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教武艺师元老归宋/寻牧场白龙驹现踪
次年(429年)元月二十日，皇帝下诏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领南徐州刺史。王弘与义康的官署都设置属官卫，二人共同辅佐朝廷政务。王弘体弱多病，况且又早下决心远离权势，因此每件事都推给义康处理，义康于是一个人总管内外事务。文帝又任命抚军将军、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兼任荆州刺史；委任侍中刘湛为南蛮校尉，代理府州政务。
夏四月初，北燕龙城师氏家族委派元老师彬带首席亲传弟子师文韬来到南阳郡，教习裴襄刀法。师彬，字长淮，年五十七，是师长峰的叔伯长兄，步战刀功在家族中能排前三。师家的长房当家四兄弟长峰、长嵘、长巍、长峦由于各主一摊，无法分身远行。经过几道仪式的折腾，裴襄被正式记入师家传承谱系。他过后找到李定真抱怨：“那老夫子也太教条了吧，这又不是选女婿！”
李定真：“麟儿，能够传承至今之门派，自有一套独特门规戒律，你得学会适应它。”
裴襄晃着脑袋，提出条件：“要我学他师家刀法可以，其他小子们也要一同习练，否则不学！”
韩道平在一旁插嘴说：“尊师重道懂不懂？有拜师学艺还讨价还价吗？这可不是作弟子的本分！”
“师拜了，课还没上是吧？”裴襄白了他一眼说：“他愿意教，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学！”
李定真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去跟长淮说说，只怕他做不得主！”不久，告知裴襄说：“师家独门混元刀功只向你单独传授，其它技艺小子们共学！”
裴襄嘴里不讲，心下暗道：我学会了，这帮小子还会落下吗？
师长淮这一抵达，还带来北魏国主拓跋焘准备对北方柔然大动刀兵的消息。去年，柔然趁北魏和胡夏交战之机，派骑兵万余攻入魏塞，大掠边民回返。佛狸决定再次北伐柔然，遂接受夏国郝连定的议和请求。严冬一过，魏国各地即行合兵厉马，广征粮秣，源源不断向平城郊外集中。齐旃、李定真闻讯，开始担忧起朱虎和屠恩珉所在部落的处境，不知他们此时，已经迁往何方？
五月，南阳郡北、远达四千里外的漠北草原，青草嫩绿，鲜花盛开。在草原深处、一处略有起伏的青草坡下，大范围地散布着三百头奶牛和四千余只绵羊，牛羊四周围有百来位跨乘骏马的牧民往来驰骋，骑手中间能见到矫健的牧羊犬悠闲地溜达，时不时冲上前将离群的牛羊驱赶回集体。中午，打东边菟园河方向跑来三十几名骑马的人，几个左近的放牧人见了，就拨转马头脱离畜群直迎过去。还隔着老远，打头一个年纪三十二三的铁塔汉子就冲来人大声呼叫道：“恩珉老弟，那边儿草场情况如何？”
马至近前，一人勒缰回答：“怀诚兄，此地往东百里外，屠各族拔列兰氏部落占据一大片草原，没我们落脚地儿！”此人正是两年前随朱虎留在费连氏部落的屠恩珉。去年秋，恩晖被害一年后，他和朱晞桐奉父母命成婚。如今，晞桐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好说歹说也不愿留在靠近涿邪山北麓的部落大帐驻地养胎，跟着牧群就出来了。恩珉和晞桐、怀诚和马兰两口子带着俩儿子，再加上怀仁与怀孝，统领五百青壮族人以及他们的百余家属，还有一百二十名从西方投奔过来的萨尔马特人，驱赶着全部落所有的牛和半数羊离开驻地附近，往东北方寻找鲜嫩的草场放牧，此刻已出到五百里以外，能望见北方连绵起伏的燕然山脉，从此地再往东北行八百里，便是柔然可汗的王庭所在地。
费连怀诚回头望了望眼下这一片牧场，说道：“我们在此已停留十天，嫩草啃食差不多了，得赶紧找个傍水地方才行！”
