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回/蒙面客盗人离庄镇/鱼道长追贼入嵩山
话说北军向西撤走,裴太守令娄罂、符濂率领本部人马尾随于后,前往接管荆紫关,并暂代正负统帅把守城池;着人清理战场和码头营寨;将部分粮食当场分给百姓,任其随处堆材生火、埋锅造饭。天黑下来,官军、民兵与三四万百姓就在河滩上,围住火堆宿营。双河镇军查点死伤,投入战斗的狮虎两营战死二百六十一人,重伤逾三百人,损失惨重。次日天明,简单吃过早饭,李定真别过裴良允,全军带齐尸首,伤兵也用大车拉着,返回双河镇。刚入镇中,便见齐子麾和朱晞桐快步迎上来,齐旃人没到就急急开口:“定真,出大事了。昨晚,麟儿给人劫走了!”
李定真大惊,下得马来说:“别急,子麾兄,慢慢讲,到底发生何事?”
齐旃:“昨夜寅时,有人潜入室内,弄晕裴襄,裘祗闻声拦斗,但没截住,被其越墙带出山庄。坤道长出观与贼人交手,亦没挡下——那人以麟儿性命威胁,诸人投鼠忌器,只好放任离开。坤道长、裘袛和练暇随后都往北追下去了!”
李定真:“弄清楚贼人身份和目的了吗?”
齐旃:“道长似乎认识,但没来得及做交待!”
李定真内心不祥的感觉陡升:“鱼道长出手都没救下来,此人绝不简单。这一回,恐怕麟儿要难渡一劫!”回头见韩道平跨马来到近前,就吩咐:“道平,先别下马,去喊齐克广、溪远、璟龙、闻寂、长淮、文韬和令翔,稍候我们还要赶路。”道平话没多问,就圈马去了。
晞桐在一旁开口:“坤道长他们己离开半日之久,现在又如何知道向何处走?”
李定真:“练暇既然追上去,沿途所过,定会留下记号,不虞找不着!”
齐旃:“我马上让人去准备干粮,一会儿你们就出发。”
回头表昨夜黎明之前,天空月朗星稀,裴襄所居中院,北面间隔花墙上跃下一人,黑布遮脸,浑身皂衣,斜挎着兜囊,只见他止似暗影,动若幽灵,略一停顿,就脚下无声地来到西间房门前。他拿手中物件在门缝里拔了拔,轻轻推开门走进外屋,来到熟睡的瑄子床边,用手在她颈动脉处一按,致其昏厥,而后进到里屋,用同样手法也把裴襄弄晕,从容地夹在左肋下走出屋子。刚一出房门,骤遇两道白光挂着风声劈面而来,他敏捷地往旁跳开,空着的右手一晃,现出一口短剑,以闪电般的速度回身做出一连串格挡反击动作。裘祗感觉有人,出旁屋时人己入内,就听着动静躲在门边,握一双戒刀准备偷袭,不想来人异常警觉,身手也高得惊人,二人做一交手,裘袛切飞对方一片衣襟,自己却是肩头见红。那人将裘袛迫退,返身几个纵步来到南花墙下,腾身而过,裘祗大吼一声:“休走,把人留下!”提步就追,两人一前一后出到庄外,又如飞投向镇街。裘祗这一嗓子惊起庄人,里边响起问询之声。镇西归云观里冲起一条白影,几个纵落就来到跟前,横剑挡住去路。夜行者脚下不停,摆剑就刺,二人瞬间叮叮当当交击数十下,两厢分开,功力竟然与坤道长旗鼓相当。鱼雀女剑背身后,开口说道:“端木公,阁下乃化外宗师,如今为何插足俗世,行此鸡鸣狗盗之举?”
来人见被识破身份,遂答道:“鱼道长,未曽想会在如此场合重逢,请恕老朽无法全礼。”
鱼雀女:“隐公想离开请自便,小儿你不能带走!”
