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吵,不停听到人闹腾的声音,有男人的怒吼,有女子的啜泣。可是他脑子却很朦胧,依稀还有一丝清明的感觉,双眼却不能如愿睁开,大脑里疼的像要爆炸似的。
身子轻飘飘的不知在何方,五指无意识的动动,这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躺在一张床上。萧临却感觉自己来到了仙境,在迷糊中,他分明看到了那人飘逸的身影。
皇袍飘飘,墨发如云,那人垂手柄着玉扇站在对面的花海里,喜颜欢眸,绝美的面容上望着他,有着从未有的温柔和欣喜。
“萧临,你要回来了么?要回来了么?”那人怔怔的看他,半晌后持着玉扇在他跟前一划,抿嘴期盼的暖笑。
萧临愣住,记不起自己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如今,那人在对他明媚温柔,还在询问他是否回朝?
他心里是没有他的,不是吗?思至心底最深的痛,萧临低下头,倔强的回答:“不,我不要再回去了,不回去了。”
“是吗?”那人眼底的喜悦瞬间褪色,爬上脸庞的是无尽的忧愁和哀伤。玉扇从他手中滑落,那人全然不放在心上,只一遍一遍的问他:“你当真不愿再回来了吗?不愿再回到朕身边?”
萧临看不透眼前的人儿,的确是他想的深刻,却也怨的深刻的故人。只是为何,为何今日的他,在他的梦中竟是这般模样?
他会对他示弱,会对他露出受伤的神情,会对他悔恨的微笑。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在盼着他回去一样……
就好像在他的心里,如今也同他自己一般,日夜在忍受着思念的痛苦煎熬。
萧临痛苦的别看眼,不愿让自己的心就这么轻易的暖化,只一遍遍的逼自己狠心道:“我不要再回去了,不要再回去……”
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对面的花海里,那人细眉长挑,扯扯唇瓣对他露出世间最唯美的微笑。下一瞬间,那人身子却突然一倒,摔入花海,不见踪迹。
“皇叔!!!”萧临记得他在梦里有过一声呼喊,可是没想到等他一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人躺在军营的床上,身旁围了不少人。
“呃?”众人原都是守在萧临床边,好不容易萧临醒了,没想到竟是喊着当今皇上的名号苏醒的。
在呆愣的同时,将士们也不禁纷纷在心里感叹,素闻皇帝陛下与侄儿关系友好亲密,原来是名副其实。瞧人家煜亲王,在昏迷了五天五夜的情况下,嘴里都不忘了念叨着皇叔的名儿。
“煜亲王,您醒了!”沈蛮儿是第一个从失神中反应过来的人,眼见萧临睁开眼,她立刻凑近萧临身边,喜极而泣。
“我怎么了?”萧临在身旁士兵的搀扶下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胸前被绑了好多的绷带,绷带上还隐隐有些血迹。咳咳嗓子,发现也是刺骨的疼痛。
“王爷,您已经昏迷了五天了!”身旁有将领喊道。
“什么?”萧临眼都忘了眨。脑中有些镜头一闪而过,却是刀枪相鸣,剑拔弩张,印象不是太深刻。
“王爷,是这样的。五天前,您率领将士们与西宇军队进行最后一战,生擒了西宇国太子。谁想到就在西宇使者送投降书议和之时,那些卑鄙的西宇人竟然对使诈,对着王爷您发出一只毒箭。”萧临身边得力的副将张散脸色痛心的补充道:“王爷您防不及防,就这么糟了暗算!”
听属下怎么一说,萧临总算有了些印象,几天前的记忆也涌上心头。他挑挑眉,怪不得总感觉胸口像是受了箭伤的样子,疼的不行。
张散说:“这都亏了沈姑娘,王爷您中毒昏迷了,无声无息的十分糟糕,卑职等都束手无策。在这危急时刻,若不是沈姑娘带了她师傅师娘前来替王爷您医治,卑职等几乎不敢想象后果。”
“是吗?”萧临回头,见沈蛮儿红着眼眶站在一旁,闭闭双眼,苍白的唇瓣轻轻一笑,温柔的说道:“蛮儿,等本王身子康复了,本王一定会亲自向你师傅师娘多谢救命之恩!”
“王爷还需客气什么!”沈蛮儿用丝帕擦擦眼泪,双眼红肿,一看便知在萧临昏迷的这五天,她没少掉眼泪。
很快,萧临想到了什么,连忙喘着粗气问道:“如今战事已平,尔等可向京城上传了飞书?”
张散点头,“左将军已经给朝廷传了捷报,估计皇上如今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西宇国的太子尚压在军营中,还等着王爷指示发落。”
“这……”萧临面露难色,他明白张散的意思。他身为西征大将军,如今又是平息战事的大英雄,按道理在这战胜之时,他理应压着西宇太子回京面圣的。
西南疆的战事,并光不是战场上的硝烟熄灭就了事了,最后的赔偿和处置问题,还得报告那人才能处理。
只是让萧临犹豫的是,他何尝愿意就此回京?
他真的已经做好了回京的思想准备吗?他真的要回京了吗?
萧临头痛欲裂,脑中蓦然又想到刚在梦中,那人站在花海里对他柔柔微笑,也在轻轻的询问他:何时回归?
