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宇看着我,然后他说:“向奕,我要走了。”
我只感觉头脑跟浆糊一样,分不清东西南北,却只能注意到他的嘴唇上下开阖。我使劲眨了眨眼,喉咙有些干渴,说出来的话像是被磨砂打磨着的金属,难听极了,可是我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他。“你说什么?”
我想现在我的样子一定极度糟糕,因为我看到古宇的两条剑眉锁在了一起,他没有回答我,就转身,然后我听见外面传来声音,有开火的声音。锅碗碰撞的声音,有玻璃触碰桌子的声音,很奇怪的是,我明明已经脑子变浆糊,可我还是能听到那声音,很清晰很清晰,然后我在这种声音中慢慢码字,码着码着,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床头的闹钟闹醒的,迷糊的睁开眼的时候,我还有一些混乱,我怎么安了闹钟?没有印象。拿过闹钟一看,才发现已经傍晚6点了,天空已经全黑,我的小卧室也黑不拉几的,只有电脑发着微光。
我呆坐在床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古宇呢?
打开我卧室的门,我看见了被古宇整理干净的厨房与卫生间,还有我艰难的从这个小空间里开辟出来的小小小小小客厅,有多小,就只有一个单人沙发与一台小老太婆送的古旧电视剧。厨房开着灯,我挪过去的时候,便闻到一股香味,在我那张小桌子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其实就是小柴胡泡热水,还有盖着盖子的热滚滚的皮蛋瘦肉粥,而我的视线却逗留在桌子上的一张纸上面。
是古宇给我留的,他是这么写的:向奕,我要回家了了,带着玉树去见爸妈。与你认识也有2年时间,朋友,珍重。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沉重的身体越发沉重,本来拿在手中的纸条也捏不住,掉落到地上。
玉树就是那个身材前凸后翘的美女,我和古宇把她救出来之后,她前来拜访过我,唉.....那叫什么拜访,只不过是一个美人求一个树洞罢了。还没说几句,玉树便把她和古宇的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诉说的过程中也不忘浪费掉我的两卷纸!尼玛!你不知道两卷纸很贵的嘛!要五块元好伐!
可关于她在那个夜总会的事情,她却很精明地没有说,我是个写小说的,即使她不说,我也能凭着当初去救她的时候,夜总会的那些人的话拼凑出几分,可古宇难道不知道嘛?他比我聪明,他知道,可是他不在乎。
好在玉树并不算是个坏女人,只是贪财了一点,不然她也不会去勾引古宇吧。万事不能说的那么绝对,可能是我的坏心眼发作,便总爱把那个美丽的女人往那些方面想。
可古宇不清楚吗?
我真是可笑,这是人家的事情,再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插手。
好在我从来不对男人有着太过多的希望,对于古宇的那一些好感也被那一场野战打破,他给予我的尊重我用我的拳脚还给了他,那次以后我们也算互不相欠。
只是为什么他走了,我还是有一点郁闷,只能急匆匆地喝粥,不管那粥有多烫,我的鼻尖红红的,也不会因为眼泪,眼泪.....我还有这种东西吗?
两年前古宇不顾家人反对,来到H城找玉树,两年后,玉树终还是修成正果,古宇的家人妥协了,让古宇回去。
可为什么,连当面的道别都没有,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古宇难道不知道,这一走,就可能再难相见?
喝完粥,喝完药,我把纸条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百宝盒里。古宇是我28年以来第一个朋友,可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和他都对对方保持着疏远的距离,这一次他难得一见的帮我整理东西也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一走,就恐再不相见。
我不知道自己裹着被子对着百宝盒发了多久的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又爬会床上,开始码字。
脑子是发烧发的模糊,手指无力却还是很快速的敲打,我来不及去思考,文字已经出来。只是这感冒来势汹汹,我也不知道自己码了多久,便又沉沉的睡去。
梦里有古宇强壮的身体与刚毅的脸庞,他看着我,这一次没有皱眉,也没有叹气,是一种温柔的微笑。那微笑很轻柔很轻柔,我像是喝醉了一般,看着那微笑在我眼里成了三个、四个......很多个,然后在凝聚,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削瘦高挑的身材,干净的眉眼。
我定睛一看。大笑:“果然是你!”
付秉轩!你是要做我一生的噩梦嘛!这次做梦又梦到你!
你给我滚!
我气冲冲地一拳飞过去,而这次不知道为何我的身体变得很轻盈,我压抑地低头,竟然能看到地面,我圆滚滚的肚子不见了,只有涌起的胸部,我一看手,没有一层肉两层肉的叠加,手也变得瘦了,手腕处好看的骨头突起。
死肥婆!真是会做美梦!我在心中咒骂自己一句,可还是贪婪地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付秉轩也不见了,只剩下我自己,和变瘦的身体。
我的嘴巴笑的都快裂开了,可也无法更好地表达我的喜悦。
可梦总归是要醒的,我再次醒来是被小老太婆弄醒的。
“哎哟!你怎么了?感冒好像更严重了!你真的不去医院看看伐!”小老太婆穿着好几年前我送给她的唐装,一进门就用她枯瘦的手扶住我。
她苍老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关怀慈爱的光芒,我写了6年的小说,对所谓的光芒嗤之以鼻,可是我是知道,当一个人心地纯良的时候,她关心别人的时候,真的会有那种温暖而有力量的光芒。
我恹恹地摇摇头,“婆,我没事。已经吃过药了!”
“我看你都瘦了。叫你买个空调买个空调,买个空调会死呀!还整天熬夜!懂不懂照顾自己呀。都这么大的人了!有钱之后要懂得花钱,别老是吃泡面泡面,你这次生病就是没有抵抗力!”小老太婆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我只觉得听着心里暖洋洋的。突然她轻声惊呼了一下。
“向奕伐!你家怎么变得这么干净了!”
我的老脸不自觉地红了,想起以前小老太婆一来就忍不住帮我收拾这收拾那的,虽然自己老是说不要麻烦别人了,不要麻烦别人了。可其实一直都在依赖这小老太婆。
“婆。你找我做什么?”
小老太婆这才想起正事。她顺手把我裹在身上的被子提了提,把我露出来的脖子也遮盖上被子。
“今年过年,和婆一起过!”她怜爱地看着我,嘴角上扬,露出没有牙齿的嘴巴。“不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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