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永远停驻在那个夜晚,钟傲会愿意用除了她的一切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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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人类意志最薄弱的时刻,钟傲被怀中她的一身冷汗惊醒。
她睁着眼睛,语无伦次,因为惊惧,身体一个劲儿的颤抖。
这些日子,她常常做噩梦。
“又做噩梦了?”钟傲抱紧她,手背扶上她的额头,试探她有没有发热。“乖,还早,再睡会儿。”
她浑浑噩噩的盯着床头发呆,猛地摇头。
“我梦到爸爸了,他”她顿住,因为她记得,有个阿姨和她说过,午餐之前,不能讲噩梦。
“放心,段叔会没事的,父亲那里有我。”钟傲拿床头备用的毛巾给她擦掉额上的汗珠。
“他?他才不是我父亲。”段宁冷冷的说了一句,径自裹了被子不理他。
钟傲拧着眉,望向窗外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昨天抽空去了医院,父亲的状况依然不大乐观。
一边的她渐渐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他下了床,脚步轻轻,近来烦心事太多,他想出去吸口烟。
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钟傲匆匆按下,是方经理。
“段总自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他的声音很慌张,钟傲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像有地雷在耳边爆炸一样,脑子嗡嗡的发懵。
她,方才的梦,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里。
“怎么回事?”他的手无意识的捶上方桌,床上浅眠的人被惊醒,静谧的夜晚,电话那端的那句话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段总在狱中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
他忙乱的出门,只余她,在房间独自哭泣。
夜晚,佣人是不许上楼来的。
她双眼直直的望着窗外,熬到天亮,已经满眼都是红色。
明知道爸爸生死未卜,可自己,这些日子,是在干什么?
她哈哈大笑,蜷缩在床上,疯了一样的,笑到声嘶力竭才终于,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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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诚集团创始人钟嘉年被仇家派人袭击重伤及精诚高管因涉嫌走私贩卖毒品被拘至今,已有9天的时间,外界传言沸沸扬扬。而处在事件中心的钟氏继承人则一如平时,让人琢磨不透。
连日来,精诚控股的几家上市公司股票暴跌,甚至钟氏的美华赌城也被迫停业整顿。又有传言称,钟嘉年的现任太太孟妍携款潜逃,不知所踪。大批记者连夜蹲守钟嘉年就诊的医院伏击,亦无所获。
不过,有知情人士透露,因为击中要害,钟嘉年此次凶多吉少。
钟氏是盛江名流中家庭成员最简单的一个,自多年前钟太太在车祸中意外身亡,钟嘉年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暗示,与钟太独子钟傲将会是庞大商业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只是,二人关系却并不如传闻所述的融洽,近年来父子二人极少一起公开露面。
另年前有消息称,钟傲的未婚妻已经年满18岁,钟家已经开始筹备婚礼。而钟傲未婚妻的父亲,正是因涉嫌走私贩卖毒品罪被刑拘的精诚高层段益弘,两人的感情此后何去何从也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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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钟傲看着正在熟睡的父亲,无力感第一次迎上心头。
段叔的消息传来,他就已经想到了,是父亲授意这么做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状况吧。
呼吸机沉闷的声音让这个环境更加压抑,他又看了父亲几眼,才带上门回公司。
她呢,她会怎么想今天的事情,段叔的伤讯,要不要告诉她?
想到她这几日失控的场景,他下意识摇着头,还是不要告诉她了,这两天好容易开心一点点,还是不要让这些事烦到她。
一觉睡得倦极,段宁守着电话,枯等了一天。
一阵不适涌上喉头,她冲进洗手间将喝下的咖啡和早餐吐的干干净净,她看着洗漱镜上方贴的银箔,觉得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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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给夏伊诺打电话,她今天刚好轮休,说很快就赶来。
挂上电话,段宁出门,坐在秋千架上迎着微风轻轻浅浅的笑,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一个朋友呢。
她打开音乐,听熟悉的钢琴曲,让自己安定一切。
如果,她在想,如果,那是真的……她要怎么办?
在琴声里回忆自己多年来经历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泪流满面。
她总是任性,不愿意见人,是为什么呢?
很小的时候,那个鲜妍美丽的女子也常常带她去很多酒会,聚会,穿着各种各样的漂亮裙子,精致可爱的鞋子,笑的人见人爱。
她以为,别人是真的喜欢她。
可一转眼,她就亲耳听到那人的冷言冷语,“牛气什么呀,私生女在外面和人生的孩子,要不是钟家少爷看上她,就和路边的野孩子没什么区别……不过,你可要在她面前客气点,毕竟是钟家的未婚妻……”
再次面对那位笑容可掬的太太,“段小姐,又变漂亮了,和我家小言不一样,那孩子……”她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也实在不能勉强自己笑出来。
落了那位太太的面子,各种风言风语便飞快的传出来,众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触动着小女孩纤细敏感的神经,她不能理解,只能独自默默哭泣。
而那位鲜妍美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很快,家里经常来一些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在花园里玩玩闹闹,像一群花蝴蝶。
她讨厌花蝴蝶。
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的练琴、跳舞,直到听不见她们的吵闹,疼痛和音乐会让她忘掉一切……
那么多的日子里,她最常说的话是,她们走了么?
……她们终于走了,在他也走了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都很少回来。
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在那个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
第二天,她的梦魇又来了,她将自己关在房间冷笑,一整天没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