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轿子却如同筛糠一般地抖动了起来,外面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看来是有东西来了,这薄弱的轿帘不晓得能不能抵挡得住。
“雷子……”钱朵荧的指甲嵌入了我的皮肉中,我却任由她抓着,这种痛觉起码可以让我保持清醒,但是轿子外发生的事情却着实让我不那么清醒。
“雷子啊,我的大孙子呦,可是想死爷爷了……”这是爷爷的声音。
“奶奶也想你啊,雷子,快来,让奶奶抱抱……”这是奶奶的声音。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们都去世了,都去世了……”虽然那声音仍旧回荡在耳边,但是我却一直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虽然我几次都想掀开轿帘看看外面是不是爷爷奶奶,但我仍旧忍住了,过了一会儿,这声音消失了我深吸了口气,却发现衣服都被冷汗浇透了。
“雷子,别怕,有我在呢!”黑暗当中,钱朵荧的声音响起,但她的声音却是带着一股眼泪的味道,我不晓得她听到了什么,但很显然她情况也不太好,这么安慰我,是因为师父说让她一路照拂我这个师弟。
刚刚安静了几秒钟,轿子便又剧烈地晃荡了起来,不单单如此,我又听到了其他的声音,这足以让我崩溃让我发狂的声音。
“啊——滚开——”撕心裂肺地咆哮,却是来自于我魂牵梦萦的那个女人——沈南珊,“郝刚,李潇,你们两个不得好死——”
“嘿嘿,沈南珊,人家都讲你皮肤比雪都白,但平时只看到你的脸,我现在倒要看看你的身上是不是也这么白。李潇,帮我摁住她……”这是刚子的声音。
“得嘞!刚子,这是你结婚前最后一个开荤,咱们得弄个我们从小想到大的,哈哈哈……”李潇龌龊地笑着,“兄弟,尽情发挥,激情四射!”
旋即我听到一阵布料撕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南珊的惨叫,“我已经和雷子哥定亲了,你们怎么可以……”
“啪!”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刚子怒然发声,“你个臭娘们还敢抓我,别拿小时候过家家的话来说事儿,再说了,即使你真是雷子老婆,但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我们就好你这一口儿……”
“救命啊,你们不得好死,雷子……”南珊的声音传来,我听得清楚,这是声嘶力竭地求救声,现在的她正在被刚子还有李潇施暴,他们是我最好的兄弟,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是他们亲手害死了沈南珊。
“雷子,救命……”仍旧是南珊的声音,是那种濒死时的呼唤,当初她被刚子还有李潇施暴之后,直接掐死,埋在了“四阴之地”。
“不行,我要下去!”正这么想着,我一把松开了钱朵荧的手,可就在我准备站起的时候,脑子里面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南珊,她已经死了。”
我静止在当下,“刚子和李潇也死了,我即使下去,又能改变什么?”
不能下轿!这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我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哈哈哈……”一阵阴鸷的笑声传来,并且这声音不是来自于轿子外面,竟然来自于我的耳边,“他们是都死了,其实你也早就该死了……”
我上牙和下齿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这声音传来,我听得明白,是陆柔奶奶。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阴冷而冰凉的风吹到了我的耳垂上,“你早就该死了……”
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轿子里面已然亮起了幽幽的绿光,我的眼角向旁边掠去,一张半边是老太太半边是猫的脸颊几乎贴在了我的耳朵上,而“滴答滴答”,竟然有一滴滴水珠落在我的鞋尖上,我抬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在轿子的内顶上,竟然趴着“地蜥童”!
“啊——”陆柔奶奶张大嘴巴,那腥臭的味道充满了我的鼻腔,此时应激反应已然让我没有时间去思考钱朵荧去了哪里,我身子猛地向前,那轿帘儿也被我猛地带起,我上半身已然探出了轿子外。
“来,兄弟,过来……”轿子外面站着的是“我”,我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我,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高,“我”向我伸出了手,并面带笑容,“赶紧的!”
