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老头子捏着自己手里的半截纸烟,美美的吸了一口,朝着虚空吐出了浓浓的烟雾。
我不满的看着老头子那云里来雾里去的本事,嘟囔道:“又是50面前,不用问了对象肯定又是你吧!”
“聪明!”老头子打了个响指,露出了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道:“怪不得书上说知子莫若父,其实反过来最可解父亲的还是儿子啊!”
我无语的摇了摇头,翻起了一层子眼白看着老头子,心道:我错了,我干嘛没事缠着老头子给我讲故事,这不是自己活找罪受吗?
“来,儿子,告诉老子你怎么知道的?”扔掉手里的那截烟把儿,老头子好像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你哪次讲故事你不是主角?哪次不是30年前就是50面前?我无奈的看着老头子,挺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怪我自己,明明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局,还敢过来麻烦老头子。
可惜啊!我又想起了今天跟死党老四一起听他爸爸讲过的那个故事,看看人家的爸爸,讲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故事,狐狸精,书生,几千年前,寺庙……总之一切故事里应该有的,都有。
为嘛我让老头子讲个故事就这么难呢?我愤愤的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忿得道:每次都是这样,一让讲故事就得听他那好像吹牛又好像故事的自传。
“故事还没讲完了,你怎么就走了?”身后传来他那浑厚的声音,可是我搞不懂,为什么这么一个声音竟然会让人听出来委屈的意味?
“不听了。”我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步子略微停顿,继续朝自己的屋子而去。
有什么好听的?无非又是50年前他看见大佛流泪,然后是稀里古怪的一大章。
还记得第一次听老头子瞎驺时,我是真真切切的出了一辈子冷汗,可是听得久了也就腻了。就像现在,听多了,再听老头子瞎邹时,除了感觉老头子在吹牛外,再没有其他什么的感觉。
“大佛流泪。”走出客厅,看了一眼客厅中老头子的影子,我不由得低骂道:“吹吧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换一个骗骗人。”
“大佛流泪?”还记得我刚听见老头子所说时表现出的那股惊诧,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有点儿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老头子,石头做的大佛竟然也会流泪。
“怎么?不相信啊!”老头不屑的看着我,对我的惊讶表现出了十足享受的样子。
“嗯!”我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抓着老头子的衣袖左右的摇晃,凭着自己的年龄小,撒娇的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石头做的大佛真的会流泪?”
“真的。”老头子信誓旦旦的说道,只是当时我年幼忽略了老头子脸上的那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只是沉浸在了他的故事里,谁曾想这个故事被老头子一讲就是四五年。
再好听的故事,如果一个人重复听这么四五年都会觉得腻味,渐渐的也会找不出第一次听时的那种心悸的感觉。再加之后来随着年龄的上涨,学会了所谓的“科学眼光”,就更加的不把老头子讲的故事当回事了,老师说过这是“伪科学”。
可是……想起了老头子说这事时的神情,委屈,难言,还有一丝的忌惮,我选择了相信老头子一次,第一次违背了自己曾经在那催生生的《自然》书封面上写下的“相信科学。”
人们常说“好奇心害死猫”,这话其实一点儿不假,当我为了给老头子瞎扯的东西提供一个可以站稳脚尖,哪怕找到一丁点儿依据的时候,我就已经坠进了后续的故事里,那个时候我当才知道其实老头子讲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1962年,三年大饥荒期间死人无数,乐山大佛脚下,饿莩泛滥,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地步,大佛不忍目睹人间惨剧,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当年大佛闭眼的照片至今还在乐山陈列馆保存着。”我看了一样这陈旧的破报纸上,在左下角确实坠着一副大佛闭眼的照片,特别是那个闭眼的神情显得那么清楚。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一摞的旧报纸,就连我自己也找不出这么做的初衷。为爷爷找一个故事的依据?我知道我自己没有那么无聊,光凭这个还真的不能让我只是听见别人说了一句好像曾经见到有过报纸报道过什么大佛流泪的报道,而一鼓作气的搬出了家里那一摞一摞的旧报纸,扎头其中,这么忘神。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试着追问自己,还是一片茫然,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摇了摇头,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我记得刘胖子说过,关于大佛流泪的报道可不止一篇的,而且这篇也没有刘胖子说的科学的解释啊。放下了手中这篇报道,我又翻寻起来了左手边那更高的一摞旧报纸。
刘胖子,我的死党之一,也是我的同桌,听说他家里有家古董铺子,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次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出于炫耀的心理吧!我把爷爷这个大佛流泪的故事讲给了死党刘胖子听,毕竟如此新颖的故事在我们那个年龄圈里可不是什么从前有个什么什么要好的多。
可是我讲完故事怎么也没从刘胖子脸上找到那种我想看到的神情。怎么可能?我有点儿不相信,要知道我最初听到这个故事时都震惊了半天,何况刘胖子这种智商的人。我有点儿不忿,认为这死胖子是在我眼前给我装沉稳,还反了他了。
在我的威逼之下,刘胖子终于说出了实情,只不过这个实情却让我一天都处在惊惧的氛围中度过,以至于自己最喜欢听得《自然》课都没有用心听。
“你不惊讶?”
“不惊讶啊!”
“为什么?”
“这个……”
“说不说?”我咬了咬牙,那一直藏在袖筒中的拳头就这样紧攥在了一起,伸到了刘胖子的眼前,道:“知道我当初被称作什么吗?”
“西北铁拳。”最后刘胖子苦着脸说出了我想知道的,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儿原因就是我那凭借一双铁拳打出的威名,他刘胖子怎么可能忘记。
“在我看来除了大佛流泪可能确有其事,其余的铁索镇江,活死人这不都是假的吗?既然是假的,我干嘛惊讶?”虽然刘胖子在我的盛名下屈服了,那张苦瓜脸在说话时一直没有变过,可是说起这些话来的那种满满的自信却使我不爽。自信是装不出来的,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说起这段话时如此的自信。
“说,你为什么说大佛流泪是真的,石像也能流泪?”刘胖子哭了,由于不满他这种说话不彻底的性格,我给了他一副黑眼圈的装饰。
“曾经看过的报纸上有过报道的,而且那也不是真正流泪。”得到了清楚的解释,我也就没有在为难刘胖子了,扬长而去。只是我不懂,为什么我都已经走远了,这身后的死胖子反而哭的愈发的委屈了。
“1963年我国三年自然公害期间,大佛再度流泪,政府惊慌,动用4千万对大佛眼角的泪水进行清洗,但还是未能抹去大佛眼角的泪痕。”再度扑进那一尺多高的旧报纸中,终于我找到了我希望中的东西,也得到了想要的解释,专家称大佛流泪现象是因为某种化学反应,呼吁大众不要惊慌。
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也明白这种解释有点儿荒诞,但却在内心深处还是选择倾向了这种解释。
当我拿着报纸告诉老头子,他那所谓的大佛流泪是什么原因,并给他看了相应的报道,我以为这回老头子没话可说了。谁知没话说是没话说了,可是老头子的那双眼睛,即使至今我都忘不了,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但是我却从中读出了失落,惆怅,和一种莫名的哀伤。
我忘了,我忘了老头子说过的那个故事里所谓的泪不是那专家口中的化学反应的液体,而是血。
我忘了报道上的大佛流的是悲天悯人的泪水,而老爷子口中的大佛流的却是催命的冥河水。只是等我想起这些时,我却已经是坠入黑洞,跟老爷子一样在举步维艰的黑暗中爬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