举考试是先帝为压制世族势力而设,到明循执政,科举考试还未完善,招考的举子多是靠人推荐,且多以文采高下而采用人才,而并非依靠此人政见。

闵清因不擅辞赋,上辈子科考的名次也并不靠前,如何能让明循能有把闵清定位状元的想法?这些变故,除非是闵清也重活了一次。不然就是另有重活之人助他,把科举考试的题目告诉了闵清。

但依闵清这时性情,若是有人告诉他科举试题,他必然会举报有人泄露科考试题。

那只能闵清他重活一次了!

石青瑜这辈子是打算还继续起用闵清的,无论闵清在上辈子是否背叛了她,但于现阶段闵清是她最好的帮手。但如果闵清也是重生,那这事情就不再她石青瑜的掌控范围之内了。依闵清的聪明,石凤歌她没嫁了贤王转而入宫,他就必然知道她也是重生之人。

而她在宫中,闵清在宫外,许多事闵清会比她更快一步。比如她上辈子用的人他会先拉拢,也许玉彦也会得到闵清恩惠。

但石青瑜明白闵清在知道她也是重生之后,必然还会与上辈子一样选择与她合作。因为闵清与她的目标一致,那就是消除世族,重立新法。明循虽然对世族有怨言,但他没有勇气与世族对抗,只有她,她这个被世族不屑的庶族皇后才有这份勇气。

而这些单靠闵清一个人是做不到,她石青瑜虽然也不算名正言顺的皇权继承人,但她最起码要比闵清离皇位更近。

石青瑜担忧得是,在杀了明循,她成为太后以后。原先她亲手扶持的人,许都成了闵清的忠臣良将。而她也许就会被闵清反噬,成为闵清的傀儡,也许连傀儡都算不上,到时候闵清许就只需要立个不懂事的小皇上就够了,哪里需要个野心勃勃的太后呢?

石青瑜知道权势的诱人,她怎敢去相信闵清,相信闵清在拥有了权势之后,还能把手中的权势奉上。而后仰她的鼻息,顺从她的指挥呢?

看来她需要见一见这个闵清,而因闵清的重生,许她不能再如上辈子那样对石家斩尽杀绝了。她上辈子的势力虽还可能扶持她,但她不敢保证闵清不会做下手脚,她需要另外一股势力与闵清在将来对抗。

石青瑜无法去考虑闵清当真忠诚到愿意如他的诺言一样永世为臣的可能,她的运气并没有好到这样的地步。而且考验一个人是否忠诚,需要太长的时间,太大的成本。

这种成本与时间,别说石青瑜这时负担不起,就是上辈子她权利最盛的时候,她也负担不起。

即便是为她战死的玉彦,对她最忠诚的玉彦。她也要把玉彦的弟弟玉容养在身边作为护卫,才放心给了兵权给玉彦。所谓护卫,其实也是人质。只是石青瑜也没想到,玉容那个口口声声叫着她“老妖婆”的狂妄小子,最后竟是为她而死。

人心难测,身处权势争斗之中的人心更是难测。

石青瑜也曾为信与不信纠结过,慢慢才明白过来。其实旁人对她的忠诚与否根本就不需要辨别,无论是忠是奸,只要对方的权势威胁到她,她就要压制。压制不了,就得除去。这比去考验一个人的忠心,要方便省事的多。

而如今的闵清明显威胁到将来的石青瑜了!

石青瑜垂下眼睛,把所有心思都掩下,笑着对明循说道:“其实陛下何必与他们争一时高下呢?状元之名虽好听,但毕竟是虚的,就给了他们世族子弟有何妨?如何给陛下中意的人安排职位,才是实在的。”

明循冷笑道:“朕这时一个状元都定不下来,怎么会由着朕定下职位?”

石青瑜柔声说道:“那类高位官职就算无法安排,但可安排些小的官职,只能接触实务就好。而世家子弟则安排些品阶高的官位,但不必让他们触碰拥有实权的官位。他们既然是清贵世家,每日里吟诗作赋不是很好?而今年的这些举子,皇上为何不在宫中设宴,以作拉拢,即便是世族子弟,内里也有争斗……”

说着,石青瑜突然变了脸色,慌张跪下:“陛下恕罪,妾身急于为陛下分忧,失了分寸,妄议朝政,惹陛下笑话了……”

明循还在为石青瑜的话而皱眉沉思,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扶起石青瑜,笑道:“不要这般动不动就请罪,你的话也是有些用处的。你是朕的妻子,往后若有话,与朕直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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