看我依然没有动,“我”的手竟然伸长,要抓我的衣领,不单单如此,四面八方竟然有无数地手臂、爪子、蹄子全部都伸向了我……
“殷天雷——”一声娇喝传来,眼前的幻象竟然不见了,而面前竟然还是那一方绒布轿帘,仍旧盖的好好的,但是我的手指已然碰触了它,只一下,便可将其掀开。原来,我刚刚没有掀开轿帘。
轿子里面竟然被柔和的烛光所充满,暖暖的!我回过身子,看到钱朵荧的脸,在这烛光里,有着不可方物的美丽,这张脸俨然就是“少女林青霞”!
“你为指尖,我为琴弦,弦音沦陷,花事流连……”我望着她,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诗,林青霞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女神。
“你胡扯什么!”钱朵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还好你没掀开轿帘。”
“怎么会这样?”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刚刚明明看到自己掀开了轿帘,并且钱朵荧也变成了陆柔奶奶,还在轿子外看到了“自己”!
钱朵荧叹了口气,“师父再三叮咛,从阳间到阴市的路是非常混乱的地方,类似于咱们阳间的‘三不管’地界儿,有许多怨鬼阴魅徘徊在这里,便想尽办法要将你骗下轿,它们才将抓为替身,没想到这些东西如此穷凶极恶……”
“那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我很好奇刚刚钱朵荧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你别管!”她气鼓鼓地看着我,这下子我对于她刚刚的经历更加好奇了。
轿子平稳地走着,轿子里面的蜡烛被钱朵荧放在了轿帘的右侧,蜡烛平稳而缓慢地燃烧,并且还传来了一阵悠长的香味儿,让人心境平静。
“这蜡烛哪里来的?”我问,确实不晓得我们俩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拿这个。
“师伯给的,这可不是一般的蜡烛,而是‘百冥烛’!”钱朵荧向我介绍:
这东西是由南海鲛人油膏,古代四小阴门的尸油,还有龙涎香一起制成的,别小看这一支,卖个百八十万很正常。
“你说这个通达老道给的?”我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如果有这物件儿,还用得着天天赌博被人追债吗?”
钱朵荧的头摇地仿佛拨浪鼓,“你不要对师伯有这么大的偏见,赌钱是他的错,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情没意,这东西是他赌博赢过来的,但他从来没想要卖掉,他说过,钱是来救急的,但是这东西是可以救命的!”
我的心一抖,摸了摸腰间的蛇头鞭,想起来他那句话,“小子,用我的鞭子,可不要丢了我的脸!”
“那这蜡烛有什么用呢?”我又问,除了燃烧时这股子香味儿,我并没有发现它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啊!
钱朵荧又向我介绍道:鲛人膏便是用鲛人的油膏,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据说它的油膏做成蜡烛可以燃烧千百年。
而古代四小阴门便是指四种特殊行业的人,分别是刽子手、二皮匠、仵作还有纸扎匠!而这四种人,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一般只有八字纯阳的人才会从事,必定还是家族事业,所以鬼魅一般都是绕着这四种人走。
若是用他们的尸油做成蜡烛,驱邪避煞,最是一流。
“等一下,什么叫做‘二皮匠’?”我反问道。
“也就是缝尸匠,专门修补尸体的,古代人讲究‘留全尸’,但有些人为了犯罪被砍头、车裂、腰斩的不再少数,而这‘二皮匠’便是将这些人的尸首缝补完整,好让亡人‘全尸下葬’……”钱朵荧说。
我的鼻翼翕张了两下,顿时觉得这“百冥烛”的味道不那么好闻了。
“当然了还有龙涎香,这东西对于平复心神最有用处。”她说着,理了理衣服,坐直身子。
我深吸了口气,“为什么师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因为担心我们,尤其是他也知道我们俩进阴市要经过这么一段路,可这东西却是他赌博赢来的,也不好当着师父的面拿出来,便偷偷交给我。”钱朵荧说。
我深吸了口气,对于通达老道,心里面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感激。
“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钱朵荧再次抓起我的手,“为了师父,为了师伯。”
我也反握住她的手,“还为了这支百万人民币的蜡烛。”
我们俩信心满满相视而笑,但下一秒,这轿子却陡然一震,我们俩被猛地震起,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