说话间,裘袛与闻声而来的练暇前后脚赶到,将蒙面人围住。那人把剑锋压在昏迷的裴襄脖子上:“吾戒杀多年,不欲破戒。坤道长若执意阻拦,此子现在就死!”说完架着短刃朝站在东首的练暇迎过去。练暇挺起宝剑,蒙面人直往剑尖儿上撞,练暇无奈撤剑让开,让他一冲而过。
鱼雀女:“赜隐居士,汝有事但请分说,何苦为难一个孩子!”边叫边启步跟随,裘练二人也随后紧追。
蒙面人夹着裴襄跑到镇子口,进出要道被用鹿角木杈横断,把守民兵上前作势拦截,鱼雀女忙喊:“让开,放他过去!”那人至跟前纵身跳起,双脚在角木上面几下腾挪,就到了栏外,接着绕过云台峰,投北部山林而去。奔跑间,他先把一张药饼贴在裴襄后颈,然后将身子挪到后背背着,单手托住,用另一只手拽出一件外袍,甩到背后兜底,再在胸前系紧,腾出一双手,加快奔跑速度,天光大亮时己进入深山。中午时分,歇脚在一处布满荆棘的山间溪水边,背靠崖石坐着,落下面巾,露出清瘦的一张红脸堂,把干粮掏出来果腹,裴襄依旧在背上沉睡。
鱼雀女三人追到他对面停住,他们可不像此人是有备而来,身上一丁点儿吃的没带。练暇四下看看,返身来到一棵树下,先从衬衣上撕下一条来系于低处枝条,然后手攀脚登上到树梢,将兜头帕摊开放在分杈处,摘起耐寒的野果。鱼雀女走到离那人不远的地方,找块石头坐下,裘袛来到一旁,瞪眼怒视。鱼雀女这一路上火气渐积,此刻发问:“端木子隐,汝一花甲前辈,欺凌一个黄口,你不觉羞惭吗?”
赜隐居士不紧不慢地嚼着干粮,瞥一眼坤道长,回答:“吾教布施仁爱,推求天下大同,消释人间祸乱之源,终结矛盾纷争,以使华夏早行统一。——老朽职责所在,何惭之有!”
鱼雀女:“裴襄只是一个十岁孩童,心智刚刚启蒙,学识未曾入门。将来尚未可知,他又会碍你何事?我看你是走火入魔!”
“我跟你讲不来这些。”赜隐居士拍拍手起身,“我要提醒道长,别跟得太近!这小子要是有点儿意外,可赖不着我。”说罢沿溪流往上游走去,越走越快。
练暇下树,把果实分给两人,边走边吃,朝着背影追赶上去。第九天,进入嵩山地域,来到一处靠山小镇,端木子隐径直走进镇外一座位于橡树林中的简陋寺庙。当鱼雀女三人前后脚进入山门,一个小沙弥急忙迎过来:“哎,你们来此何事?寺主不在,今天本院不对外!”
“我们找刚才进来那个人。”坤道长说道,练暇则快步绕过正殿到后面查看。
“哪里有人,你一定是看走眼了,请你们马上离开!”
裘袛上前一把薅住他的前襟,提起来往旁边一礅说:“一边呆着去,别惹我发火!”
寺庙很小,一正两偏,后院有几间休息室。三人把整个院落和室內看遍,却只有四个和尚在此,那老头和裴襄踪影不见。练暇忽然想起什么,近身回到后院靠北山墙的一间杂物间,当她赶过来时,就此间门是虚掩着的。她曾特意跳上墙头向墙外查看,视线所及未见人迹。
室内杂乱地堆着各种物什,只东北角地上垫着块五尺见方的厚木板,上面空着,颇显突兀,刚才只扫一眼就略过。练暇走过去伸手去掀,底下哗棱棱响,似有铁环锁住,她回头对跟进来的鱼雀女和裘祗说:“这下面应该是空的!”
裘祗磨头去找那几个和尚,却是趁他们无暇理会时,都偷偷从前门跑走了。裘袛折返,手里多了根碗口粗的一截小树干,他掀开两块铺地板石,拣缝隙大的地方将一头插进去,用力撬开,现出石阶,里面果然是一条地道。练暇就地做了支火把点着,递给裘袛。裘袛右手提着刀,打头下到地道之中。约莫走出去两百来步,就到了地道尽头,出外一看,是寺庙背后一条从山上下来的泄水沟,地道口就位于沟内沿,被荆棘灌木遮挡,十分隐蔽。练暇四下打量,问:“上山还是下山?”
裘祗焦躁地把火把往地上一摔:“没跟上,让这老贼跑了!”
鱼雀女:“别急,还有办法——只要是在这嵩山里,他就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