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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守丧一夜裴襄追仇 飞信一至王常锁关(1 / 1)

第七四回/守丧一夜裴襄追仇/飞信一至王常锁关

夜深人静,一弯下玄月垂于天际,清冷的光华洒向这片多难家邦。庄外灵棚内,正中摆放一具簇新的棺椁,两侧排满燃烧的火烛。祭桌上一盏孤灯寥寥,光亮如豆。二位僧人盘膝坐于侧首,敲着木鱼儿,闭目祷告。

灵棚前空场上,席地坐着自愿守夜的亲朋好友。裴襄离灵柩最近,身前是烧纸的火盆,每隔一会儿就要投进去几张钱纸,不让里面的火焰熄灭,齐子麾和李定真陪于左右。在他们身后,除了人在外地不及赶来,还坐着韩道平、陈唐、陈彪、单闻寂、呼延圭、朱令翔、呼延克广、沈岳、石闯、鱼雀女、宇文琼英、宇文琼华和甄窈,琼华和甄窈俩小丫儿趴伏在琼英身边,沉沉地睡了。李定真曾劝坤道长带女弟子返回观内去,不必在此熬夜,鱼雀女却道:“让她们留下吧。在她们人生经历里,这也是重要一环!”

齐旃第五次开口对裴襄说:“麟儿,眼瞅着天快亮了,睡一会儿吧。柱子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着你损耗身体!”

裴襄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火苗。要不是年龄和个头儿摆在那儿,众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只有六岁!裴襄内心此刻还深陷悲恸和震撼当中,因为又一个亲近之人突然间非正常离去,不容抗拒!难过之余,一股子戾气不可抑制地自心头升起。

李定真叹口气,低声说道:“如柱子般岁数之年轻人,老夫半辈子曾经亲手送走过四十二位。似我们这路人,生来就不容于世,死后还要忍受身首分离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麟儿将来也要有所准备!”

裴襄将手里的黄纸一张张投入火盆,看看将熄的火苗复又摇曳变长,抬起头来,沙哑着童音问:“他们为什么杀死大柱子,还要带走头颅?”

李定真据实相告:“现如今居于北魏洛阳之司马氏本族自东晋司马睿时起,就开出赏格,交头付金。平阳刘氏宗族也秉承昭武皇帝遗旨,追杀原东晋麒麟阁后代子孙,奖赏丰厚,堪比十年辛苦劳作。——金钱唾手可得,自然世上颇多猎头之辈!”

“刘宋境内就没有支付地方吗?”

李定真摇头:“自武帝建宋,晋朝皇室家规统统被废除。滞留于河南各地之司马氏宗族元老几乎全体北迁,因此无处可领。想得到赏金,就只有出宋入魏,到洛阳或平阳两地去!”

裴襄又陷入沉默。良久,他抬起头,深吸了口凌晨的清凉空气,吐出胸中浊气,然后说道:“齐爷爷,李爷爷,待会儿请你们斟酌人选,日出造饭,卯时出发。——我们需要赶一段长路!”

齐李二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齐旃发问:“干什么去?”

裴襄将一摞烧纸全部投入火盆,火焰立时高涨起来。他拍了拍手,声音一如这初秋的凌晨,冷冷地说道:“夜晚过去,黎明就要来临。我们该去捉回凶手,在灵柩前剖心沥血,帮大柱子讨还公道!”

李定真盯着小儿透着坚毅的小脸儿,问:“此地向北,山多林密,地广人稀,一经入山,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走得出去。况且据东岳庙僧人讲,四个歹人得手后,是沿大路往涅阳方向逃窜。你又怎知他们将会经何途径北往?”

“根本不用那么久!”裴襄站起身,活动一下酸麻的两腿,“有一处所在,凶手只需辛苦今夜赶到那里,太阳升起时就会逃出升天,游山逛水般地去到洛阳领取赏金!”

众人听闻,全都抬起头盯着裴襄看。李定真惊奇地问:“哦?是哪里?”

“荆——紫——关!”

李定真略一思忖,眼前顿时一亮,不由开口询问:“麟儿如何猜到歹徒不是遁往他方,而是赶奔荆紫关?”

“声——东——击——西!”裴襄回答。

李定真好一番理解才明白,这话出自西汉时期《淮南子·兵略训》,原话是“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

身后的单闻寂又发问:“即便如你所言,他们今天一早到达边关,可是就算我们会飞,也越不过这八九十里崎岖路途,无法在一个多时辰后抵达那里。他们还是会通关而过,进入魏地,令我们追之不及!”

“单伯请放宽心!”裴襄盯着云台峰一侧渐亮的天光,肯定地说:“在我们赶到之前,今天,这处隘口绝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关!”

荆紫关位于南阳郡西北部边境,背倚群山,面临丹江,有两山对峙而成关口。它西接秦川,南通鄂渚,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304年),此地属于楚国管辖,楚王派太子荆来镇守,于是取名‘荆子口’,后演变为荆紫关。当时的秦国和楚国交战频繁,这个地方经常是白天属于秦国,晚上被楚国夺走,第二天又可能会再度易手,后世据此形成一句成语‘朝秦暮楚’。

这日早晨,辰时已过,赶车挑担的旅人们聚集在西出的关门内外,许久也不见守卒开门放行。不久,内侧门洞口贴出告示云:“关外昨夜发现北国军侦骑近隘,恐有外敌入侵。在查清状况之前,关上戒严,暂禁出入。何时开放,另行通告!”同时,关墙外门洞口也投下一份,令人捡起张贴于墙上。

关内大街上,离远站着两人,衣着簇新,须发齐整,注目望向城门。一个讲道:“刚才打听自城门返回之人,说关外发现敌情,暂不开关。现在怎办?”

虬髯汉子说:“你回去通知他们二人,接着吃喝,暂时别离开酒肆。我过去城门转转!”

“好吧,罗兄!你要当心,我去了!”

虬髯汉子一个人不慌不忙地踱到关门前,走近守门兵卒,看着为首的城门领,像熟人一样打招呼:“呦呵,是老弟,还在当班呐!”

城门领狐疑地打量来人,记不起何时见过。虬髯汉子拉了拉他的手,将一摞铢钱塞进手心,说道:“鄙姓钱,做骡马生意的,忘啦?”

“哦——,原来是钱兄,看我这记性!不知钱兄有何事?”城门领‘恍然’说道,将铜板装作随便地揣进怀里。

“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问问何时能开关!今天要是开不了,就找间客栈先住下再说。”虬髯汉子满不在乎道。

城门领回答:“我看钱兄不需要住店!估计到不了正午,信兵就会回报关外情况,无事即会开关通行,还要烦请仁兄少待!”

临近中午,荆紫关另一方向,通向宋境的东门关墙之上,守将王常身着便服,带着几个将军府仆兵立于垛口前,向道路尽头眺望。他一早儿扎了通大枪,换过常服正准备同夫人一起吃早饭,亲兵这时匆匆走入,将两根石蜡封口的细短竹筒交予主人。这是刚从两只鸽子腿上解下来的,外表都刻字——‘十万火急’这一对来自归云山庄的编号信鸽几乎同时飞进窝……

远远地,数匹快马出现在视野里,朝此处疾奔而来。王常连忙返身下城墙,出到城门外。当先一匹骏马,驰到近前人立而起,一彪形大汉跳下马,招呼道:“王将军,别来无恙!”正是呼延克广。紧随其后,众人纷纷赶至城门处翻身下坐骑,韩道平将同乘一骑的裴襄抱下来。身后还有李定真、鱼雀女、单闻寂、石万健、朱令翔和一个见过凶手的东岳庙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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