胸中苦闷,萧临身子泛起阵阵疼痛,特别是被毒箭射中的地方,动都不能的,隔着柔软的绷带都会被刺痛。
沈蛮儿看见萧临蓦然苍白的神色,知道他心里有事难受,赶紧起身说道:“各位将军请先各自回营吧,王爷大病初醒,还需要好好休息呢。”
众将领们听沈蛮儿此言,没有发出任何异议,全部转身出了主帅营帐。沈蛮儿跟在萧临身边四年,在旁人眼中,她的身份早就不一般了。
营帐里很快便只剩下萧临和沈蛮儿二人,沈蛮儿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扶着萧临坐在床边,“来,把今日的药喝了。”
萧临很配合的在沈蛮儿的服侍下一饮而尽,中药的苦涩真不是说的,萧临一碗药倒进肚里,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是苦味。
“这些药,也是你师傅和师娘配的?”见沈蛮儿将药碗送走回来,萧临躺会床上问道。
“是啊。”沈蛮儿端了一盘蜜饯过来,喂一颗在萧临口中,眼眸里满是得瑟,“王爷,本姑娘的师傅师娘够本事吧?”
萧临咽下口中蜜饯,果然觉得药的苦涩被冲散许多。见沈蛮儿那得意样,萧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能够将一个休克了多日的人救醒,你师傅师娘们的确不简单,替我多谢他们了。”
沈蛮儿闻言,举在手里的蜜饯盘子似有千斤中,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水雾,“王爷还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的人?”
“蛮儿?”萧临一愣,下一刻便被女子扑上来抱住,失声痛哭:“萧临你混蛋!出征之前还跟我说要我放心的,结果竟是站着出去,抬着回来,你吓死我了!呜呜!”
沈蛮儿平时可是个标准的女汉子,能见她像个女孩一样哭的时候,那可是少之又少。萧临很想笑,可是胸口却被沈蛮儿压的很痛,出口的都是倒抽冷气的嘶声。
“你快让开,很痛耶!”
“痛死你活该!”沈蛮儿嘴里尖锐,身子却马上从萧临身上撤离,连忙小心的揉揉萧临胸前肌肉,放松着萧临紧绷的神经。
萧临知道沈蛮儿是担心自己,牵了她的手在手心,他低声安慰说:“蛮儿,你放心,我没事的。”
“你……”沈蛮儿的眼泪立刻滚下,滴滴砸在萧临手背上,可是嘴角却很满足的笑了,故意逗趣道:“我知道,常言说祸害遗千年,本姑娘懂的!”
“你这妮子!”萧临笑骂,压抑的心情确实舒缓了不少。
“对了,我要给你一个东西!”沈蛮儿一拍手,贼兮兮的瞄一眼萧临,笑的那个白痴啊。
“嗯?”萧临不敢大意,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问:“什么东西?你怎么笑的这么恶心!”
“你才恶心呢,没良心的家伙!”沈蛮儿白了萧临一眼,背过身子在怀里掏半天,转身捧着一块玉佩放在手心,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萧临。
“你看,这是一块上等的蓝田玉,是我师傅和师娘自小便送我的,说是有护身招福的功能,送给你!”
萧临推拒着:“这怎么行,你自小就带着呃东西,本王哪能随便收下。”
“哎呀!给你你就收下嘛!你堂堂亲王瞧不起我是不是?”沈蛮儿不容拒绝的抓过萧临的手,轻柔的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放在他手心,合上。
沈蛮儿说:“你身上霉运太重,搞不好就会有英年早逝的遗憾发生,本姑娘勉为其难的同情你,你要把这块玉佩收好,绝对绝对不能掉了!”
“你!”萧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办法只能收下。心里对于沈蛮儿的举动,他没有感动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当萧临望见这块玉佩的第一眼时,他却呆了。
沈蛮儿见萧临俊脸一下刷白,不解问道:“怎么了,你身体又不舒服吗?”
“你刚才跟本王说,这是你师傅师娘自小便给你的贴身玉佩?”萧临的嗓音沙哑阴沉的可怕,隐约还有一丝颤抖,“你以前也曾告诉我,你的师傅和师娘,同时也是你的爹娘?”
“是……是啊……”沈蛮儿手脚有些慌乱,“有什么不对吗?”她并没有告诉萧临,她的爹娘其实跟她并没有亲身关系,而是她的养父母。
萧临蓦然捏紧手中精美华贵的蓝田玉,怨恨和伤痛溢上他空灵的黑眸,呢喃的问道:“你还说,本王这次的性命是得你师傅和师娘相救,是吗?”
“是的啊!”沈蛮儿被萧临吓人的脸色都快吓哭了,点头如捣蒜。
随着沈蛮儿的回答,萧临嘴角自嘲的勾起,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身边的一切,也看不透自己身边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他闭上双眼,自然不会告诉沈蛮儿,他身上本就有一块跟这玉佩一模一样的蓝田玉,也是他自小就带着身上的,也是他父王亲手为他求来的!
“愿这块美玉,能保佑我儿健康成长!”依稀好记得,小时候父王在为他佩戴上这玉时是这么说的,当时幼小的萧临听在耳边感动的鼻子抽抽,可是现在,他却只想痛哭。
不是说,暴毙而亡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