恩珉手指东北方向说道：“我再往前跑跑看。八十里外就是桦林海子，过了海子就接近王庭了，更没有合适草场！”
费连怀诚：“走，先回去吃完晌饭再说！”
到了临时驻地，恩珉随在怀诚身后进入主帐，十二岁的费连宝如和八岁的费连宝坤起身，给他行礼。怀诚将腰刀解下挂壁上，脱去外袍，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招呼恩珉同案并坐。没一会儿，媳妇马兰打外面走进来，冲恩珉道：“珉小子，你婆娘念叨你了。回你帐篷吃去，这里没给你带份儿！”
恩珉挠挠头说：“这吃完还得马上去办事儿。嫂子你将就一下算了！”
“不差这几步道儿。”见恩珉没动窝儿，马兰把手一摆：“赶紧地，是老爷们儿就别婆婆妈妈！”
怀诚：“得，我也不留你了。快吃快去，天黑前一定要赶回来！”
饭后，屠恩珉带二十名费连族人，二十名萨尔马特人，启程出发赶往桦林海子，看看湖岸边可有合适的放牧草场。萨尔马特人，祖居欧洲里海北岸，几百年前渡过伏尔加河，侵入俄罗斯草原。他们基本上都是挎臂盾持尖矛的骑兵，戴着圆锥形头盔，穿着铁环编制的甲胄，尤其热衷在金属甲片上涂抹彩釉。投到费连部落的萨尔马特士兵不到三百人，一年前的严冬，他们在斋桑泊一带，被先一步迁徙过去的哥特人击败，队伍溃散，这一残部向东穿越阿尔泰山区逃到此地，饥寒交迫之下遭到缴械。后经劝降，就加入费连部，落地生根。为防止该部降而再叛，费连钧将这三百人一分为三：他们的首领卡图斯带一部跟随长子怀诚牧牛羊，再分出一部跟随三弟费连衡牧马，另一小部留守大帐驻地。萨尔马特人性情直率，善于交往，颇重信诺，与族人相处融洽，其中四十多人娶了费连族女子为妻，心甘情愿地为部族存亡而战斗。
屠恩珉等人放马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偏西接近俗称桦林海子的黑石湖，周围好大一片牧场！远远地，就听见前方树林后，传来阵阵草原狼的吼叫与哀鸣。恩珉驻马，召集众人来到身边，吩咐道：“从现在起，结队行进，不可落单。各自检查衣甲束带与兵刃弓箭，随时准备战斗！”
穿过这片桦树林，正北方向上，一大片缓坡自脚下向前延展，眼界豁然开朗。远处是平静如镜的湖面，近处岸畔空旷草地上，正进行着一场动物间的殊死争斗，二百来头野狼将三十余匹野马围困在水边，交替攻击。圈外已躺倒了四五具马尸，是咬死后给拖出来的。马群则背靠湖水聚集一堆，张口奋蹄与群狼撕咬踢踹。在这些马的最前面，一匹洁白得耀眼的年轻大马尤惹人眼，它长长的鬃毛披散下来，锦缎一样的身躯上下不见一根杂色，于恶狼面前往来纵越，撕咬的最为欢实，在它的脚下，已经躺了三具狼尸！狼群外围东侧，不远处的丘坡顶上，端坐着一匹硕大的、皮毛呈白灰色的大狼，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战场，发现有外人到来，就把头扭过来，一对碧绿色眼珠子阴森森地泛着冷光。
卡图斯一指那匹雪白神骏说道：“是那匹‘白龙驹’！先前几次围之不得，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白龙”这个名字是朱晞桐给起的。这匹白马曾多次在畜牧区附近出现，时而单独时而带领马群张扬经过，一旦奔跑起来速度奇快，骑手们追之不及。当初晞桐第一次见到就中意上了，遥遥指着它对恩珉嚷道：“那一匹白驹，帮我捉住它！”
屠恩珉好奇地问：“捉来白驹，你那匹枣红马怎办？”
“白痴！是给你预备的。”朱晞桐鄙视一把。
“我与我的‘追云’心意相通，不想更换！”恩珉猛摇头。
“你将来回到刘宋，拜见麒麟阁长辈时，就不想献一份儿见面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